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夜漫漫

第40章 長夜漫漫

大家又是聲嘶力竭地叫好。

辛如鐵捏捏鼻子,瘋雨的詭異氣氛里,竟有如此歡騰,這讓他有點想笑。

可是,事情還沒算完。

新娘子浮空轉身,面向如墨雨幕,沉聲喝道:「躲躲閃閃,要上,一起來罷。」

話音剛落,十幾條形狀可怖的黑影咆哮著四面掩殺而來。

飛劍舞,污血灑,腐肢零落滿地傷。

不過幾個呼吸間,那些連長相都沒來得及看清的詭物就支離破碎,當場火化。

唧,咿呀呀

一道熟悉的黑影襲向新娘子後背。

只是,飛劍繞體,哪有死角。

嗖嗖嗖嗖

四把飛劍刺中偷襲者,將之釘在了一根連廊木柱上。

「小娘葅,又是你。」新娘子扭頭看向辛如鐵,「喂,你留的尾巴,你善後。」

說完,擺擺手,雨里便傳來一陣金戈交擊聲,飛劍翻卷,一一收在身邊。

辛如鐵應了一聲,大步過去看了看不停扭動、咒罵的小娘葅,瞅瞅她破爛的肚皮,若有所思。

片刻,他想起了什麼,走向庭院,看著早先燒掉的那堆殘骸,撿起一根斷木板,撥拉了幾下,找到了要找的那具小小屍體。

「原來是悶住了,沒燒乾凈,可憐啊。」

辛如鐵正要點火,身後傳來聲音。

「先別燒,你問問他們娘兒倆,願意來我家么?」那是房暄翎在說話。

因怨恨而停留的散在意識,會被瘋雨進一步污染,更難歸流,以後多半是變成孤魂野鬼,在這個詭譎神秘的大荒之地,它們結局不比活著遭殘殺更強,無論生人還是詭物,抱團總是好過獨活。

辛如鐵便照樣問了小娘葅。

她神智始終不太清醒,只是不停咒罵、哀嚎。

啪啪

左右開弓兩個耳刮子。

「再問一遍,找個家,願意么?」

「嗚嗚嗚,我,我,我什麼都願意,只要你別碰我,離我遠點。。。。。。」

辛如鐵捧起小小的殘軀,牽著小娘葅進屋,把它們交給了一簇擺動的斷手,一轉身,看到新娘子已經站在後門。

「痛快了?」

「一般般,不能一直淋雨,得避避。」

新娘子掐著手訣,蒸去身上雨水,劈頭問道:「那你為何不與他們幾個一同出來,又耽擱了一會兒,在做什麼?」

「談判。」

「和。。。。。。那個女的?」指了指站在大堂中央的房姐。

「對,沒她同意,這屋子咱們呆不住。」

新娘子沉吟一下,又問:

「你答應她什麼了?」

「小事情,送給她幾十條人命。」

新娘子肩頭猛然聳動,轉念想到一些事情,淡淡道:「就這?」

「就這。」

「乏了,歇著吧。」

說完,兩人一起走入大堂。

「大家既然都是朋友了,我也得有點待客之道。」房姐笑靨如花,迎他們坐在桌旁,拍拍手:

「家人們,張燈,結綵,大擺筵宴嘍。」

四下響起一片歡呼,眾人眼前一晃,屋內頓時燈火輝煌,裝潢、傢具、擺設全部煥然一新。地上生出木質地板,油光鋥亮,可鑒人影,四角點起香爐,檀香、花香暗香浮動。

破掉的牆壁不知何時已然修復,所有牆上都掛著精美的書畫作品,古色古香,典雅別緻。

廳堂中間的鋪蓋、灶火都不見蹤跡,

取而代之的是幾張檀木大桌,擺滿了珍饈美味,靚湯酒茶,瓜果點心。

又有幾個盛裝女子,面上照著重重綉帕,彈琴、鼓瑟、吹蕭、唱曲、獻舞,一派勾欄瓦舍的逍遙風情。

「這一夜過得心驚肉跳,簡陋筵饌,不成敬意。」

房姐也換上一身華服,插著鳳頭金質鑲玉發簪,天青紗衣,鵝黃大氅,綉著栩栩如生的奇花錦雲,一邊張羅斷手、斷腳、長頭髮擺上佳肴,一邊挨個兒邀人入座。

曹林木幾個人驚訝於她的美貌與曼妙風姿,看得痴傻了。

辛如鐵拍拍新娘子肩膀,使了個眼色,然後又去拉住里正,附在他耳邊講:「外面說話。」

里正不明所以,但由不得他拒絕,就給拖出後門。

「辛大人,有事屋裡也能講,外面雨嚇人。。。。。。」

話沒說完,辛如鐵一腳將他踹上在半空,不等叫出聲,抬手一槍爆了頭。

跟在後面的新娘子抬手施法,里正殘屍卷著劇烈火焰飛入雨中。

兩人看了一會兒,確認屍骨無存了,這才轉身進屋。

眾人被歌舞佳肴吸引,根本沒人注意里正的消失。

辛如鐵大咧咧坐下,招呼大家不要客氣,那派頭比房姐還更像屋主。

新娘子暗自掐個凈意清心咒,發現桌上食物皆是真品,並非泥糞蟲鼠變化而成,便也不露聲色坐下,享用香茗。

眾人坐下后,忽然發現,人數多了,上桌的共有十一人,消失的人都回來了。

紅衣人死了十人,這些比之普通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幾個時辰下來,居然就折損這麼多,大家不由唏噓瘋雨之殘酷。

「孩子娘呢?」曹林木問。

房姐輕輕放下茶杯,拿手帕擦擦嘴角,微笑道:「兩個傷員安置在二樓客房,那位婦人陪孩子去了。」

「兩個傷員?不應該是三個么?」有人問。

「里正呢?」

「吃酒,問那麼多作甚。」辛如鐵沉聲道。

大家看看他,又看看若無其事的新娘子,登時不再言語。

屋外,-依然冰冷、潮濕、充滿霉腐氣息的黑暗。

瘋雨淅淅瀝瀝,勢頭稍減。

辛如鐵提一壺烈酒,站在窗邊獨酌,看向深深夜色。

遠遠的,有莫可名狀的鳴叫與嘶吼之聲,一片漆黑中,有某些比純黑還黑的輪廓在沙沙扭動。

這場瘋雨不知喚醒了多少散在意識,造就了多少新生詭物。

還有下午那兩個逃脫的蛄蛹者,它們又異化成了什麼東西呢?

他並不擔憂,更不會害怕,只是好奇。

甚至想痛痛快快淋一場瘋雨,試試這大荒詭雨能不能左右自己的意志。

獨醒獨醉豈多得

眾醉眾醒堪一喟

醉者自醉醒自醒

卿法吾情各行志

酒入碗中,一飲而盡,走回桌邊。

「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白了,瘋雨便就停啦,能歇就歇會兒,我在廳堂坐鎮。」

一夜驚魂,眾人哪有睡意,啜飲著,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輕聲聊天打屁。

新娘子選一僻靜處,懸空打坐,身後霞光隱現。

房姐以手支頤,眯眼聽曲兒。

辛如鐵躲進黑暗,靠在牆角,隱隱約約中,聽到地板下方深遠之處傳來如雷悶聲,斷斷續續,良久,辨出那竟是打鼾的聲音,心下怪異,抄槍出屋逡巡幾圈,除了打死幾個零星詭物,並未發現那鼾聲的來源。

回到屋中,見無異樣,一片祥和,屋外雖有奇形怪狀的東西不時靠近,感應到他的殺意,都很快退散,直到東方發白,黑雨褪色,清澈的雨水重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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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雨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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