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卷_三百三十三、洪天佑來到聚仁當鋪

明成祖燕王朱棣登基之後，在元大都的基礎上重新修建北京城，集中天下能工巧匠，搜羅天下奇石異木，大興土木數十年，終於讓北京城成為名符其實得大明國都，也讓北京成為整個北方最大最繁華氣派也最為重要的城市。

北京城在整體布局上極為講究，山水順應，龍虎相從，格局精巧宏大，氣象吞吐著整個中國北方氣脈。

北京城所有建築的布局，一切都以城中央一條南北中軸線為依據，大明皇宮紫禁城坐北朝南，正在中軸線的中間，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而鐘鼓樓就在中軸線的最北頭兒，如果景山為玄武之神，鐘鼓樓就為玄武之首。

要說大明朝北京城最古老最繁華的商業區，鼓樓東西的兩段大街是唯一的答案。

根據古代修建都城"左祖右社，前朝後市"的布局原則，處於皇城正後方的鼓樓大街正是"後市"的重要組成部分。

鼓樓以西大街長約二里路，因為緊靠什剎海布局，靠近德勝門的地方，道路有點兒斜，所以稱為斜市街，這裡各種店鋪林立，全國各地的特產和小吃觸目都是，繁華無比。

鼓樓以東大街全長也是約為二里路，從鼓樓東大街的東邊到西邊，北邊到南邊的順序，衚衕分別是小經場衚衕，壽比衚衕，北鑼鼓巷，南鑼鼓巷，寶鈔衚衕，后鼓樓苑衚衕，草廠衚衕等。

這些衚衕兒四通八達，衚衕的道路兩旁商賈雲集，人流熙攘，身家巨萬的商人基本選擇住在這裡。

因為這裡離紫禁城極近，周圍又有國子監兵馬司等機構，加上購物方便，商品種類多且便宜，小吃遍地，很多官員也選擇在這一帶安家。

就這樣，這些衚衕里雲集了大明的權貴和功臣們的高宅大院，也集中了各地商人的殷實家居，同時還聚集了許多在店鋪打工伺候官員為生的當地普通百姓。。

就在北鑼鼓巷衚衕裡面，有一家新開的聚仁當鋪因為經營靈活，開業不久生意就十分火爆。

當鋪的生意和其他生意有不太一樣的地方，所選的地方極為講究，既要在繁華的商業區，又要在商業區偏僻好找的地方。

說到底，在這匪患四起，戰亂頻發的世道，當鋪客棧茶館裡面的生意，都與偏門有關，總有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在裡面，怕見熟人，所以，還是略微偏點才好。但這類生意容易產生爭執，也就不能離官府太遠，聚仁當鋪所選的北鑼鼓巷，就是這樣一個恰到好處的地方。

聚仁當鋪正是洪天佑的老爹洪中洲進入北京后所辦。

洪中洲煞費苦心地選好地方之後，為了儘快打開局面，和京城其他當鋪不一樣，採取了他在安東衛老家的做法，那就是除了正常典當田地房產金銀珠寶外，還典當傢具農具破衣爛衫，只要有價值的東西都能典當一些銀錢，幫助遭遇困難的人們過關坎。

以前的當鋪，只收土地房產和金銀珠寶當抵押，專門為有錢人家和很多世家子弟救急用，其實是放高利貸，九入十三出，也就是值一百五兩銀子的田產珠寶，入當之後只放給你九十兩的現銀，到期后贖當，卻要拿一百三十兩銀子的贖金，算算利息，超過四十兩的月息，真正是吃人不吐骨頭，狠毒的吸血鬼。

當鋪就是賺的有錢人家天災人禍的錢，還有不肖子弟和不明來路財物的錢。

因為連年的災荒戰亂官府貪腐重稅盤剝，北京城裡城外的百姓在天災人禍中已經民不聊生，一部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另外大部分人家也難以生存，很多到了賣兒賣女才能活命的地步。聚仁當鋪的新路子一開，這樣一來，對於許多貧窮的人家來說，關鍵時候無疑多了一條活路，非常受大家的歡迎。

正是因為聚仁當鋪走了一條特別的道路，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道如此。聚仁開業之後，迅速傳遍北京城周圍的城鄉僻壤，連百多裡外的遇到難處人家都人推驢馱前來典當家產救急，聚仁當鋪名聲大振一炮打響，生意反而蓋過京城所有當鋪，迅速成為北京城的第一大當鋪。

洪中洲始料不及，趕緊擴充店面，加蓋庫房，補充人手，還在北京城外通州運河碼頭張家灣租賃修建了庫房，專門存儲一些死當的傢具衣物。

因為庫房等設施都在院子里，單純聚仁當鋪門頭看上去並不大，坐西朝東，臨街三間，中間開門，兩邊沒窗，在應該開窗的位置雪白石灰牆面上各寫著一個大大的當字。

因為去典當東西的人都是一時遇難，臨時救急，以後還要做人，所以都要面子，怕人看見，當鋪不要窗子就更加隱秘，裡面光線極暗，更便於遮掩行跡，掩蓋尷尬，偶爾遇見熟人，低頭就能躲過，不那麼刺眼。

當風塵僕僕的洪天佑跨進當鋪的時候，本就安靜的當鋪更加寂靜得能聽得見心跳。

當鋪正中那間房子大半空著，只緊靠北牆對著門口放了兩把靠背椅一個小茶几，便於客人等待業務時候，暫時落座休息喝茶，不佔地方。

西邊是一圈子櫃檯，木框架上面和外面鑲著洋玻璃，裡面擺滿了金銀珠寶瓷器銅器，是當鋪里兼營的古董店。

古董店的掌柜是由當鋪大掌柜下面的一二三掌柜輪換擔任，除了賣別人寄託和自己的古玩外，還負責處理絕當的貴重物品，同時還要在外面監視來當鋪的騙子和不法之徒，發現情況隨時用暗語及時通知當鋪高櫃檯里的其他視線不好的掌柜。

東面就是當鋪的高櫃檯，六七尺高（老尺一尺約合二十五厘米），外面站著的矮個子需要踮起腳才能看到裡面掌柜的臉。

這種櫃檯當鋪獨有，是傳下來的老規矩，一是遮擋典當客人的視線，對之形成心理壓力，二是有效保護掌柜的人身和櫃里的銀錢安全，防止窮凶極惡之徒搶劫。

此時當鋪裡面一共五個人，西邊古玩店裡站著的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是當鋪三掌柜阿才，中等身材，偏瘦削，看上去機靈活泛，今天正好是他輪值。

東面高櫃檯裡面站著兩個人，一高大老者，一矮個漢子。高大老者是大掌柜封少春，外號封一眼。大掌柜身邊四十多歲的矮個男子是二掌柜牛勤耕。

站在洪天佑的位置，他剛好看見牛勤耕有些淌汗的光亮腦門和濃黑的眉毛。在平時招攬業務，牛勤耕都是站在特製的一個矮凳子上，不然還真沒法露臉兒。

正在古玩店當值的阿才眼尖，所處的位置視線也好，一眼就瞧見了跨進門的洪天佑，趕緊喜悅地喊道：「大少爺，您終於來了！」

洪天佑朝阿才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跟他打招呼道：「阿才，我爹呢！」

「大少爺，掌柜的正在後面等你呢！」

這時，封少春和牛勤耕也看見了洪天佑，在櫃檯里紛紛跟他打招呼。

這些人，都是洪中洲從老家帶來的明仁當鋪老班底，自然都認識洪天佑這個東家的唯一少爺。

洪天佑一邊點頭回禮，一邊觀察著那兩個來托當的外地人，大步流星，直接往裡面的小門走過去。

那兩個客人這時也聞言轉過身，看向洪天佑。

雖然當鋪裡面有些黑暗，但洪天佑依舊一眼就記住了這兩個客人的模樣：長衫公子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瘦長臉，顴骨略有些高，眉毛濃黑如劍，眼睛有神，也是漆黑如星，皮膚白皙油滑，似乎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爺，而那個光頭隨從，熊腰虎背，濃眉大眼，肌肉虯結，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道練過多年的功夫，身手不錯。

洪天佑和對方兩人目光一交接，三人都是心頭一震，知道遇到了對手。

洪天佑年紀不大，但身材比一般同齡人高大健壯，天藍色長袍底下，又穿一緊身利落的練功服，雙手露在外面的部分筋骨肌肉緊縮有力，雖然看上去風塵僕僕，但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勢，眼睛顧盼之間的神韻，已經讓兩個外地人呼吸一窒，暗暗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洪天佑並不理睬他們，自顧自來到通往當鋪裡間的小門前，這時牛勤耕早已經打開小門，把洪天佑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