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第 136 章 *亂世,你只看上頭,……
與三國的其他人相比,建安三神醫不管是在外貌還是精氣神上,其實都要比他們年輕許多。
哪怕這三個人的年齡在他們之中都算是偏高的。
姜煙除了第一次見面之外,後面幾乎沒怎麼見到這三人。
「見過三位神醫!」見過這麼多古代人,雖說各朝代不同,行禮的方式也有所變化,但作揖總是沒問題的。
姜煙打過招呼,對面的張仲景就擺擺手:「我們算什麼神醫,不過是個大夫。」
華佗和董奉也笑著捋須。
「這次便要麻煩姜姑娘了。待幻境結束,我等還有要緊事情。」張仲景很是抱歉,姜煙這才休息了幾日便要開始打開幻境。
姜煙搖頭:「這沒什麼。幾位最近才辛苦!」
說完,四人走到後院。
進入幻境的前一刻,姜煙把所有注意事項都跟他們三個說了之後,眼前猛地一黑。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1
小院的大槐樹下,小少年雙手背在身後,晃著腦袋在父親面前背書。
背完之後,睜開眼睛,見到父親滿意的神色,小少年有點難以自持的跳起來:「爹,那我可以去看……」
男人哪裡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什麼意思?
笑著說:「去吧去吧!」
「多謝父親!」小張仲景高興的腳步輕快,走的時候還不忘回身給父親作揖。
去屋裡找到了由扁鵲撰寫的《難經》,坐在門框上,雙手小心的捧著書冊看得入迷。
張父看到兒子如此,坐在槐樹下,為兒子的用功滿足,又好奇的問:「醫書那般好看?」
他教導兒子讀書寫字,還是更希望這孩子長大之後可以通過孝廉為官。
可這孩子對醫書的興趣顯然比其他書更高漲。
「自是如此!」小張仲景抬起頭,認真的望著父親,起身畢恭畢敬的說:「人之身體,時有病痛。病痛分為千百種,醫書中卻可以將這些病痛分門別類,並施以解決之法。當真是奇妙萬分。」
小張仲景指著自己的腹部:「前些日子我肚子疼,娘拿曬得發燙的石頭給我滾了肚子就好。可昨日隔壁的二牛肚子也疼,石頭就不行,得喝湯藥才能緩和。爹,同樣是肚子疼,可就是要用不一樣的辦法。您說奇妙不奇妙?」
「還有夏日得暑病,冬日得寒症。四時不同,得的病也不同。風雨來時,祖父的腿就疼得厲害,熱敷不成必須針灸才能止疼。還有這針灸之術,脫胎於砭……」
「好了好了!」張父很是無奈。
自己這個兒子,每每說起醫術上的事情,那就說個沒完了。
看到這樣的兒子,張父心中也很是寬慰。
醫術也好。
行醫救人,雖說也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事情,可總是功德一件。
張仲景自幼長在官宦家庭,父親為官。因為職位之故,張仲景自幼就可以接觸到大量書籍。
「我自小就覺得醫書好看。《難經》、《素問》、《靈樞》,我都看得津津有味。」
幻境中,張父消失。
大槐樹還在,可站在門框前的小張仲景一點點長大,成為了青年模樣。
隨著他話說完,大槐樹也跟著消失。
小張仲景在家鄉從十歲起就開始學醫。
之後,更是看過無數病人,見到許多家庭死別。
「起初我只是感興趣。後來跟著師父學醫,見到那些來時一身病痛,走時渾身輕鬆的病人,心裡總是十分高興的。」
張仲景帶著姜煙往外走。
行醫者,只偏安一隅是得不到進步的。
想要看到醫術之下更為廣闊的世界,就要出去走一走。
張仲景拜別師父和家人,第一次踏出外出的步伐。
姜煙跟在張仲景身邊,還未說話,就聽張仲景說:「我聽聞,姑娘很是敬佩劉備等人?」
「是。」姜煙點頭應下。
劉備當時梟雄,當然值得敬佩。
「我卻不。」張仲景搖頭,背著藥箱,帶著行李走出家門:「我本也不是什麼神醫,就是個普通人,會點醫術罷了。可你看看這外面,大兵之後必有大疫。一將功成萬骨枯,一王功成百將朽。亂世,你只看上頭,自然覺得精彩絕倫。雙方較量,驚心動魄。可只要稍稍一低頭,你猜,你會看到什麼?」
張仲景回身看向姜煙,伸手一指。
農田裡都是屍骨。
瘦弱的女人牽著走路踉蹌的孩子在屍山裡翻找自己的丈夫。
年邁的老人互相攙扶著拖著衰老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兒子。
鮮血染紅了剛長出苗的麥子,好似那麥穗里都是血腥味。
「我……」姜煙哽住,睫毛顫抖,瞳孔緊縮。
她看到了三國豪邁的一面。
如今也看到了三國最悲涼的一面。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似春閨夢裡人。」姜煙第一次覺得這短短十四個字,道盡了人間凄苦悲涼。2
「走吧!」張仲景只是希望姜煙可以看到三國的另外一面。
並沒有要因此讓姜煙趕到愧疚。
這並不是她造成的。
兩人繼續朝著前方走。
張仲景這一路上見到草藥都會摘下,在空閑的時候炮製。
隨著他越走越遠,背後背簍也從小小一個,到了足有他半人高那麼大,裡面裝滿了藥材。
行至一個小村莊,兩人在村口就看到一群人似乎是有什麼急事,手裡拿著木柴朝著村外走。
直到兩個婦女攙扶著一位老太太走出來。
「阿桂娘,你別擔心。巫醫肯定能治好三娘的,她就是被妖怪害了。」
「沒錯!我們成日在一起,若不是妖怪害的,三娘那肚子怎麼會大呢?去找大夫,也沒說喜脈啊!」
老太太神色萎靡,拖著步子往前走,聽到這話也跟著點頭:「有巫醫在,三娘肯定能好。也能證明,我的三娘不是同野男人做了什麼,她肯定是被妖怪害了。」
「巫醫?」姜煙對這個詞實在是陌生。
張仲景抿著唇,背著巨大的背簍轉身,跟著人群朝著村外走。
「巫醫不是很早就應該沒有了嗎?」姜煙覺得這兩個字感覺更像是春秋戰國之前存在的職業。
尤其是在商朝,大巫祭祀活動頻繁。
跟著張仲景一起,隨著人群一起往外走。
一直走到村外的一處空地,這裡的人幾乎都拿著兩根晒乾了的木頭,正中間是一個戴著奇怪面具的人晃著鈴鐺跳舞。
在跳舞的人面前,有個小腹微微突起的女孩子跪在地上,閉著眼睛渾身顫抖,眼淚從臉頰落到地面。
「這是在幹什麼?」姜煙看得震驚。
「治病。」
「治病?」姜煙突然一下就想到了,現代還有人身體不舒服不去醫院,跑去找神婆燒紙灰喝。所以,這是古代的神婆?
跟張仲景形容之後,張仲景本人也很訝然:「兩千年後,你們那麼先進的醫學,也會有人迷信這巫術治病?」
姜煙笑得有些尷尬,只說:「一是有些人受教育程度低,容易被愚昧。二是,可能有的人在醫院找不到可以治療的辦法,來找這種作為安慰的寄託吧。」
畢竟,喝紙灰的不一定都是老太太和老大爺,也有可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高素質人才。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你可知,那女子是得了什麼病?」張仲景問。
姜煙茫然搖頭。
她也不是醫學生,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
不過,她之前有單位體檢。
做婦科檢查的時候倒是看到過有些身材偏胖的人來做檢查,醫生說患有子宮肌瘤什麼的。
「婦人之病,不過這姑娘年歲小,被人誤會了。」張仲景嘆氣。
說話間,那個戴著面具的人停止動作,一抬手,周圍的村民竟然將手中的木枝丟向跪在中間的那個姑娘身邊。
木枝越來越多,而那個戴著面具的人竟然從旁邊接過了一個火把。
「他不會是要燒人吧?」姜煙嚇了一跳,剛準備伸手去拉張仲景的衣袖,卻見張仲景撥開人群,巨大的背簍幾乎將他的身形遮蔽。
「且慢!」張仲景走到戴面具的人前面,擋住對方,說:「這姑娘只是病了,並沒有被妖怪所害。」
「你是何人?竟敢阻撓村中大事?她還未成親,日常與村中婦人形影不離,卻突然大了肚子。若非是懷上了山中精怪之胎?還能如何?」
姜煙看著張仲景站在那個巫醫面前,心都跟著提了起來。
好在,這次張仲景遇到的村裡人都不是什麼壞脾氣。
巫醫也不是什麼壞人。
相比自己的面子,更希望村裡的人可以得到妥善的治療。
張仲景與那巫醫溝通好后,從背簍里翻出一把空空的竹簡,拿刻刀在上面彷彿要寫什麼。
「你可是來癸水後會腹痛難忍?」
小姑娘還茫然,獃獃的望了眼巫醫,見他點頭,才含著淚,小聲的說:「是。」
「癸水日期不定,是否?」
「是。」
之後又問了許多問題,張仲景當著所有人的面給小姑娘把脈,還在巫醫的准許和注視下,用手指輕輕摁了摁小姑娘恍若懷孕三月的小腹。
「的確是婦人病。」張仲景起身,苦口婆心的對巫醫和周圍的村民們說:「她只是病了,並沒有山中精怪下山害人,喝葯治療即可。莫要用大火燒這姑娘,妄圖燒出什麼精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