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臭氣衝天的壽禮暗藏玄機
洪天佑也擔心在這個時候把事情鬧大,知道自己必須出面了。
洪天佑趕緊咳嗽一聲,大喊一聲道:「阿才,不得無禮!」
話音未落,連忙朝著蛤蟆財神鄭青雲拱手一禮,用力地彎腰拜下去,一遍低著頭,一遍看著地面上那個神似蛤蟆的影子恭敬地說道:「小人冒犯鄭財神,請公子恕罪!」
鄭青雲得意地看一眼俯身下去的洪天佑,故意鼻孔朝天,不緊不慢地拖長聲音道:「小子,怎麼這下知道怕了?」
洪天佑道:「小人是從鄉下進京,實在不認識公子真面,請勿怪罪!」
鄭青雲趾高氣揚地說道:「請勿怪罪?你冒犯了本少爺還請勿怪罪,切,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來路?」
洪天佑依舊低著頭,心想自己家的聚仁當鋪和這個蛤蟆少爺家的乘風當鋪是死對頭,如果說出自己的身份,這個鄭青雲一定會藉機收拾羞辱自己,還是不要說實話為好。
想到這裡,洪天佑裝出害怕的樣子,小聲地說道:「在下乃是山東一家小買賣,受過房掌門的恩惠,特意來給房掌門拜壽表達心意!」
「山東的小戶人家,怎麼也來長風鏢局湊熱鬧?莫不是來趁著房掌門過壽打秋風的吧?」
「不敢不敢,家父確實受過房掌門恩惠,知恩圖報,確實是來祝壽的!」
鄭青雲還想繼續說話嘲諷刁難,長風鏢局負責接待登記的管家不是一般人物,他見勢不妙,這時趕緊勸解道:「鄭公子,今天是掌門的壽誕,這位公子也是來祝壽的,都沒有外人,還是切勿動怒!」「」
「切,本少爺大人大量,怎麼會跟這兩個鄉下土鱉一般見識!」
鄭青雲鄙夷地看了一下洪天佑,撅著嘴一揮手,彷彿趕走兩個蒼蠅,轉頭看著門口的長風鏢局管家。
長風鏢局管家趕緊說道:「正好輪到登記鄭公子的壽禮,登記完了,公子快去內堂喝茶,我們少掌門正在裡面等著公子呢!」
洪天佑知道麻煩已經解決,站起身子,看著鄭青雲昂著頭看著鏢局裡面,嘴角噙著一絲暗笑。
既然註定成為仇家,洪天佑有的是機會慢慢收拾這個癩蛤蟆公子,今天的低頭,他日要十倍還回去。
從這裡望過去,長風鏢局闊大的院子裡面,竟然擺好了數十張八仙桌,這些八仙桌上已經零零散散地坐了好些賓客,正在一邊品茶,一邊彼此寒暄閑聊。
高牆綠樹環繞之下,縱然在院子中間,也不顯得突兀涼薄。
當然,院子裡面的八仙桌,自然和屋裡寬闊大廳內堂禮擺著的兩排八仙桌又大不一樣。
屋裡正堂上,懸挂著一個大大的壽字。
壽字用濃墨寫就在大紅紙上,遒勁有力,氣勢干雲,剛直不凡,一看就知道必然出自高人之手。
壽字用彩緞裝裱,富貴典雅,讓整個屋子豁然一亮。
壽字下面是一張紫檀長案,上面刻著葡萄壽桃,活靈活現。長案下是一張紫檀太師椅,和長案一樣的圖案,典雅高貴。
太師椅上面,掛著一張滿是壽字的蘇州錦繡,頓時顯得喜氣滿堂。
自前朝三寶太監下西洋,無意中作為壓船石的替代品帶回紫檀木之後,這種看似紫黑其實在陽光下紅亮如霞的珍貴木材就風靡一時,貴於白銀,非高官巨富之家難得一件。
此刻,僅僅長風鏢局內堂中的這一案一椅,就足以彰顯出長風鏢局房家的煊赫家世。
真正有底蘊的京城大戶人家,連炫富炫權都如此低調含蓄!
正在這時,門口負責唱禮的長風鏢局門客高手唱道:
「乘風當鋪少掌柜送來九百九十九兩九錢九分九厘重的一個純金壽桃!」
「什麼?這麼重的純金壽桃?」
「天吶,千兩黃金啊!」
「六個九的黃金壽桃,這可是又貴重又討喜的壽禮啊!」
隨著在場賓客的竊竊私語,洪天佑也是心頭一震:這個乘風當鋪,可是好大的手筆!堂堂皇親國戚都要送這麼重的禮,看來,長風鏢局的底蘊的確不一般!
鄭青雲大概要的正是這種效果,他在眾人的注視中左右扭扭脖子,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然後昂頭邁著八字步直朝內堂走去,紅色衣袍左右飛舞,就像一隻被紅綢緞包裹的癩蛤蟆,歪歪扭扭地踉蹌前行。
內堂除掉擺放紫檀案子和紫檀椅子,剩餘空間並不大,只夠擺放兩排三張紅木八仙桌,第一排只有一張八仙桌,顯然是壽星佬長風落葉房雲要親自陪同的最重要賓客。
第二排是並排的兩張八仙桌,這裡安排的人,明顯低於主桌,但也是尊貴非凡。
內堂門檻之外,則是依次擺著六排八仙桌。出了最靠近門口的第三排是紅木八仙桌外,其他幾排都是普通的櫸木或者柏木八仙桌,就坐的賓客位置,明顯分出了差別。
也就是說,長風鏢局對於前來賀壽的賓客,提前做了周密安排,連應該坐哪張桌子都計劃好了。
輪到洪天佑進門,門口唱禮的長風鏢局門客頓了一下,這才故意尖著嗓子,拉長聲音高唱道:
「聚仁當鋪少掌柜送來臭魚一壇,臭蝦醬一壇——」
唱禮的門客聲音未落,院里院外的人立刻安靜了一瞬,接著亂嚷嚷一片。
「聚仁當鋪?就是最近特別火的那個當鋪?」
「什麼?臭魚?臭蝦醬?怎麼送這樣的賀禮?真是土包子進城啊!」
「房掌門大壽送這樣的禮物?這不是存心噁心人嗎?趕緊打出門去!」
「聚仁當鋪這不是丟人現眼嗎?太過分了!」
阿才不傻,他早就知道接下來的場面,送下禮就一溜煙的跑了。他才不願意聽眾人難聽的話呢!
洪天佑無法躲避,聽著眾人滿耳朵的議論,臉色燥熱,恨不得地面突然出現個裂縫鑽進去!
老爹說奶奶早就準備好了禮物,還囑咐不讓在路上拆開包裝看,免得壞了禮物,原來竟然是一罈子陳年白鱗魚和一罈子海紅醬!
白鱗魚是安東衛東邊海邊紅螺灣漁民捕獲最多的魚種之一,出水之時修長秀美,鮮活明亮,滿身整齊細密的鱗片,如最純的白銀最乾淨的雪最通透的羊脂玉。
可是,這種漂亮的白鱗魚新鮮時候並不太受漁民歡迎,因為刺又細又多,倘若浪費油去煎炸或者燉了吃,吃著太費事,一不小心都會被魚刺扎到,而一旦腌製成鹹魚,尤其多年陳腌的發黃髮臭的咸白鱗魚,立馬鹹魚翻身,身份高貴起來。
這種陳年腌制的咸白鱗魚,無論烹炸或者和茄子白菜一塊煮,都是人間至味,特別受內地人喜歡,但因為價格高昂,供不應求,窮苦人家根本無法染指,無福消受。
如果說陳年的咸白鱗魚還算珍貴的話,但拿到北京城裡當賀壽的禮物,卻太不夠分量了吧?何況還有那種又便宜又常見的海紅醬呢?!
安東衛附近的海灣,盛產一種紅蝦,滋味極為鮮美,這種紅蝦產量多,又難長期存放,漁民們就用罈子腌製成蝦醬,聞著臭,但無論炒菜或者蘸豆腐吃,都極為鮮美。這種蝦醬是安東衛附近紅螺灣的特產,因為鮮紅,稱為海紅醬。
這種叫法是為了區別海白醬。
海白醬是紅螺灣一種叫白眼爪的蟹子腌製成的醬,和蝦醬一樣,聞著極臭,但是吃起來無比鮮美。
給長風鏢局的掌門賀壽送這樣怪異的禮物,奶奶難道是要故意出聚仁當鋪的丑嗎?
只怕紅衣財神鄭青雲要抓住這個機會,不失時機地羞辱對頭聚仁當鋪了。
看來,又要有麻煩臨頭。
洪天佑心裡忐忑地想著,一邊厚著臉皮,在長風鏢局一個門客的帶領下,坐到了倒數第二排最邊的一張八仙桌上。
看來,聚仁當鋪的名聲已經起了作用,雖然帶了這麼差的壽禮,還沒有被安排在最後一排。
洪天佑臉皮子火熱,不敢看周圍人的目光,悄悄地摸了摸衣袍口袋中的長風鏢局恩牌,紛亂的心情頓時平息下來。
奶奶囑咐過他,長風鏢局這樣的恩牌極少,雖然憑藉這個恩牌足可以到內堂坐前兩排,但是一定不要主動亮出恩牌。
奶奶她老人家到底想幹什麼?難道這臭魚臭紅醬的禮物裡面還藏有什麼秘密?
洪天佑想到這裡,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