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甜暖回應
話說完,這小沙彌似乎自己也覺尷尬,匆匆行了個禮,直接告退了。
黎諾心裡惦記著別的,倒沒想到這一節——當時向渡厄提要求時,也沒料到這山頂上竟然只修建了一間僧舍。
不過,也沒什麼重要,她才不管那麼多,揪一揪傅沉歡袖口,「你不能再淋雨了,快先進去,把傷處理好。」
傅沉歡遲疑:「諾諾,眼下夜已深,如此不合禮數。」
黎諾不由瞪圓了眼睛:「都這個時候了,還顧什麼禮不禮數的?反正又沒人知道。」
傅沉歡心中一片無奈,這與別人何干,他的心自有壁壘束縛。他向外看一眼,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勸她聽話下山。
黎諾誤解他這舉止,還以為他擔心那些僧人:「放心吧,就算那些人知道你我共處一室,也不會那麼大嘴巴到處說的,他們可是修佛之人,真要管不住自己的嘴跑出去胡說,那成何體統。」
她說話間還帶著些許哽咽后的鼻音,嗓音聽著可憐又可愛。
傅沉歡不覺失笑也心疼:「諾諾,不是因為……」
「你進不進去?」這裡是風口,黎諾看他竟然還要站在這勸她,耐心即將耗盡,「你要是不進去,我就——」
「我進。」傅沉歡忙道。
即便她的聲音再甜軟溫柔,只聽這樣的開頭,他也覺得毛骨悚然,不願讓她再說下去。
他忽然好說話了,黎諾還有些不習慣,眨眨眼睛,扶著傅沉歡往屋內走。
這屋子如小沙彌所言,只做曷徹或應急所用,並非是用來過夜的,故而與正常寢室相比簡陋許多。
四四方方的屋子,陳設極為簡單:只在角落放了一張床榻,中間支了一張較為古樸破舊的桌子,對面立一書櫃,上面擺了些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黎諾將傅沉歡扶到床榻邊慢慢坐下,旋即坐在他旁邊,借著室內昏黃的燭光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背脊。
有了燈燭光,那縱橫血痕看的更清楚。
傷的好重,定是很疼。黎諾纖細的手指不自覺握緊。
傅沉歡一顆心牽挂在眼前姑娘身上,想想他她方才的聲音小奶貓一般催人心肝,垂眸欲看她是否在哭,奈何這雙眼實在無用,他想了又想,輕聲道:"諾諾,你還惱我么?"
黎諾抬眸看了他一眼,「你這又是什麼時候胡思亂想出來的?」
傅沉歡抿唇:「我方才說錯話了是不是?」
黎諾動了動唇,目光長久地落在他蒼白的臉龐上。
剛才那一打岔,她眼底熱烈淚意已然收了回去。只是現在聽他一說,加上他身上如此慘烈的傷,之前的情緒一點一點又在胸口聚攏。
黎諾說:"你還知道你說錯話,哪有人習慣這種事的?你今天來覺仁寺本身就不對。既然早就知道那個老和尚對你有偏見,還寫了篇手抄罵你,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肯定不會那麼輕易的把葯給你,你幹嘛還跑過來讓他欺負。"
傅沉歡溫柔彎了眉眼:"無礙的,我們只是各取所需。"
「胡說八道,這算什麼各取所需,你就罷了,他就是卑鄙,心眼壞,趁人之危,他有什麼所需,我看他所需的是面鏡子,好好照照自己的德行。"
提起渡厄,黎諾還是有火。粉嫩的嘴唇張合,轉眼間就能罵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話來。
傅沉歡不覺含笑。
「笑什麼。」黎諾戳了他一下。
傅沉歡眼角眉梢更加溫軟,只是輕喚:「諾諾。」
他的聲音如嘆如訴,無盡繾綣,黎諾聽在耳中只覺胸腔酸澀,心頭一軟,不由自主低低"嗯"了一聲。
等了半天卻不見下文,黎諾忍不住問道:「怎麼啦?你要與我說什麼?」
傅沉歡微笑,慢慢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恍覺身處夢中。」
他本想說,這滿身的傷痛於他而言其實並非壞事。至少,這樣尖銳而清醒的痛楚提醒著他,諾諾的溫暖與憐惜並非是夢,也不是自己的妄想,這就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可還是算了,這樣說,大約又惹她傷心生氣。
黎諾看著他溫柔歡喜的眉眼,這樣的表情讓她心中微塌,這個傻子,什麼叫身處夢中?她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她鬼使神差稍稍傾身湊近,不自覺的喃喃:「我是不是對你太壞了呀……」
「傻姑娘,這是什麼話,」傅沉歡無奈極了,「怎麼會這樣想。」
黎諾低頭抿起唇,心間泛起些微雪亮————他燭光下蒼白俊美的臉龐,像是帶著誘惑人心的蠱,竟然叫她一不小心說出那樣的話。
就算她並不是自願接的這任務,也不應該這麼不專業吧。
再聯想到方才那不由自主的眼眶微熱,黎諾心中升騰起一種陌生又莫名的不安。
下一瞬,傅沉歡聲音微凝:「諾諾,怎麼了?你在害怕么?」他有些惶恐向前摸索著手,卻又不敢真的碰到黎諾。
黎諾有些不敢置信,不知他是如何察覺她如此隱秘的情緒,咽了咽口水,心中那無名的慌亂卻怎麼也壓不下去,始終無法恢復一貫的冷靜。
她只好胡亂小聲道:「葯怎麼還沒送來……你流了很多血,是不是很疼?我怕你暈過去……」
說到最後,她真的有些揪心。
傅沉歡悄然鬆了口氣,柔聲安撫:"不會的。我身體很好,這樣的傷真的不算什麼。"比起日夜錐心刺骨的思念之痛,這一點點皮肉之苦可謂不及干萬分之一。
甚至於,能得到她的憐惜,他幾乎能從這滿身傷痕中品嘗出甘甜來。
黎諾張張嘴:「好,你、你再忍一忍……」
正說著,屋外傳來了些許動靜。
她立刻回頭張望了下,傅沉歡在他身側解釋道:「是霍雲朗和原樂。」
這兩人終於來了。
黎諾連忙過去開門相迎,他們手上提的東西不少霍雲朗恭謹地行了個禮,原樂倒直接
合理IL過去介紹相應,也們於工是的樂四個少,鼎山,崔公訪小理地門了To,你小白自
咧開嘴:
「諾諾,你真的好厲害——你簡直替我長了個嘴!你知不知道,我剛才聽著有多少次忍不住想拍手叫好,只能生生忍著。你今天說的那些,是我一直以來想表達又不知該怎麼說清楚的話,我每次見了那和尚,就只會說''''你這禿驢可惡''''……"
霍雲朗咳了一聲,嘟囔提醒:"你幹嘛呢放尊重點。"
原樂哈哈乾笑兩聲,閉了嘴。
傅沉歡向他們這方向望了一眼,原本他默默求葯,今日種種絕不想讓諾諾知道分毫,他們二人違反命令實在該罰,可是……
罷了,傅沉歡站起身吩咐道:「雲朗,你去外邊支個營帳。」
「不用了吧,」黎諾拉著他,出聲制止。她心中自然明白他什麼意思,只是她絕不可能同意傅沉歡去屋外睡,同樣的,他定然也不會答應她去睡營帳。
黎諾搖一搖他的大掌,低聲商量,"下了一天的雨,又在山林間,晚上很冷。"
原樂很感激:"諾諾,多謝你體諒,那我和霍大人就不住這了,便在山腳守著吧。"
霍雲朗簡直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傅沉歡正要開口,黎諾連忙一把捏住他手腕,沖門口兩人揮揮手:「好,這裡有我,你們不用擔心,上下山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霍雲朗有些不放心:「王爺的傷……」
原樂給了他一肘子。
霍雲朗:"…就勞煩您照顧了。"
他們兩人出去了,爭吵聲還隱隱約約傳進來:
「你怎麼敢叫人家名字?失心瘋吧……」「諾諾就讓我這麼叫,不然我叫什麼……」
黎諾忍不住笑了一下,仰頭望著傅沉歡:
「回去你不會罰他們吧?」
傅沉歡一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嗯,不罰。」
有他們二人這一插.進來,黎諾方才那股慌亂便被岔過去了,她拿著葯跑回傅沉歡身邊:「你將衣衫褪下來,我給你上藥。」
傅沉歡低聲說:「我自己來。」
聞言,黎諾一把攥住藥瓶:"那怎麼行?你自己怎麼方便?"
「諾…」
他才說出一個字,黎諾便嬌蠻地打斷:「不行不行!我才不會同意讓你自己來呢,你根本不會愛惜身體,肯定會把自己弄痛的。好啦,你現在就將上衫脫下,轉身過去,快快。」
說完,看傅沉歡還不動,便乾脆上手攀住他衣領打算自己來。
傅沉歡一驚,忙手足無措按住衣襟,同時也不小心將那兩隻不安分的小手包裹在手掌之中。
「諾諾——」比起之前,他的語氣算是帶了一點點嚴厲。
黎諾商量不成,便想直接脫他衣衫給他上藥,奈何手被他抓住,動也動不了。那滿身的傷痕就在她眼前,多挨一刻,豈不就多一刻痛苦?
她又急又氣,因為抽不出手來,急的有些哽咽:「你幹什麼呢為什麼不讓我給你上藥,這有什麼、你傷口浸了雨水還在流血呢……你再這樣,我真的就不理你了————」
「我聽就是。」傅沉歡忙說。
他重複,「我聽,你不要惱我。」他一緊張,竟昏了頭,握著她手的指尖竟敢輕輕摩挲,無意識地彷彿輕哄安撫。
黎諾不由微微僵硬,他的手掌微涼卻十分溫柔,雙手肌膚相.貼的觸感竟不知為何竟被放大數倍,彷彿這一刻,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她的一雙手上。
溫熱,酥麻,微癢,別樣的繾綣桎梏。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別處,緩緩抽手。傅沉歡立刻回神,忙將手放開。
呼吸間的熱度頗為古怪的漸漸升溫,黎諾張張嘴,小聲催促道:"那你還不轉過去。"
傅沉歡垂著眼眸,一言不發慢慢轉過身去。
昏黃的燭火輕輕搖曳,滿室沉默,空氣變得稀薄而悶熱。
黎諾黑白分明的眼眸添了幾分瀲灧,氤氳水氣分外動人,她自己卻不知,只隨意揉搡有些發燙的臉頰。
這份古怪燥熱,直到傅沉歡褪下衣衫后,終於被迫終止。
男子的軀體隱隱蘊含著磅礴力量,肌肉線條凌厲而漂亮,每一寸都彷彿精雕細琢,極具侵略感與野性。只可惜,那上面新傷舊傷重疊交錯,為這份美感帶來些許凈獰。
黎諾甚至輕輕倒吸一口涼氣。
聽見動靜,傅沉歡立刻雙臂微抬,就要收攏衣衫,黎諾連忙制止:"哎——你幹嘛?"
「我……」傅沉歡聲音低低,「我軀體實在醜陋,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方才遲疑,除了不願委屈她、讓她做這些事情,還有一分極隱秘的優慮:那樣猙獰可怕遍布傷痕的身體,只怕叫她噁心。
黎諾搖頭:「你別動。」
她用熱水打濕布巾,擰乾后心翼翼的擦去傅沉歡身上的血污,避開那些皮肉翻卷的鞭痕,甚至擦到陳年舊疤時,也輕輕又輕輕,彷彿那傷疤還會痛一般。
一面擦,她一面湊近,嘟著嘴,溫柔地沖他的傷口吹氣。
氣息溫熱柔軟,此舉是毋庸置疑的憐惜。
傅沉歡眼眶陡然一熱。
她又傻乎乎的為自己吹傷口了。
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向下移去,慢慢落在自己左腿膝蓋的殘肢上,指尖滑過冰冷堅硬的青鐵,無數捧在心間珍藏的過往回憶與此刻重疊。
當年他傷殘此腿時,她亦是如此。
傅沉歡心間化成一片,無聲彎唇,點點燭光映在他浩淼沉靜的眼眸中,彷彿漫天星子,艷絕無雙。
藥粉落在傷口處沒覺出任何一絲疼痛來,他所有的感官,只集中在她溫軟的小手碰觸他帶來的微微癢意、以及肌膚無可避免的戰慄顫抖。
黎諾輕輕地為他裹纏紗布,一邊敷一邊低聲說:「這樣會痛么?」
傅沉歡輕道:「不會。」
「要是弄疼了,你一定要告訴我。」
「嗯。」
「唔……我以前是喚你『沉歡哥哥』么?」她忽然低低問。
傅沉歡怔了下,聲音溫柔:「是。諾諾,你想怎樣喚我便怎樣,不可勉強。」
黎諾連連搖頭:「沒有勉強。我只是想,如果像原來那樣喚你的話,你應該會喜歡吧?」
傅沉歡不覺失笑,他當然會歡喜,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但事實上,他也不敢奢望那麼多,她好好活著,在他身邊,不討厭他,已經足夠讓他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守護著。
「沉歡哥哥,你對我太好啦……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我也想對你很好,可是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做————怎麼做都及不上你對我的好的……"
「但是我會儘力的,」黎諾很輕柔地將紗布包紮好,聲音悶悶的:「你以後別再為我而受傷了,我不想看你疼。」
她一句一句砸下來,鋪天蓋地的甜叫人無從招架,只能丟盔卸甲,無奈投降,傅沉歡微微啟唇,巨大的歡喜衝破心臟,竟有一種周圍痛的錯覺,讓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喃喃道:「你竟覺得你待我不夠好。」
無論六年前,還是此刻,都是她一次次救贖他於水火。
他疼惜憐愛到不知如何是好的瑰寶,說這樣的話,讓他無奈到心尖都猶如刀割。
傅沉歡動了動唇,終於再也忍不住:「諾諾,你再也不要離開我,好么?」這句祈求,從那晚見到她還活著的第一眼,他就想說了。
一直生生忍到現在。
暗室燭火的意亂情迷,與她如同深淵日光的溫暖甜軟,給了他一種勇氣和錯覺。他一生隱忍克制,不擅示愛,能問出這句話,幾乎已經是將心剖給她看。
你可能感知我患得患失的不安?你是否明白我無法割捨的愛念?你可還願接受我?喜歡我?
如此濃烈的情緒傳來,黎諾愣愣眨眼,下意識站起來,將手輕輕放在他濃密的發頂上。摸了摸他的頭髮,撫平他隱忍極深的倉惶。
黎諾能感覺掌心下的人身體僵硬而緊繃,不安的等待她的審判。
她鬼使神差,很溫柔地碰了下他俊美無儔的側臉,指尖下的人屏住呼吸,幾不可察的微微顫了一下。
她湊近他耳邊,小聲說:「好,沉歡哥哥。」
說完后,黎諾收回手,就像大腦才跟上自己動作一般,一雙靈動的眼睛頗有些不知所措的轉了些。
她她她……她竟然在彼此都清醒的情況下,摸了人家的臉?
不等傅沉歡反應,黎諾忽地轉身跑開,去桌旁拿霍雲朗送來的乾淨衣衫。
抱著他的衣服走過來,雙手遞出:「吶,你身上的衣服還潮濕著,快把衣服換好,不要著涼了。"
快速說完將衣服塞進他懷裡后,她又是低頭跑開,這次乾脆跑到屋面的角落去,卻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瞧著他。
她只看見傅沉歡清淺含笑的眉眼,眼底一片溺色,明亮燭光映在他眼中,將他眼角眉梢襯托的更加溫柔細緻。
雖然他目光依舊顯得空茫,可眼眸里猶如星河流轉,漂亮的近乎失真。
黎諾愣愣看了一會,聽他喚自己:「諾諾。」
他的嗓音自己不知聽了多少次,可這次格外的低沉蠱人,雙頰頓時變染了些熱意
黎諾伸手:「你別說話——先換衣服。」
說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看,忙轉過身,面對牆角站著。
身後似乎傳來他一聲低低的笑,黎諾更往牆角湊了湊。
冷不丁的,她腦海中蹦出一道聲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肅。
黎諾手背還貼在微熱臉頰上,聽見系統突然出聲,還怔了下:「……什麼?」
「你為什麼把我關了?」
「你不要忘了,你來這裡是來幹什麼的,你不可以搭上你的人生,更不能答上你的命。」「你剛才,還是在演戲嗎?」
它並沒等來黎諾冷靜專業的答覆,她沒有立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