第 121 章 (。▽ 。 )
夢本來虛無縹緲,但是睡眠足夠沉后,夢境就沉得漫長厚重起來。
眼前沉澱了漆黑的夜幕,夜幕下是過分真切的幻象。
初晴站在原地,一下就辨認出了熟悉的場景。
是她每日送他出蒹葭宮去上朝的那條路。
而李楨就在身側。
往常兩個人都會閑聊幾句,今天卻格外安靜,一路無話走到了垂花門下,又默契一致停在了那裡。
最後是李楨打破了沉默。
「宮中宿衛有林將軍在,京中的兵馬司也是徐家在管,前頭再鬧都到不了你跟前,如果是皇叔的妻眷或是太妃找事,你可以同秦嬤嬤商量。印璽也好,兵符也罷,已經交給你了,你就放心大膽去用。」
「我省得。」
「前朝有些人最近不太安分,我找了由頭將他們在後宮的族人禁足了,有小路盯著各宮下鑰,入夜所有人禁止出自己的宮,抓到的人你大可從嚴發落。」
「嗯。」
「這幾日燥熱,你莫要貪冰,我不在,叫幾個宮女照應守夜,免得你又掀了被子。」
「……好。」
他用輕鬆的語氣細緻交代著,明明原計劃是三天後便回京,語氣卻像是要去遠行一樣。
即使是再次聽到,即使一切早就塵埃落定,初晴聽著心中還是一緊。
彷彿能透過回憶的那個自己看到她的反應一樣,李楨看過來。
他低低說:「回去吧。」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怕我會改變主意。」
因為知道了結局,因為坦誠過心意,初晴終於明白了李楨的意思。
他想帶她一起走。
而他最後沒有,很顯然,兩相對比后,他覺得京中對她來說更安全。
也就是說,他早知道此去有多兇險。
這次,面對這樣一個決勝的關鍵點,連李楨也有了不確定。
形影不離這麼多年,初晴太明白,這個人更看重結果,而他相當擅長用各種手段達到目標,每走一步便要算後面十步,在朝堂或者商場里,一時的隱忍不過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好處。
對待她也是。
在古代時,發現她會崇拜欽慕他的謀算,少年皇帝從此在她面前毫不掩藏,有意表現得強勢穩重。
就連失憶后的他,看起來似乎很「戀愛腦」,對待所謂前男友毫不掩飾醋意,也更直白坦誠心意,其實不過是變換了不同的策略,為了讓她儘快同意罷了。
一切都只是為了和她在一起。
他拿出這麼多心思,感情也是真實的,而她剛好吃這一套。
一直以來,即使全後宮的人都覺得,她能獨佔帝寵,應該是最有本事的人,初晴也讓理智告訴自己,他才是這段關係裡面主導關係的那個。
結果,他也會因為她不安。
可是那時候的自己非常信任崇拜他,只覺得世上沒有這個人做不到的事情,聽到這樣的話,還以為是因為她拖了後腿,讓他放心不下,所以他想要留下來,換成其他人去。
「他們是故意在那裡鬧事的。
初晴聽見自己說。
「他們選得時機很好,正好是汛期,正好是收麥的時節,正好是龐大人赴任,正好在你提出分封之後。
「他們選得地方也很完美,這麼近的距離,快馬加鞭便能朝去夕返,這麼重要的堤段,稍有不慎就能湮沒下游全郡。」
她頓了頓。
「我也知道那裡有多重要。
「一旦收回濯郡的控制權,你就不必再受南方那些世家的掣肘,未來徹底掌權后,對北方也有了防禦和反擊的能力。
「恰好,他們也傲慢篤定了,你會像那次縮在帝陵一樣,不論被怎麼試探都不會出京,只要有了這一郡的人質,有了你這一次低頭,之後你再想推行新政,也肯定會屈服他們。
「要想不被他們牽著走,要想他們不為了內部鬥爭為禍無辜的人,你必須親自去。
「這些分析的方法都是你教我的……」
她說著,突然笑了笑。
「所以我知道,要去的只會是你,也必須是你。」
初晴聽著,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聲音能這麼乾澀。
那時候,她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豁達明理。
那個時候,他們都在逞強。
面前的人顯然看出她在故作輕鬆,定定注視了她一會,也跟著莞爾一笑。
「你學得很好。」
李楨沉聲誇道。
「這些年形影不離,你竟然開始像我了。我很高興。」
那時的她臉看上去有些紅,仰面沖他認真道:「雖然這樣說有點難為情……囑咐了這麼多,你也要保重自己,我會看好京城,等你回來的。」
李楨定立著看她。
他沒有戴頭冠,只簡單束了發,眼下有極淡的陰翳,看上去略顯疲乏,雙目卻亮得驚人。
下一刻,李楨攜了她的手,將十指鄭重扣住了。
他啞聲說:「好,我一定會回來。」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要同你坦白一件事情。」
她下意識回握。
像是要給彼此力量一樣,兩個人都用了很大的力氣,站在冷冽的晨風中攥住對方。
初晴心中一動,不由伸出手,想要觸碰面前的人,卻碰碎了眼前的水月鏡花,抓到了被子外的空氣。
她的手很快就被反握住了。
面前還是那張清俊的臉,幽邃的眉眼低垂,仔細打量著她,短髮沾染著水珠,帶著極淡的洗髮水味道。
神情卻與夢中一模一樣。
就好像他真的回來了。
足夠將她拋入那一片感情的漩渦里。
於是,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初晴環抱著李楨的脖頸擁回去,認真又用力,像是要抹去心底那份不安。
下一刻,撐在她身邊的手臂繃緊,初晴聽見頭頂的人低低嘆了一口氣。
「本來想著今天早上暫且放過你的。」
薄被滑落,初晴漲紅臉看他,習慣性反駁:「你的手可不是這個意思。」
李楨面上卻很正經,正經得有些矜重。
「夢見了什麼?」
她被他看得耳際發燙,含混說:「你。」
「我夢見你去了很遠的地方……」
初晴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已經垂頭吻了下來。
他一瞬間像極了那個在祭祀祝禱的皇帝,這樣的動作被他做得尤其莊嚴,可觸碰她時動作極輕,彷彿在親吻一片飄渺易碎的花瓣,每一下都堅定溫柔,目光中帶著一池易碎的清愁。
「我倆倒是很默契,我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李楨說。
「所以,要不要再確認一次?」
不像是昨晚像是要將她揉入靈魂的熾熱歡欣。
今天是有條不紊,慢得像折磨。
可是給她的感覺卻完全相同。
原來,他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無所不能,可以永遠泰然自若。
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會因為感情,產生不確定的心情。
而這種對待她的小心翼翼,不論是在古代時,還是來現代后,都一直伴隨著他。
初晴心裡低嘆了一聲。
一直都是他啊。
不論有沒有記憶,只能是他,也必須是他。
兩個人毫不意外起遲了。
初晴算是徹徹底底領會了李楨當初的那些話。
我不能開這個頭,不然,我怕我會食髓知味、貪得無厭。
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沒有那幫子御史在,沒人能管他「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最後,她忍無可忍把還要試圖拉開床頭櫃的人踹了下去。
不理會來了現代就很擅長裝可憐的前夫兼現男友,她直接披了他的襯衣去浴間收拾洗漱,中間,李楨故意說了幾句渾話,都被她用手捂住了。
欣賞完了她的表情變化,李楨揚眉道:「你昨晚分明膽子很大,怎麼今天突然怕羞了?」
哦,差點忘了,昨晚她好像就是因為酒令智昏,突然起了勝負欲,說要和他比「誰更怕誰」來著。
初晴咬牙,「我最近都不要喝酒了。」
李楨本來倚著門框逗她,聽到這裡突然站直身,清了清嗓子,「所以,是我趁人之危了?」
聽上去居然還有幾分忐忑。
初晴眨眼,頓時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去了,我酒量真的很不錯,不論怎麼喝,我都不會失去自我意識。」
「再說,我才不是那種思想愚昧,還不能對自己選擇負責任的人。只不過是昨天稍微不理智了一點……」
不然不至於色令智昏。
托秦嬤嬤那些「湯」的福,兩個人有段時間頻繁擦槍走火,中間好幾次她都想著乾脆順從心意算了,考慮到李楨還沒恢復記憶,這個古代人又總是有些奇怪的執著和儀式感,才沒鬆口。
結果昨天她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想到這裡,初晴突然有些臉熱,別開眼,一下看見了放在一邊相當眼熟的一套衣服。
初晴木著臉:「我記得我在你這裡沒有換洗衣物。」
李楨:「你醒之前,那位助理打電話來,然後送了衣服和早餐過來。」
初晴:「……」
迎夏知道等於四季都知道了,四季知道那住在同一樓的蒹葭宮也會知道,蒹葭宮知道,那距離其他妃嬪乃至整個大啟知道就不遠了。
她已經不敢細想今天去公司會看到什麼場景了。
到底是有界限感的現代人,被人知道自己在男友家留宿,初晴總覺得有些彆扭。
她現在跟著依佩一起去西平出差還來得及嗎!
轉換到古代思維,想到在全後宮人眼裡,他們是駕臨三年的老夫老妻,之前還假裝侍寢,被太監聽壁腳登記在冊都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又釋然了。
等到兩個人結伴出門,電梯已經在停車場那一層停下時,初晴終於反應過來:「不對,以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搪塞過去,你是故意讓迎夏來的?」
李楨點頭,面上一本正經解釋:「你同我說了公司員工不敢談戀愛的事情,以你那些手下愛揣度的性格,如果突然主動提出來,反而平白增加一些麻煩,倒不如以身作則,你我是時候公開了。後續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昨天也承諾了,如果有任何麻煩,都交給我來解決。」
說著,他又開始故技重施,言辭懇切打直球:「我也確實有私心。我發現,從昨天以後,我開始沒辦法知足了,可能是等待了太久,我迫切希望有更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關係。」
初晴:……這種「難道你睡了我還不想給我名分」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她咕噥了一句:「那你要做好準備了。」
李楨疑問看過來。
「我本來是想保護你的,現在除了兩位長輩,大家都以為你還在追我沒追上。」
也因為他們以前在宮裡演得太以假亂真了。
初晴嘆了一聲:「阿虞她們很依賴我,又對你有很多誤解……我不想你們鬧得不愉快。」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就像徐輕容她們說的一樣,自己一覺醒來就回到了現代,而她死後,他們的時間還在向後流動。
似乎因為她的死,他們有了很深的隔閡,或許發生了什麼,導致他們的關係也比她還在的時候更疏遠了。
自從穿越回來以後,初晴不怎麼夢到在那個世界的事情,她也很少主動向其他人探聽更多細節。仟韆仦哾
初晴不是喜歡無故回憶過去的人。
倒不如說,她一直都靠著往前看才從過去走出來。
李楨卻搖頭,「沒事。」
他語氣很平靜,甚至有些意味深長。
「她們知道得不多,自然會有這樣的反應,換做我,如果是站在和她們一樣的立場,說不定我能計劃出更多阻礙。既然出發點都是為了你,我也不會同她們計較。而且」
他話剛說一半,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似乎是哪位手下打來的,李楨幾乎沒有怎麼說話,抿了嘴,偶爾極簡短應一聲。
不知道聽到了什麼,他突然側目看了她一眼,看上去難辨喜怒,高深莫測。
他這樣的反應,換做其他人或許擔心自危,初晴卻很熟悉,耐心在一邊等著,等到他掛斷後,果然聽到他說:「事出突然,我可能要回上京一趟。」
「是你家裡的事嗎?」
李楨頷首,目光放遠,極含蓄皺了眉。
倒有些失憶前的影子。
可能現代大部分問題不算棘手,重逢以後,他極少露出這副模樣。
只是他看上去還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像事情如何出乎他的意料,更像是被打亂了計劃的不虞。
「沒想到偏偏是這個時候。」
面前的人低聲自語了一句。
接著,似乎是有了決斷,他這次面向她,神色鄭重了許多。
「等回來后,我有話要和你說。」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要同你坦白一件事情。」
剛從那樣沉重的夢裡醒來,這句話足夠初晴聯想起那個糟糕的結局了。
所以她才不喜歡回憶。
初晴垂下眼睛,不想看眼前這一幕有多像那個時候,伸出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剛剛看我,是因為這件事和我有關吧。我其實是想跟你一起去的。但是現在是大啟最忙碌的時候,我走不開,而且,我如果在一邊,你反而會分心,會更加束手束腳吧。」
就像當初他想帶她走。雖然心底這樣想,理智卻知道應該怎麼選擇。
越來越理解他那個時候的想法,心中更加惆悵起來,聽李楨不作聲,初晴又忐忑抬頭看他。
結果目光剛一對上,跟前的人卻笑了出來。
李楨常笑。
只是他的笑總是收斂的,便是最勝券在握時也靜默自持。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笑得這樣暢快恣意。
一時不知道該氣惱還是驚訝,初晴只能怔怔看著他。
笑完后,他微微欠身,將兩人額頭相抵,像是要把眼底的愉快也傳遞過來,柔聲開口。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常聽人說心有靈犀,我過去是不信,甚至有些不屑這個詞的。」
「我總想,性格與經歷不同,所有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人與人只能靠交談傳遞想法,語言又最容易產生偏差和誤解,兩個人如何能心意相通呢。」
「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們的心情完全一樣。」
初晴心中一跳。
一個企盼了很久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走到這一步,她突然變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害怕承受失望。
她最後只是伸出雙手,撫上他的面頰,開始做他當初做過的事情。
「最近探店小隊恰好在上京拍節目,他們都是值得信任而且很有本事的人,之前王經理做假賬的證據也是他們拿到的,我一會把聯繫方式發給你,你隨便用他們。」
「嗯。」
還好目前是法治社會,有禁衛軍在一邊,絕對夠用了。
初晴很快又想到,他這個家裡人際關係複雜,他又常常在明面上打交道,或許接觸不到那些陰私的事情。
「記得帶上秦阿姨,她過去在大戶人家做過保姆,會一點針灸,也很擅長打聽消息。」
說到這裡,初晴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完全是拿了他給她的手下做人情,臉上一紅,補充說:「你那個五嬸結交那麼多傳媒界的人,說不定要用輿論對付你,你可以聯繫邵叔,他熱心快腸,也知道我們的關係,他會很樂意幫你的。」
「你忙起來就會忘了吃飯,我會督促小路盯著你的,你不許拿身份鎮他們。」
「好。」
這次,兩個人很自然十指相扣了。
初晴:「我等你回來。」
李楨:「我答應你。」
他向她承諾的話,從不會食言。
嚴涵在等一場大暴雨。
這是整部巽風非常重要的一齣戲,嚴導格外重視。
預報說十號會下雨,劇組算好日子提前到了西平搭片場,可惜老天爺不給面子,當天連滴雨都沒落,只能先拍其他戲。
天空一如嚴導的臉色,越來越沉,所有人也都跟著提心弔膽,結果連著男主演鄔彥的室內戲都拍完了,這場雨卻一直沒下下來。
為了心中的遠景和長鏡頭效果,嚴涵堅持不用水車和特效,執意要等這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能下多大的雨。
於是全劇組只能在荒郊野嶺摳腳待命。
停拍的第三天,西平這篇荒原出現了第二個攝製組。
有年輕外向的小助理去接洽打聽,回來后興奮告訴其他人,來的是載九行的外景小組。
目前圈內最大的熱鬧就是肇姚為了大啟反水盛星。
盛星雖然頗有娛樂圈霸主的架勢,公司文化卻極度強勢傲慢,常常手握資源仗勢欺人,圈內大部分打工人想看它的笑話很久了。
嚴導閉關拍戲這麼久也聽說過這個瓜,心裡相當喜聞樂見,只是礙於鄔彥就是盛星的演員,沒有表現出來,頗為委婉提出讓助理和對面溝通,以免兩邊因為場地使用產生衝突,算是以示友好。
飽受這場雨煎熬的助理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信誓旦旦:「我看過他們好幾期節目,我記得組裡面有人會算天氣,不如問問看,總比乾等著強。」
反正也沒有更多辦法了,嚴導沒多問,跟著起身。
「那我也去吧。」
鄔彥有些意外看他,「您信這個?」
嚴涵笑了笑。
「實話說,我也挺好奇他們是怎麼算的,跟著去湊湊熱鬧。」
沒多久,嚴導歡喜回來了,他原本的將信將疑,這會果然變得和助理一樣,彷彿剛被哄著買了保健品的老人家。
「宣布下去,後天下午三點拍第四十七場。」
鄔彥捧場跟著鼓掌,心裡不以為然。
這裡可是西平,經常一個區域下冰雹,一個區域艷陽天,就算是天氣預報都不敢把話說得這麼死。
結果到了大啟員工算好的那一天,他們這片荒地上還真的下起了大雨。
拍完這場雨中戲,當天晚上,鄔彥有些不信邪,偷偷下了大啟app。
他隨手簽到,結果上來就抽了一張大凶,簽文還說他將會遇到大危機,不要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作為一個堅定的科學信徒,鄔彥對這種比預測天氣更含混的玄學嗤之以鼻,反正描述得寬泛模糊點,讓看的人自己腦補,那他就怎麼說都是對的。
其實,鄔彥早在一年前就關注過大啟。
因為參演風捲殘雲,在裡面擔任男二號,他當初也轉發聲援了卓溪。
結果宋初晴和時上聯合搞了一套澄清公關,把局勢完全扭轉,成功讓他們全劇組也鬧了個大笑話。
包括導演在內,當時很多人灰頭土臉刪博了事,只有鄔彥一根筋單獨發博,認真道了歉。
沒想到那次的熱度極大,竟然反而讓他得了一波好感和支持。
因此,鄔彥對宋初晴這個名字印象深刻,之後看的報道也會留意她的消息。
宋初晴不避諱出鏡,又正是喜歡被關注的年紀,當時很多人都猜她會走到台前,自己當藝人。
結果她沒有,她甚至真的像是個圈外人,對娛樂公司運營毫無章法,一會監製綜藝,一會搞直播平台,一邊捧明星,一邊搞女團,一邊又賣食品。
正常來說,這樣無的放矢,最後往往會什麼都做不成。
問題是宋初晴跟她的員工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能連續做出兩個爆款綜藝,她的案例已經足夠圈內從業人員研究,偏偏這個人運氣還好到不行,直播app上線就發現已滅絕動物,和肇姚鬥法那段時間基本上住在了熱搜前排,硬是靠著從未斷過的熱度,在已經瓜分好的市場硬生生自己挖出了一條新路。
結果就是,宋初晴看上去隨便走的幾條路線,最後竟然相輔相成了。
大啟沒別的強項,最厲害的就是運氣好得離譜。
也不知道公司為什麼這麼提防他們。
鄔彥沒信,轉頭就把軟體關了。
第二天一早,巽風攝製組補拍鏡頭。
載九行劇組今天恰好休息。
那天雨下得很大,鄔彥沒注意附近的環境,今天才發現有什麼不對。
這裡地偏人少,交通生活很不方便,他們把停拍說成是原地摳腳,其實除了有拍攝任務,其他時候都住在最近的鎮上。
但是大啟這些員工不同。
他們居然就住在這片大荒原上,直接在這紮營造飯。
威亞高高吊起時,鄔彥俯瞰下去,又被大啟那邊吸引了注意力。
大啟的帳篷竟然是按照顏色排布有序的,整齊劃分成好幾個層級,看上去錯落有致,等級森嚴,看上去……
竟然有些像八卦陣?
鄔彥看傻了。
他一分神,整個人便歪了,吊臂高了,慣性作用下,曠野的大風將他吹得不住亂晃,引得下面的人陣陣驚呼。
好在他拍了很多年的戲,經驗非常豐富,不怎麼慌張,剛剛穩住身子,突然感覺腰上一松。
下一秒,視野顛倒,遠處傳來一片尖叫聲。
鄔彥只覺得一切變得很緩慢,彷彿電影里那些生命前的倒計時。
然後,他在電光火石間想起了昨天的簽文。
大凶。
「小張!拉住了!」
身邊有人朝下嚷道。
鄔彥一震。
他睜開眼睛,最後看到的是一個長相有些陰柔的男人,這人一把拽住了鬆動的卡扣,身上只拴了一根繩索。
有兩位禁衛軍幫忙掩護自己的輕功,金公公很輕鬆就把隔壁劇組的人提溜下來了。
金公公看了眼關切圍過來的嚴導和一眾正常人,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應該表現得正常一些,便想參考一些自己救下來的人。
他扭頭一看,那小子看上去失魂落魄,蒼白木訥,估計好一會回不了神。
依佩恰好這時候趕了過來,幾句話成功解圍,把兩個人送去大啟的帳內休息。
哪知道剛進帳子,鄔彥就給他跪下了。
金公公連忙去扶他。
「你這是做什麼?」
鄔彥激動道:「這位先生,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實在不知道拿什麼謝你才好。」
金公公:「哎呀,你不必如此,我救你不過舉手之勞,再說了,我什麼都不缺,你沒什麼可以拿來謝我的。」
他對來了現代以後的生活很滿意,不愁吃不愁穿,那些熟悉的同事和親人也沒什麼區別,擺脫了奴籍,連第三條腿都給他治好了。
身為習武之人,金公公不像其他公公那麼會說話,乾脆就拿大實話來堵他。
鄔彥恰好是個比他還較真的人,只是問:「恩人,你總要有什麼遺憾吧,只要你說,我一定親自給你辦好。」
金公公一下有些愣神。
鄔彥抓住了他這下遲疑,趁熱打鐵,「請告訴我。」
金公公猶豫了一下,看著對方真誠的臉,才緩緩道:「實不相瞞,我最近確實有件事發愁,我師父大半輩子只教了我一個徒弟,可我如今不能跟著他修習了,他那些手藝可能要失傳,我心裡總覺得對不起他……」
「不過,這絕不是你能辦的事情,我已說了,救你不過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
鄔彥急忙道:「那我替你去盡孝,我來學這些,恩人你也不用介懷了。我平白得了門手藝,這樣也不算是報答你。」
金公公搖頭,「可我師門是習武的,你是演員,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只當聽我傾訴了。」
鄔彥更堅定了,「那恰好,我以前學過武術。」
「你不行。」
金公公毫不猶豫道。
鄔彥:「為什麼!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做!」
金公公嘆道:「我師門這功夫,須得保持童子之身,只因陽氣過重,則身形渾濁,無法隨心而動。」
依佩在一邊翻譯:「就是欲練此功,必先自宮的意思。」
鄔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