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深淺長短
這一次大唐與吐蕃熱情似火的交流,雙方各自取得了一定成就,對下一步的深入交流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大唐知吐蕃深淺,吐蕃知大唐長短。
噶爾氏新一代的勢力已經冉冉升起,文有贊悉若,武有欽陵、贊婆,能穩穩接住噶爾東贊手中的滔天權勢。
只要不侵害到諸論、尚的利益,不謀奪贊普之位,尚系願在高原上唯噶爾氏馬首是瞻。
御前大臣噶爾贊悉若多布雖年輕,看事務卻比噶爾東贊還透澈三分。
按照贊悉若的意見,孫波如的兵力主要布防於察瓦絨,怒江橋與東達山各駐守了百人,這就足夠了,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無論是波窩還是拉里崗,都繞不過察瓦絨去。
熱氣球是能飛過去,可一具熱氣球,才能載幾個人?
「東達山比宗巴拉山可高了許多,大唐是不願意付出太過慘重的代價,來火中取栗的。」贊悉若緊了緊身上的熊皮裘,自信滿滿。
贊悉若足智多謀,卻有一天生短板,身體向來不是太好。
除了自大唐歸來狼狽點兒,贊悉若多數時候還是風度翩翩的。
韋松囊笑了笑:「贊悉若以為,大唐的熱氣球當如何應對?」
贊悉若展顏一笑:「小論多慮了。熱氣球說上天去,也就那麼一兩具,即便能造成一定的不便,難道還能破千軍萬馬?」
「贊悉若以為,它最大的作用,其實相當於大唐另類的游奕。」
「至於桂、庸、奴從少見多怪而驚懼,其實並不是很難解決的問題。」
吐蕃朝廷、五如、諸城,選取識字善畫之人,將熱氣球的形狀繪下去,反反覆復告訴各個階層,這就是大唐的兵備之一,吐蕃早晚也會有。
即便是贊普節衣縮食,吐蕃也一定要造出熱氣球!
這樣的話術頻繁洗腦,再遇到熱氣球,雖驚慌難盡免,卻不會再手足無措、甚至奉若神靈了。
說不定,還會掄起石頭,試試能不能砸下熱氣球。
稚氣未脫的芒松芒贊一臉茫然,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節衣縮食了。
大論、小論節衣縮食不行嗎?
我還是個孩子啊!
後世從萬邦來朝到見番人驚呼惡鬼,再到面臨飛機大炮的攻擊仍奮勇殺敵,因素固然眾多,見識也佔據了很大原因。
欽陵笑道:「大唐不足為懼,我與大唐姜恪戰個平手,下次一定不會讓他這麼好受。」
贊悉若瞪了他一眼:「再說大話,打死你!滾回去領悉多於與勃倫贊刃!」
這二人是贊悉若的四弟、五弟,兀自年幼呢。
欽陵沖贊悉若做了個鬼臉,趕緊溜出了紅山宮。
因為自小是贊悉若領大的,欽陵畏懼贊悉若勝過父親噶爾東贊。
――
大唐,長安城,太極宮。
天子眉飛色舞,若非自小的教養所約束,早就站起來扭上一曲了。
朕的文治武功,可媲美太宗否?
哎呀,高原之上的馬兒敢,登天軍拿下了!
大手一揮,天子令封登天大將軍鮮於匡濟為南部侯。
這一個南部,指的是劍南道閬州南部縣,鮮於氏族聚地之一。
顯慶年的爵位,可比永徽年難獲得,天子當家也知柴米貴了,輕易不亂封。
一個爵位封出去,就意味著戶部要多開一份俸祿!
范錚一個不注意,中書侍郎、檢校吏部尚書李義府揠苗助長,直接將御史台主簿甄行拔擢為侍御史,看得京城三豹咬牙。
沒奈何,御史大夫崔義玄方薨,御史中丞張文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侍御史張倫、丘神、鄒久酒等人又拉不下臉對付幾乎差了一輩、甚至是兩輩的甄行。
京城三豹雖惡,還是得遵循官場的基本準則,上下尊卑還是得顧。
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總不能無故將黑手對準端公,這是犯忌諱的。
《舊唐書》在這裡出現了一個神奇的記錄,薨於顯慶元年的崔義玄,於顯慶四年「長孫無忌等得罪,皆義玄承中旨繩之」。
詐屍不成?
李義府這是在投桃報李,范錚願意庇護他幼子李湛,他自不吝於順手拉一把甄行。
官宦世家就是這麼來的,我照顧你娃,你庇佑我孫,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自然是萬般不妥;
可身居其中,自恨不得大呼一聲:讓權勢來得更猛烈些吧!
就像是白蟻啃江堤,哪一隻白蟻良心未泯住嘴了,難道其它的白蟻就不啃了?
要是李義府手筆再大一點,將敦化坊學生全部提入流,現在的范錚也不會再扯什麼不黨不群。
就算這百來號娃兒入流了又怎樣?
哪個世家的號召力不比這大?
不上五品終是渣,隨波逐流沒有家。
真正能助力范錚的,唯有鐵小壯一人,其他人還需要時間成長。
益州、綿州俱上表,陳述見龍的蹤跡。
不知道這年頭「龍」的標準是啥,豬婆龍算不算龍,范錚既然不懂,也就不敢瞎說。
皇后武首次在朝堂上出手,請求禁止女子為俳優。
俳優,是指所有滑稽、雜耍的藝人,出處為《韓非子》。
這也是後來至清朝,少有女子從事這行當的源頭。
必須承認,武的出發點的是好的,可多少有點「何不食肉糜」之嫌。
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能體面地活著,有時候顏面不及一碗麥面。
但是,看破不說破,臣子還有得做。
說破了,范某還是趁早乞骸骨吧。
別以為滿朝就範錚一個明眼人,韓瑗、來濟等人早就看穿了,可也沒法說話。
李義府出班贊道:「皇後母儀天下,為世間女子典範,更垂憐於市井婦人,此大善也!」
至於別人面上嘲諷的笑容,一條道走到黑的李義府從來不在乎。
這世上,有一個范賢弟認可,那便足矣。
什麼文人氣節、什麼節操,呵呵,在李義府將被貶於壁州時,有過分毫作用嗎?
嘲諷,你們也得有那資格,誰在那時候,哪怕僅僅是說了句公道話,李義府任他打罵!
天子笑容滿面地應允,假模假樣的嘉許了幾句。
但凡肯動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表現給臣子們看的――有什麼事不能在床上細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