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飯
「好極了!」
就在格里芬和蘇摩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也完全僵直,似乎已經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但男人的力道卻突然癱軟下來,令人很難相信,這個上一秒似乎有著扭斷二人脖頸威能的人,此刻卻好像被他的衣裝同化了一般,如同一塊破爛的抹布拍在二人身上。
「不行,果然不行,看來還得等一下。」男人臉上浮現出一副虛弱的失落表情。
就趁這個機會,格里芬將自己左手的機械義肢猛然擰轉到一個詭異的角度,隨著一聲爆鳴,一記經過燃氣增壓的上勾拳正中這名男子的下巴,此時的蘇摩也抓住機會,放低身體,擰轉腰身,一記低掃將男子從地面掀飛,緊接著一記后蹬,外加格里芬的一記逆噴射肘擊,男子便又如一塊破布似的,以極快的速度向後倒飛出去。
這兩人合擊的力度如此之大,男子的身體一瞬之間重重的撞在一根用於支撐的晶體柱上,掀起了不小的煙塵。
兩人並沒有鬆懈,而是進入了完全的作戰狀態,格里芬的義肢已經加力燃燒至在光芒照射的大廳中都能看到暗紅的光芒,而蘇摩則是拔出了風槍,倒持礦鞘,從武器的間隙向外觀望,如同正面對一隻兇猛的野生捕食者。
「你這混蛋,到底想要幹什麼!」格里芬將自己的左臂指向上空,其上的節流閥正如活物一般大幅度翕動,隨時準備帶著他規避任何可能發起的高速打擊。
但下一秒,空氣變得冷若冰霜,那隻手依然從容的的搭在兩人的脖子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就連女孩的紅色的衣裙都沒有翻起任何波濤。
「怎麼回事?」
「哎呦,看來咱們還不能直接走了,不是嗎?」
格里芬雙眼渙散的轉頭看向男人,但此時男人卻一臉憂鬱的表情,好像一個看著自己瀕死寵物金魚的孩子。
「你到底要,幹什麼?」格里芬面無血色的斷斷續續說到
「我沒錢了。」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到。
又是同樣的不合邏輯和前言不搭后語把格里芬帶回了現實,一個一級研究員,缺錢?
「什麼?」
「放心放心,我不要你們兩個的錢,我只是尋思出來帶點人去遠行什麼的,拿點結社發的傭金好養家糊口而已」
「那你。。。」
「剛才我本來就想直接帶你們兩個去的,可惜了,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請我們倆吃頓飯怎麼樣?拜託了」男人在格里芬的耳邊低聲嘆氣似的說著,好像在說什麼臨終遺言似的。
「不,我不是,我只是來這。。。」蘇摩連忙辯解
「我是真的餓了,求你了。」
「行吧。。。」儘管此時格里芬心裡一萬個不樂意,但很明顯,他們擺脫不了這個男人,這才屬實是今天最糟糕的事情。
男人立即撒開了手,做了一個慶賀的動作「好耶,有飯吃了。」但隨即又失去力量,癱軟下來,搭在了格里芬身上。
「走那邊那條電梯好了,畢竟近一點,算我的」男人遞給格里芬一把鑰匙,這讓格里芬稍微安心下來,能使用直通上層巢都甲板的直梯,看來他一級研究員的身份至少不是偽造的。
電梯在管道中徐徐上升,金屬的電梯內壁在煤氣燈時斷時續跳動的燈光下發散出淡黃的光芒,奇怪的是,剛剛在激烈的打鬥中也始終安靜的女孩,此時卻隨著倉壁光芒的一明一暗顯得不安起來,而男人也投入了極大的熱情去安撫女孩的情緒。
「沒事沒事,爸爸在這呢,一會就到了,一會就到了,等會叔叔們請你喝果汁好不好啊?」但女孩仍不時發出難受的噎鳴,如同一隻受傷了的雛鳥。
趁著這個機會和電梯內部糟糕的照明條件,在兩人的陰影中,蘇摩快速的在格里芬手上畫了幾個符號,示意他仍覺得事有蹊蹺,讓格里芬提高警惕。
格里芬不動聲色的加註了自己義肢的通明水,默默地靠向電梯轎廂倉壁,至少這下,男人應該就不能繞后發起襲擊了。
在這緊張的一觸即發的氣氛中,電梯終於升上了地面,但電梯一停,第一個衝出的卻是那男人。
反倒是二人被突然強烈的明暗變化弄得一時眼前恍惚。
「沒事了,沒事了,你看。」而二人的眼睛此時也適應了光照。
這裡是移動巢都地面甲板的一隅,相對人口密度還並不是很大,但你能想象得到的各種形狀、大小、高度和方位的五顏六色的建築在街道之間爭搶空間。
索達姆的設計師們在這片區劃的中央用黑鐵和斑銅澆築起行政棱廳,其一側的街道和居民區被嚴格排列成橫平豎直的網格,但移動巢都的一些突出甲板的熱棒和排煙設備卻為這種規劃造成了不小的阻礙,向另一邊看去,街道卻像錯綜複雜的樹根一樣交織在一起,自由流動但井然有序,據說這是法斯夫的工匠們鍛造藝術的體現,但除去建築,一座城市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還是穿行於其中的人。
來自邊界的空中行商正在和本地的一名科倫針對一批止疼葯討價還價,索達姆的攤販們正一邊在街道晃悠一邊兜售一些小孩的機械玩具用來收點外快,當然與此同時他們還得避開巢都警隊的目光,而更多的是尼科爾人的商鋪,其令人眼花繚亂的繁多商品也一定程度上彰顯了尼科爾人獨有的自由開放。
在女孩終於恢復鎮靜之後,男人便開始招呼兩人,「就那家了。」
兩人循著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市政廳對面小廣場,擠在一座樓房內拐角處的一家兩層餐館,好在看上去並消費並不貴。
但當兩人回過神來,發現男人卻已經向著那家餐館跑去了,好像完全不受飢餓的影響,兩人只好無奈的也追了上去。
但臨到餐館近前,男人卻突然剎住了腳步,格里芬差點直接撞到他的後背。
「你走我前面。」男人轉身就躲到了格里芬身後,像做賊似的從格里芬的肩膀上向前瞥視,一邊用胳膊肘輕輕頂著格里芬示意他向前走。
格里芬嘆了一口氣,在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他已經分不清是自己已經對這個男人感到習慣,還是感到無可奈何。
終於到了餐館門口,男人更是躲在格里芬身後連大氣也不敢出。
餐館的門頭古樸低調,木質的門框和招牌已經因為歲月的緣由布滿了划痕和半脫落的漆皮,這餐館的一樓甚至稱不上一樓,只能算是一個樓梯間,一位體態稍有些肥胖的中年婦女正坐在櫃檯裡面,在被樹木遮擋形成的夏日陽光的細碎陰影中半夢半醒的打盹。
這男人的胳膊肘又是一頂,挺得格里芬隱隱有些吃痛,他咳嗽一聲,把這老闆娘從打盹中暫時驚醒。
老闆娘揉一揉眼睛,看清了有人影,便突然的便在櫃檯里站起,那種突然使人絲毫不懷疑若不是體型的影響,她能從櫃檯里跳出來。
老闆娘滿臉的笑容「你們兩個年輕人想吃點什麼?」
還沒等格里芬開口,老闆娘就急著用兩隻手把二人往裡招呼「有的有的,想吃什麼我們這都有,什麼新鮮的烤雉蜂啊,什麼駝獸肉排啊。」此時她的聲音又戲劇性的壓低,好像要透露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就算是新鮮的魚肉我們這也不是找不到。」旋即又恢復那充滿力量的語調「誒呀,不用考慮了,酒和主食都管夠的,我們還有。。。」老闆娘此時終於發現了躲在二人身後的男人。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還敢來是吧」格里芬的預感果然沒錯,這老闆娘操著掃帚便從櫃檯里跳將出來,揮舞起來便要打人,格里芬只得閃開,把男人留在了原地。
「誒,別別,別」老闆娘伸手一抓,拽住了男人的耳朵,男人手忙腳亂的求饒道歉。
「孩子在這呢,別,誒,疼疼疼疼疼。」
「別跟我扯這沒有用的,什麼時候給老娘還錢,次次趁人多混進來胡吃海喝,喝多了還在餐館里和別人打架,我二樓窗戶都因為你換了幾次了,還錢,趕快的!」
「今天付錢的,今天付錢的,等我這票幹完馬上還錢,馬上還錢,我保證。」
男人疼的臉都扭曲了,急忙向格里芬喊到。
「快幫我把錢一付,快,誒疼疼疼。」
格里芬從身後的筒包里掏出一小袋第納爾,老闆娘一把便拿了過去,用手掂量了一下,露出了一抹笑容。
「行,先進去吃,不夠了再補錢。」
老闆娘這才放過了男人的耳朵,男人一邊揉著耳朵一邊陪笑,但腳步卻馬不停蹄的向樓上走去,二人也跟著上了樓。
二樓的內飾就和門頭一般都樸素,石片鋪成的地面,餐桌和椅子殘缺不全,晃晃悠悠,很多人不得不趴在長吧台上進食,一張破舊的撞球桌旁邊有幾個閑漢在打著撞球,幾頂連型號都不同的礦燈充當了吊燈,但那可憐的光亮甚至沒有窗外的陽光看著明亮。
男人撿了一張稍微完整一點的桌子旁穩當坐下,將女孩放在一邊的另一把椅子上,便開始招呼老闆,格里芬給自己點了一份面,蘇摩倒沒那麼餓,只要了一碗肉湯
隨著男人不停的點餐,格里芬的臉色不由得變得越來越難看,這男人給女孩要了一份煮雉蜂肉和一杯果汁,但給自己卻足足要了兩大份肉排,三碗濃湯,還有小半盆面。
終於,男人大手一揮「老闆,再來一桶啤。。」
格里芬回想起老闆娘說的酒後打架以及玻璃的事,不禁覺得背後冷汗直流,連忙拉住男人的手。
「你要是喝酒,我就不請你了。」
「別嗎」男人看向格里芬,就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在請求原諒。
格里芬瞪了他一眼,男人退縮了。
「好,好,不喝就不喝,我先去那邊打會撞球奧。」
男人一離席,蘇摩便貼到了格里芬耳邊。
「所以,你要說什麼?」
「你看那女孩」蘇摩用眼神示意格里芬。
格里芬看向那女孩,還是一樣的精緻漂亮。
「怎麼了?」
「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了,瞳孔是散開的,應該是被用了什麼藥物。」
「你再看她的喉嚨」格里芬看去,雖然細微,但還是能看到一道淺淺的疤痕。
蘇摩一邊低頭喝湯一邊嘟囔著
「恐怕聲帶也被摘除了」
格里芬一邊吃喝,一邊也用眼角的餘光看向那男人,那男人手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戳弄著撞球,但嘴上正和那些男人不知道說著些什麼,時不時還向女孩這邊瞥視。
而就在此時,一直都顯得很鎮定的女孩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
「救……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