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外

這艘空艇的航線雖說一直貫通到天空邊界，但大多數乘客其實還是來往於各個內地巢都間的物資運輸隊成員，此時完成了本月的運輸任務，在返回獵戶號的路程上，都沉沉的睡去了，就連男人也受了影響，開始打起哈欠。

「你幫我看著，別讓她亂跑，我睡一會。」

男人把女孩推給格里芬，自己靠著圍欄，頭一低，就進入了夢鄉，隨即鼾聲漸起。

隨著太陽逐漸從歐姆尼乾裂的地平線上升起，獨屬於戈壁的那股焦灼熱浪從大地上升騰而起，將昨夜斷續降下的雨水再次從土壤中蒸出，在空中縈繞出一片恍惚厚重的水汽氤氳，而空艇緩慢的速度甚至不足以在行進過程中帶起一陣可觀的風，使得窩在甲板上的格里芬感到皮膚變粘發癢，伴隨著周圍沉睡的眾人發出的各種呢喃，好像空艇並不行於天上，而是行於朦朧的幻境之海。

空艇在這片迷霧中彷彿漫無方向的行駛了一整天，直到太陽西沉，隨著霧氣逐漸散去，一道橘紅色的閃光出現在了即將陷入夢鄉的格里芬眼中。

格里芬強打精神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蒼翠的橫斷山脈，對一個十幾年都在赤地平原上的日夜行駛鋼鐵巢都中居住的人，曾經年幼的他能想象到的大自然也就僅限於在每年的農業季節，農人們在平原上播種的草本作物翻起的綠浪，但當他第一次有幸親眼目睹橫斷山脈那綿延百公里的陡峭林地時，他還是感到了某種純粹的放鬆和歡喜，就算是已數不清多少次目睹的現在，他也依然會為這美景露出一抹微笑。

而那昏黃光芒的來源正是在山脈前緩慢移動的獵戶號，落日的昏黃光芒在科倫那近乎覆蓋整座城市的溫室穹頂上蔓延反射，被不平整的玻璃攪成一片暖色的漩渦亂流，隨著巢都的徐徐前進而不斷變化交錯，並最後在穹頂的邊緣翕忽一閃，陡然消失。

看到這一場景的運輸隊成員紛紛從半睡半醒中恢復過來，開始收拾著身邊的物品，嘟嘟囔囔的準備下船。

格里芬突然回想起了什麼，渾身一震，連忙四下里查看，所幸姑娘靠在他的腿上睡著了，沒有跑丟。

再看向男人，他早就醒了過來，此時正凝望著科倫的穹頂，一言不發。

「你們兩個，一會幫我個忙。」

蘇摩在一路上都沒有睡著，在這種天氣條件下保持清醒，是一個邊境牧民的基本素質。

格里芬打了一個哈欠「什麼？」

「一會會有人登船檢查，配合我演戲。」男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破碗。

關於昨天在巢都發生的事，格里芬早就知會過蘇摩，所以二人也立馬就認真對待起來。

「要我們幹什麼？」

「看情況毆打我，不用收力，別踢襠就成。」

空艇停靠在科倫的空港，在准許人員下船前，果然就有兩名身著透明隔水外套的科倫執法人員開始登船檢查，官方的處理果真相當低調，沒有動用鐵環機械或者其他重型執法單位，雖說如此，但眼前的兩位科倫執法人員也並非等閑之輩，他們身上的氣息和不經意的術法預備動作都證明了兩者有著不亞於鐵環機械的戰力。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往地上一趴，一把抓住了格里芬的腳踝，把二人都嚇得一下站了起來。

男人有氣無力的把手中的破碗推到了二人面前。

「多少給一點吧，給一點吧。」男人的身體側卧著，幾近向里蜷縮，直到近乎窩成了一團。

格里芬被這突然的舉動搞得有一點不知所措，而兩位搜查員也在逐步靠近他們所在的甲板區域。

男人此時把頭往上一揚，用眼神示意了格里芬，讓他趕快下手。

格里芬見狀，把姑娘往身後一藏，也狠下了心，一腳直接踏在了男人的側腰，男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哼哼，緊接著的是第二腳，第三腳。

蘇摩也加入了這場毆打，用腳不停的抽射著男人的後背和腿部。

「別光打，念詞啊」男人抱著頭，小聲的說到。

格里芬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開口罵了。

「你個臭要飯的……」

「算了，算了，你這沒那感覺，我來。」蘇摩把格里芬攔了下來。

蘇摩慢慢的俯下身，臉上帶著戲謔的表情，開口想要罵，但又馬上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個衰佬……」蘇摩一手抓起了男人的頭髮，狠狠的向甲板上砸去，隨即一把把男人血流不止的頭從地上掕了起來。

「出門也不看看日頭幾高，搶我嘅細路哈。」接著又是將男人的頭不斷向著甲板上撞擊，直到血液飛濺而出，好像覺得不解氣似的，他又猛的拾起身對著男人頭用腳抽射起來。

「別光看，動手啊。」男人小聲的說著，這句話把被這一場面驚到的格里芬拉回了現實，隨即開始用力的踩踏起來。

兩位科倫的檢查員終於繞行到了甲板的這一側，只是瞥視了一眼正在毆打男人的二人，並不在意地上「乞討者」的死活，他們十分精明，從不會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再加上誰能想到一個被當局通緝的危險分子正在被兩個小夥子摁在地上毆打呢。

「下午好，請問兩位有沒有看見一個行跡可疑的男人。」

格里芬和蘇摩這才停下了毆打，緩緩的喘著氣，蘇摩更是裝出一副思考的神情，隨即尷尬的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我們剛剛一直在處理一些事情。」緊接著又是對男人狠狠的一腳，血都濺到了科倫檢察員的衣服上，他們的臉上肉眼不可查的輕微抽動了一下。

「救救……」男人哀嚎著向兩位檢查員伸出了手，但二人只是快步前往了下一個區域。

在經歷半小時的檢查后，這艘空艇終於被允許放行了，待到運輸隊員們下船之後，空艇上便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男人緩緩的從地上坐起身來，臉上的血肉正在快速的復原，同時從他那剛剛修復的眼睛里看向蘇摩。

「你果真是干這個的料啊，把我牙都給我干碎幾顆。」

「你自己選的嗎，老大。」

女孩慢慢的從格里芬身後探出了身子，一把抱住了男人，把他撲倒在了甲板上。

三個人都笑起來。

入夜了，月光在甲板上流動，顯得乾淨又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