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禁忌的名諱
世間有兩極,一陰一陽。
人處陽界,鬼處陰界。人走陽關道,鬼走奈何橋。
這是世間的規矩,這是不可改變的法則。
陽有玉皇大帝,陰有地藏菩薩。
千年以前,人類文明悄然出現。
風,雨,雷,電,生,死......人們不斷竭盡全力去解釋那些難以言說的奇妙事件。最終,在夢中所謂天神的指引下,人們終究為其賦予了一個無比神秘而又難以明說的名號——氣運。
人們祭祀,人們敬畏,人們祈禱......人們向神明貢獻氣運,而神明回饋以恩賜。
人們總是以為所謂神明,便是世間一切規則的掌控者,是世間的集大能者。
但當請求從未得到回應,生死依舊,宿命依舊,窈窕佳人只剩青絲白骨,萬里蝗災只道家破人亡。
街上依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奴隸無論如何祈求還是奴隸,窮人無論如何奢望還是只能在飢餓中死去。
戰爭依舊,伏屍遍野,流血漂櫓。
人們終於明白,神明,或許真的存在。
但他們也只是規則的執行官,只是生死的劊子手。
他們只是他們,他們只是觀察者。
他們,改變不了人間。
......
九天雲霄之上。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真龍的虛影從唯一的一把寶座后幻化出來,無可匹敵的霸主氣勢毫無掩飾地肆虐在整個雲霄之上。
只是那座上之人似是有點獃滯,眼神中縈繞著孤獨寥落之感。
殿內的數根琉璃做的立柱直通無盡雲霄,於其上微微閃著潔白的亮光。那亮光於空中相連,構造出一個又一個星宿的符號,貪狼,巨門......
這是何等壯觀的景象!
只是那大殿中空無一人,毫無生機。曾經的星宿神已經消失,就連門前的金人,曾經無人能敵的天兵天將也都已經消失了蹤跡。
每日清晨昂日星君的鳴叫,也已然不復存在。
倒是太上老君種在殿內的藥草依然常青,煉丹爐的火焰依然炙烤著周圍的一切。王母娘娘曾種的一盆蓮花因為乾旱,有些枯萎,想必離死不遠了。
「吱~~」
凌霄殿的琉璃大門已經許久沒有人來清掃打理過了,被暴力推開的大門和地面摩擦出了令人不爽的尖銳聲音。
那聲音拉的很長,也就格外令人難受。
那座上之人微微一顫,似是全身心都有點不舒服。
「哈哈哈哈,玉帝,要是以前你聽到這樣的聲音,那開門的人肯定已經被你貶下凡塵了吧。」
來者倒是狂放,暢快地打趣了玉帝幾句,便三步並兩步,飛一般地登上了台階之上,與帝座平齊。
他直接坐到了那座上之人的身邊,也已然不管不顧什麼帝王的規矩,也不知從何出取出一缸美酒便開始痛快暢飲起來。
美酒飄香,香溢九天。
卻沒有人為之神魂顛倒。
「這該是人類有史創造最好的東西了吧。哈哈哈!巨門呢?來與我飲酒!」
地藏以碗暢飲了一大口,豪放地笑了出來,又接了一碗遞給了玉皇大帝。
「巨門......剛走。地藏,你地獄還有神么?」
玉帝輕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擺了擺手,推開了地藏遞過來的酒碗。
地藏也是放下了酒缸,遠望著那滿天的星宿,長嘆了一口氣。
「好久沒看見過這些符號了......天有星宿神,神死化星宿。地獄啊,早就沒神了。連鬼都差不多被放逐乾淨了。就連我座下的那隻小諦聽......都已經去那裡了。」
「文曲!」
玉帝朝門外大聲喚道。
「文曲,我,你,還有觀世音。東方的神界只剩我們四個了。」
「參見大帝,參見地藏大人」
神還未至,聲已先達。
那是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但很有氣勢,倒是有幾分疲倦的意味。
強大的神力肆虐在大殿之中,整個大殿都有點微微顫動,像是扛不住他的神威。
「喂!文曲,收著一點!大殿要塌了!」
那文曲聽便,立刻收了神威。不過玉帝的那個最珍惜的青瓷花瓶,還是晃了晃,掉落到了地上,碎了。
文曲星君一改神色,滿臉驚慌無措的樣子。
「玉,玉,玉帝......」
「沒事」
玉帝擺擺手,想讓文曲不必自責。但他臉上的不舍與可惜還是毫無掩飾地流露了出來。
既不舍,憤怒卻又要剋制的神情讓他的臉色略微有點猙獰嚇人。
「喂!玉帝,你是不會表情控制嘛哈哈哈!」
地藏沒忍住一拍大腿,打趣了玉帝一句,又飲了數口酒。
「話說回來,為什麼文曲的神力已經要與你我平齊了?他不只是個星宿神么?」
地藏眼角微微上抬,有點意外。
「氣運。」
玉帝只念叨出了這二字。
「這件事原是神界的秘密,東方只有我,觀世音,如來,女媧知道,西方的也不過就耶和華,宙斯那些主神知道罷了。就連太上老君都不知道這事。如今......天將變,告訴你們也無妨。」
「你們只知人類氣運的供奉能增強你們的實力,供奉越強,神力便越強。卻不知那氣運,也是神的命。人有生命,命盡人亡。神有氣運,運消......便被放逐到異世去了。」
「氣運也是一種運,而運在世間有一少有人知的一套規則。運無好壞。被雷劈是運,路上意外摔跤是運,中彩票是運......而這個運,是可以轉移的。人們為將死之人祈禱,運便會從那祈禱者移至那將死之人身上。而那運一旦積累的夠多,那將死之人便能脫離困境。當然詛咒也是如此,詛咒他人如何,自己的運便會轉化到那受詛咒的人身上。這個運的轉移是消無聲息的,冥冥中的,所以人類很少發現。」
「為了保證世間的平衡,這個事情我隱藏了很久。」
「至於我們神的作用,無非是於其中起到橋樑的地位。要祈禱他人的哪個方面,便對應哪個神。而現在,人類祈禱明顯變少了,而且......天之道對於神的氣運消耗更大了。」
玉帝說的有點渴,便喝了一碗地藏帶上來的酒。
「運消神亡......」
地藏喃喃道。
「至於為什麼只剩我們四人,人求長生便找我,求死後安好邊找你地藏,求一生生活安定便找觀音,而陞官中第,考試考好,便找文曲。」
「最近人類對考試考好的祈求比以前多得多了。」
文曲星君辯解了一句。
「那如來呢?他不是佛祖么?」
地藏突然想到這麼一個神。
如來氣運不應很充足么?神力不應很強么?
「佛門......已不像從前。其實這也和如來自己有關係。他講清心,他講無欲。他講心中有佛便足矣。他開什麼玩笑!心中有佛?那是心中有自己!每個人的佛何能一樣?如來的氣運......已經盡了。」
玉帝講得十分激動,明顯不滿於如來的做法,以至於連酒碗都被砸到了地上。
「如來啊......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了。他當年首次傳道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不是么?從人間來的氣運,又回到了人間。清心,無欲。當年釋迦牟尼不也如此?佛門啊......當是得以至高尊敬的。」
又一神明緩緩踱入凌霄殿。他手裡托著玉凈瓶,滿是淡雅的意味。
「參見觀世音菩薩。」
文曲星君率先打了招呼。
「呦,來了啊。」
地藏還是老樣子,遞上了酒碗。
「不用了。」
觀音也回絕了。
他邁上台階,以玉凈瓶里的神水澆灌著那枯萎的蓮花。
瓶內神水將盡,那蓮花還是沒有要再生長的樣子。
「唉......命數已盡啊......」
「你們說的那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文曲畢竟是個小星官,自然不知那其他神明都為之顫抖害怕的到底是什麼地方。
「神不會死。所謂神消,就是神被放逐離開了這個世界,放逐到了那連天的規則都無法涉及的地方。那裡,有著一切被天所不允許的奇異的東西。-」
玉帝為他解釋了一遍。
「都事到如今了,還需的怕那禁忌的名號?」
觀音有點不爽。
「這天之道,造神,又毀神......真是可笑。」
觀世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似是想起了曾經的很多事,很多人。
「文曲,你想知,我便告訴你,這連這蒼天都害怕的名號!這神的放逐之地,這連天都管不到的法外之地!」
觀世音的嘴角微微上揚,神情滿是其他神從未見過的嘲諷之意。
他仰頭,望著無盡雲霄。
「那裡叫——深淵。」
一瞬間,怒雷擊碎了天庭的正門,狂風肆虐,似是要將整個天庭都掀起來。
僅一瞬間,整個天庭的植物都走向了枯萎,即便是蟠桃園神樹結出的仙桃,即便是太上老君種下的不老草。
「看吶,這就是天。他在害怕!他在顫抖!他在憤怒!他沒想到,連神,都會反抗他。深淵,這便是他的逆鱗!」
雷擊一次又一次地加強,從天庭的正門直穿到凌霄殿的門口,轟擊在琉璃大門的上面。
「哈哈哈哈!你玩弄我的慈悲還不夠多麼?我救世,你害人。人類向我討到希望,你卻降下災難,讓他們活於絕望。你以為一切都是你創造出來的,你便擁有著控制一切的力量,但是你也有害怕的,不是么?」
觀世音說完便停了,只大口喘著粗氣,興奮地笑著。
「看到沒有,這就是那產生了智慧的可笑的天!而那裡就是天最害怕的地方!那裡是,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