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任宇把燦和酢送回族中,就去聖壇南部找榕。
「榕婆婆。」營帳前,任宇彎腰行禮。
「燦要走?」榕的聲音從營帳中傳來。
任宇有些驚訝,榕婆婆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他們說的事了?
「或許這裡並不適合他。」任宇低下頭,看這腳下的青草。
「山腳程氏一家可以收留他。」榕在營帳內,手中是沒有畫完的木質面具。
「中東程氏?」
任宇有些驚訝,「程氏近日不太安穩,恐怕不妥。」
「任宇,你在擔心什麼?」榕沉默一會,緩緩發問。
「血者。」
任宇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我們太弱小了,在亞古神的庇護下我們太安逸了。」
榕嘆了口氣,「亞古神又何嘗不希望我們強大起來。」
「燦待在這裡永遠不會有所收穫,他是祭祀一族的人,每個種族有自己的修鍊方式。」
「他繼續待在這裡也只會影響他未來的修鍊。」
任宇聽著榕的話,下意識反駁:「可燦就算前往人類世界也不一定就能結繩,況且近幾日血者實在猖狂。」
「燦可能不適合這裡,可能也不適合在人類世界,誰又能說得准呢?」
「榕婆婆的意思是?」任宇有些不明白,燦是祭祀一族的族人,不應該保護好他嗎?
「祭祀一族可觀未來,窺往昔。燦既然想要去人類世界,便應是看到了什麼,一切自有天數,況且,亞古神會保佑我們,隨他去吧。」
榕把手中的面具放下,想起那人,她這麼做,那人應該會懂得吧?
「我明日會送燦去山下。」任宇彎腰行禮,轉身離開。
「任宇,帶上幾個幫手。」榕還是有些擔心,「我和槐她們這幾日重修結界氣力耗損太多,恐怕無法護送你們下山了。」
「榕婆婆不必擔心,送燦去了程氏,我會和程寧一起回來的。」任宇說完彎腰行禮,轉身離開。
亞古聖壇下。
巨大的洞穴里長一顆有十幾米高的,發著白色熒光的大樹,茂密的枝葉一直伸到洞穴頂部。
發光的枝條伸展開,幾乎布滿了洞穴的整個頂部,把洞穴照的如同白天一般。
亞古身穿黑袍,正看著洞穴中央的水池。
「山神大人。」
榕向亞古神行禮。
「那孩子要走?」亞古視線從水池中收回,看著榕。
「或許外面有更好的機會等著他。」榕低下頭,池水中浮著梅花,她每次望向池水,總能看到滿池梅花。
亞古俯身捧起一汪池水,「榕,你在這池中看到了什麼?」
亞古看著池水從指縫間留下,青色的血管布滿手掌,蒼白的皮膚幾乎透明。
「梅花。」榕如實回答。
「這池水名為喬,是我以為好友留下的。」亞古看著榕,「她說這池水中可看到你最不忍忘記的東西。」
榕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喜歡梅花,我很高興你也喜歡梅花。」
亞古拿布搽干手,「念念不忘,便是劫。」
「山神大人,看到了什麼?」
榕突然抬頭看著亞古。
「山神大人日日在這喬池,又看到了什麼?」榕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尖銳。
「山神大人一直在逃避什麼?」
亞古看著榕,半晌輕輕笑了一下。
「我?我看到了你們。」亞古笑容溫和,
卻夾著一絲落寞。
「是我失禮了」榕有些慌張,這種事情,怎麼能隨便與旁人說。
亞古招手送她離開,又重新盯著水池。
池中萬物復甦,百花膜拜,一個穿著金色祭服的女人正跳著安魂舞。
那天是春分萬物復甦,總有些魂魄動蕩受驚,那是他第一次見她這片池水原本的主人,當時的祭祀大人——傅喬。
傅喬身旁一株古樹挺立,樹叢結著熒白的果實,果實時不時顫動一下。
亞古看著那棵樹,那顆現在正靜靜立在聖壇下,支撐起整個亞古森林的古樹。
他那天太累了,明明修鍊了上萬年,居然也隨著春分的到來亂了修鍊進度。
只見傅喬輕輕一甩,指間帶的幾點水撒到樹身,原本顫動不止的白果安靜下來,已經伸長了數百米的枝幹也慢慢縮了回去,他那時便動了心。
「山神大人看到了什麼?」傅辰從古樹上跳下來學著榕的話氣。
「春分,安魂,傅喬。」亞古抬頭看著她
「我們以為你會說看到了『我們』。」
傅辰下意識把玩著指尖浮動的金線。她有很多次想改掉這個習慣,卻一直改不掉,像是在模仿某個人。
「我們回不去了。「亞古想起死去的夥伴,有些落寂。
「山神大人也想被劫困在這裡嗎?「
傅辰沒有理會他突然消沉的情感。
「可是我在這池中望不到任何東西。」
傅辰摘下一片樹葉,丟向池中。
「我不說得我要記得誰連姐姐的樣子也不記得。」
傅辰看著水池,清澈的池水一眼望到底,上面連她自己的影都沒有。
「你把自己的記憶封起來,不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
亞古語氣中夾著一絲憤怒與無奈。
「督察官,本不就是無情無欲?」
「可是那天,」傅辰看向亞古「我看到了一樣東西。」
亞古愣了一下「什麼?」
「銅錢。「傅辰收回指間的金線,「清朝的銅錢。」
「我不記得我清朝去過人間。」
亞古沉默著不說話。
她當然不記得,清朝那個她最不想忘同時又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忘掉的人。
「我記得我們,可我記不得'我們』的樣子,我可以看到銅錢,卻不知道為什麼會看到銅錢。」
傅辰望著池水,眼中滿是疑惑,我不明白這汪池水的意義,留著它,只會讓我們被過去的事纏得更緊。
亞古嘆了氣,她終究還是要想起那人了嗎?那個害她被剖心,害她失掉神邸,讓她寧原封上記憶也不想再想起的人。
洞穴中安靜下來,兩人一陣沉默。
「我要走了。」
傅辰率先打破沉默,指間伸出金線凝聚成一把金色匕首,朝空中划,一道裂縫出現。
「亞古,」傅辰拉開裂辮縫,走進去前又回頭說道:「你老了。」
亞古笑了一下,想起他們年輕時喑啞曾讓他們去追尋神的蹤跡,她是怎麼說的呢……
她說,神不老不死,永遠沒有煩惱。
他一愣,神不老不死……他現今已經是神,又怎麼會老呢?那九天之上,萬年之前,死在喑啞鐮下的光明神又是為何而死呢?又或者,他真的是神嗎?
亞古伸出手,掌伸出一條金綠色的線,伸出伸長在空物勒出一個圖騰,光幕落下,一個戴著面具身穿華服的男人出現在光幕上。
「亞古?」
「玄陽,傅辰在喬池看到了東西。」亞古語氣有些凝重。
玄陽把玩銅錢的手停了一下,手指一勾,那枚黑色清朝樣式的銅幣變成一根玄色絲線,順著手環繞在玄陽身上。
「什麼?」
亞古看著玄陽,眉頭緊皺「銅錢。」
絲線光芒一閃,玄陽背後長出六對翅膀,烏黑的羽毛如鐵一般反射著寒光。
「有人動結界?」玄陽聲音沉下去。
「喑啞那邊怎麼樣?」
亞古搖搖頭。
「她一直在找秘銀。」
「呵,也是,太平那麼久了,她也坐不住了。」玄陽整理著齊袖」
「我也好久沒去過一線天了。」
「玄陽,戰爭要來了.」亞古有些擔憂
「是那些神過得太安穩了。」玄陽關上光幕,偌大的地洞只留一個人對著喬池發獃。
「阿喬,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