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

樹洞

「什麼前輩?哪來的前輩?」。

「伯父,實不相瞞,此功法是我師父傳給我的,我苦心鑽研,卻始終不得要領,若非伯父今日指點,還不知何時才可以參悟。」。

李傳心沒敢說這是大和尚自己拿筆寫的。

「噢,我也是年輕的時候在一個高人那裡聽說過,承蒙高人教給我一些武功相關的精要,不過我那時年輕氣盛,總覺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也懶得去學。」。

「前輩是有的,不過不是我,我的名字也不是什麼尊姓大名,傳心你大概是有些誤會。」。

「既然伯父不願意說,在下也不多問了,無論如何,今日之恩李傳心必將報答。」。

「哎呀,我說你這孩子真是太客氣,太較真兒,只是順嘴的事兒嘛,別說得好像幫了你多大忙似的,再說了,你這套功法,應該不只蓮心這一招吧?」。

李傳心心中驚訝,這本「秘籍」是下山前大和尚給自己所寫的,大和尚一直吹噓說是什麼蓋世神功,他心裡將信將疑,怎麼想都覺得不太靠譜。

可是今日陳父不但識得蓮心,就連後面還有招式都知道,難不成師父這套功法,當年真的叱吒武林?

陳父顯然不是一個教書先生那麼簡單,這點頭腦他李傳心還是有的。

他老老實實回答道:「是,師父說共有九式,不過只傳給我八招。」。

「那最後一招呢?」,陳父有些疑惑。

「最後一招…我師父說他也沒學會…」。

陳父聞言爽朗一笑,說道:「無妨,無妨,從今日起你就可以開始練第二式了,不過不要以為你的「蓮心」已經夠火候了,還早呢!一定要勤加修習,溫故而知新,方能更上一層樓。」。

李傳心彎腰拱手:「傳心謹記,一定會日日練習不綴,可我生性愚笨,如果有不解之處,還望伯父指點。」。

這次陳父卻擺了擺手:「我懂得不多,也不會武功,只是對你這套功夫略知一二而已,教不了你其他的。」。

看著李傳心略有失落的表情,陳父清了清嗓子,又說道:「傳心,你要知道,我懂的,你師父自然也懂,他既然沒有告訴你竅門,必有他自己的用意,我是不好越俎代庖的,你只管用心去練,一定會有所成的。」。

李傳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伯父,不過還是請伯父告知我姓名,我總得知道該感謝誰。」。

「這有什麼?我叫陳牧,放牧的牧,然兒他娘叫王蓉,我們兩口子都是土生土長的清河人,只不過我年少時也有些志向,出門遊歷過幾年,所以見識得多一點罷了。」。

說完,他擺了擺手,「好了傳心,快去睡覺吧,我的錢還沒藏好呢,要是你伯母醒了發現我不在,出來找我,那可就露餡了!」。

「伯父,您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真的很害怕伯母一樣。」,李傳心沖陳牧笑著說。

陳牧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起來:「傻孩子,你還小,不懂,我還真的挺怕她的…」。

「怕她吃不好,怕她睡不著,怕她哭…」。

第二天清晨。

由於昨天練功太累,又跟陳父聊到很晚,所以李傳心早晨沒起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走到了一片山林中,樹木茂密、清泉流響。

突然,山間狂風大作,大得就要把所有的樹都攔腰折斷,李傳心被吹得飄離了地面,他拚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樹枝,可只是徒勞而已,

大風把他吹到了天上,一直飄啊飄,飄啊飄,最終飄到了山頂的懸崖上。

他坐在懸崖上俯瞰著,下面是看不見底的深淵,只有隱約幾棵歪脖子樹從深淵的峭壁上探出頭來,他又抬頭看向天空,發現空中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好像雷公電母在雲間共舞。

巨大的黑影從雲層中游弋而來,那黑影看身體像一條長長的魚,可魚應該沒有爪子,看頭上的角又像是鹿,可哪有鹿會在天上飛翔?

黑影很快飛到了李傳心的上方,它從成堆的烏雲當中現身,竟然是一條龍!

不是什麼奇珍異獸,也不是什麼還未被人發現的物種,而是一條真正的龍!

長得與無數古籍傳說中記載的一樣,蛇身、豬頭、鹿角、牛耳、羊須、鷹爪、魚鱗,它把五隻巨大的爪子踏在雲上,青灰色的鱗片不斷開合,閃爍著火紅的光芒,它張開嘴,嘴中有雷光閃動,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李傳心,好像在為一個凡人竟敢站在自己面前而憤怒。

李傳心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任何人站在這遠古的、象徵著神靈的畜牲面前,都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那是來自蠻荒時代的信仰,是神明降下旨意的使者。

李傳心的手中突然多出了那根師父送給自己的禪杖,他顧不得多想,緊緊地握住禪杖,額頭上的汗珠不斷順著臉頰淌下來。

龍盯著他,他也盯著龍。

不知僵持了多久,龍的大嘴開始一張一合,好像要說些什麼,李傳心一刻也不敢放鬆,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的跳動,快得好似要炸開一樣。

終於,龍開口了。

「老陳!快來!你看看,這一定又是你做的好事!」。

「?????」。

這龍,怎麼長了一副女人的嗓子,而且聽起來,還有點兒耳熟?

李傳心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汗水浸濕了後背。

他瞪大眼睛環顧四周,卻發現周圍除了柴火什麼都沒有,一束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撲在了他的臉上,些許的暖意讓他漸漸回過神來。

原來是一場夢。

他站起身,摸了摸還在熟睡中的阿獃呆,微微一笑,心想這小傢伙睡得還真死。

外面,陳牧的聲音傳來,「怎麼了老婆,我來了,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你自己來看看!這樹!是不是你乾的?」。

「這…我不知道啊,不是我乾的啊!」。

李傳心推門走了出去,正看到秦可卿和陳然也被這陣吵鬧聲吸引,從各自的房間走了出來。

「爹,娘,什麼事啊,這麼吵。」,陳然揉了揉眼睛,開口問道。

他顯然也是剛睡醒,頭髮亂糟糟的,還沒梳理,身上也只穿著一件白色的裡衣。

「什麼事兒?你過來看看然兒,這日子真沒法過了,你說說你爹,一年到頭就掙那麼兩個子兒,除了家裡的吃穿用度就是買他那些破書!!」,陳母見自己兒子跑了出來,聲音更高了。

「家裡唯一值點錢的就是這兩棵槐樹,我還指望過幾年賣掉,找個好點的媒婆,給你說一房媳婦,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愿了,可結果呢,你看看!」,陳母指著李傳心昨晚擊穿的那個樹洞,氣不打一處來。

「陳牧,你還說不關你的事?那這麼大的洞難不成是耗子磨牙啃的?我一年到頭捨不得吃捨不得喝,給你們爺倆洗衣做飯、砍柴挑水,我也不求你能讓我過上多好的日子,就想著靠這兩棵樹給兒子娶個媳婦,結果,結果你還!」,陳母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陳父跑上前去,替陳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拉起她的手寬慰道:「哎呀,媳婦兒,不就是一棵樹嘛,我明天再去縣城多找一份活計,多賺點兒,別哭了,你看你一哭都不美了。」。

「美?我早就不美了!天天做粗活兒,手都糙了,你別跟我講這些,這樹的事兒你要是找補不回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放心放心媳婦兒,我想辦法我想辦法,今天你就別幹活了,好好歇歇,我去集市上買條魚,回來給你燉湯喝。」。

陳然對這種情況早就習以為常了,看自己的爹娘沒什麼事兒,就打算回屋再睡一覺。一旁的秦可卿卻心思剔透,看了看樹榦上的洞,又看了看一臉尷尬的李傳心,便已經猜到了一二。

「伯母,這樹的事情,我想多半真的與陳伯父無關,想必是傳心昨晚在院子里練功,-不小心毀壞的,這錢我來賠。」,說完,就走上前去,把兩錠銀元寶塞到了陳母手中。

陳母覺得自己手中一沉,低頭一看,「天哪,秦姑娘,這…這得有三十兩吧!不行不行,你們是然兒的朋友,莫說這樹值不了這麼多錢,就是真值,也不能要你們的錢,傳心他也不是故意的。」。

李傳心沒想到自己對著樹練習「蓮心」竟會惹出這種麻煩,不過…他出招的時候,確實是故意的,畢竟總不能去打家裡的其他東西吧,而且他也真的沒想這麼多。

「伯母,您就收下吧,畢竟本身就是我們有錯在先,多出來的,就當是我們在您家借住的飯錢。」。

「哎呀,這可怎麼好意思啊,老陳,你快去買幾斤豬肉,買條魚,再買些白面,好好款待一下秦姑娘和李公子。」。

陳牧也沒有對自己媳婦這副愛錢的樣子說什麼,應了一聲,就出門去集市上了。

李傳心向秦可卿遞了一個感激的目光,正打算回屋拿銀子還給秦可卿,一轉頭,卻發現陳然的臉對著自己嘿嘿傻笑。

「然哥,你怎麼神出鬼沒的,怎麼了,有事嗎?」。

「傳心兄弟,你有錢嗎?」。

「有啊,怎麼,你要借錢?」。

「不是不是,我是想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可是然哥我…你也知道…我沒錢…」。

「去哪裡?」。

陳然看了看母親和秦可卿,確認她們都沒注意到自己后,靠在李傳心耳朵邊上,悄悄說道

「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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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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