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鴻門宴

第80章鴻門宴

東區奧爾斯納街，阿普頓家寬闊的宴會廳里，因為艾文·斯廷森長時間離開，導致受邀而來的貴族們臉上掛滿了不耐，宛如被激怒的馬蜂般躁動個不停。

而這場與其說是由艾文·斯廷森發起，廷根市警察總署協助舉辦的慈善晚宴。

倒不如說是因8小時工作制而受到利益損害的貴族們，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明目張胆的密謀後向其施壓的平台。

大廳角落裡的沙發上，送走雪倫夫人後，梅納德議員便從僕人口中得到了他的妻子，那位新黨大佬的女兒，在未經過自己同意的情況下，單獨約見艾文·斯廷森,並且至今未歸的消息。

由此而無處發泄的怒火，讓他的表情陰沉，粗壯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磨砂著,鑲金手杖頂端的紋路。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始終仗著家勢我行我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暗暗的嘆了口氣，逐漸平復躁動的情緒后，梅納德議員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今天的慈善晚宴上面。

自從他培養的家犬血手黨魁首皮特不聽告誡，借剃刀幫叛徒之手鋌而走險幹掉獨眼沃克后，整個事件便開始朝著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

先是一起看似簡單的幫派火拚，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軍情九處探員，連夜敲開了他的家門。

後來艾文·斯廷森在學校的演講，又給了他明面上的事業沉重一擊，致使苦心經營多年，企圖從地下與官方合力掌控廷根,再謀求魯恩王國參議員的願望幾乎徹底落空。

「血手黨那群骯髒的渣滓肯定有事情瞞著我,現在魁首皮特不知所蹤，必須得找個人重新掌控局面,並且查明槍擊案的原因！」

想到這裡,梅納德抬手召來了屹立在身旁的僕人,開口吩咐道：

「去找個靠得住的人，重新把血手黨的架子搭起來，順便查查他們之前到底在幹什麼。」

「是，我的主人！」

僕人俯身領命后正要離去，梅納德議員撇了一眼亂鬨哄的大廳，忽然毫不掩飾的詢問道：「詹姆士男爵準備的怎麼樣了？」

聞聲，年邁的僕人停住腳步，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才重新俯下腰背，一板一眼的解釋道：

「詹姆士男爵已經與廷根市煤鋼聯合體達成協議，準備於今天晚上宣布，斷絕艾文·斯廷森所屬工廠的零部件，及所需原料的供應。」

「此外他們在碼頭貨運處也安排了人手，凡是與艾文·斯廷森有關的貨物，全部查封扣押，直到對方服軟。」

「當然，這一切我們並沒有直接參与，並反對任何與之有關的指控。」

「很好！」梅納德十欣慰的點了點頭：「這麼多年來,也就只有你辦事最為牢靠。」

「為了家族的榮耀！」

年邁的僕人微微欠身，有禮有節的氣質讓梅納德倍感舒心,正準備勉勵幾句時，忽然聽到原本吵雜的宴會廳里，逐漸的安靜了下來，隨即將目光投向了大廳中央。

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艾文·斯廷森，向賣力演奏了數個小時曲目的樂手們微微致意，等悠揚的樂曲與吵雜的議論聲趨於平靜。

繼而轉身，面向大廳內翹首以盼的眾人們高聲說道：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各位蒞臨這場來之不易的慈善晚宴，在募捐儀式開始之前，請容許我做一些簡單的介紹。」

「首先，我的工廠開業在即，需要各位的鼎力相助。」

「其次，廷根市工薪階層的工作時長，與身體健康需要得到保障。」

「嗯……我的話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單刀直入的說罷，艾文將雙手背在身後，平靜的環視四周，發現整個大廳里跟達到了臨界點的油鍋一般，瞬間沸騰了起來。

「他怎麼敢的？」

「這混蛋該不會是喝多了吧？」

「我之前看到他跟梅納德夫人一起走進客房，很久都沒有出來，會不會是……」

吵雜的議論聲中，幾乎所有人都在質疑，有些難以接受的貴族更是十分吾定的認為，對方一定得到了某些大貴族的支持，才會說出如此沒有絲毫妥協的言論。

「我反對！」

這時，一名體重型精瘦戴著單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拄著手杖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並且毫不客氣的呵斥道：

「你這種異想天開的行為，完全不顧所有人的死活！」

說話間，他快步行走至大廳中央，然後在距離艾文三四步的位置停下，以視覺上更貼近眾人的姿態高聲道：

「女士們，先生們，隨著穀物法案的廢除，大批破產農民湧入城市，導致物價飛漲，原材料供應緊缺，市場經濟狀態前所未有的糟糕，商品需求率近期大幅下降，僅僅上個月就已經倒閉了三家工廠……」

說到這裡，詹姆士男爵略微停頓了一下，看著交頭接耳的人群，嘴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繼續高聲道：

「而在這種艱難的情況下，這位發明家先生，竟然還在要求我們提高用工成本，完全不顧搖搖欲墜的工廠倒閉后，有多少貧民家庭因失去收入而忍飢挨餓。」

「要不是現在臨近夏天，而非天氣寒冷的嚴冬，我完全有理由認為，這種異想天開的魯莽行為，將會導致成百上千的無辜者凍死街頭。」

「所以為了表示抗議，我決定拒絕向天真的發明家先生，出售任何工業產品以及原材料！」

話音剛落，不等早已商量好的貴族們紛紛響應，詹姆士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掌聲。

等所有的目光重新聚集過來，艾文這才放下雙手，面帶微笑的問道：

「還有誰同意詹姆士男爵的說法？」

然而僅僅是強行打斷其原本的進程，換了個方式以針鋒相對的姿態將問題展現出來。

整個大廳內原本高昂的氣氛就瞬間一窒，在大多數貴族們面露思索的姿態下，只有兩三人十分堅定的表示支持詹姆士男爵剛才的言論。

至此將貴族們因組織鬆散，成員來源複雜，甚至成員內部矛盾重重所造成的妥協性，與軟弱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也就在這時，化身騎牆派的貴族商人們準備繼續觀望，這場爭鬥後續誰能更勝一籌時，隨著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忽然從大廳外傳來。

原本被擋在大街上的記者們，以百米衝刺的姿態紛紛從門口湧入，並不顧僕人們的阻撓，強行湊到早已物色好的獵物身旁，大聲吼出了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問題。

「詹姆士男爵，有人舉報你涉嫌偷稅漏稅，對此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先生，還有人指控你始亂終棄，完全不顧私生女的死活，對此您有什麼想要澄清的嗎？」

「丹尼爾先生，傳聞您與詹姆士男爵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交易，是否屬實？」

跟轉輪機槍般似乎永不停歇的提問聲，讓面露迷茫的詹姆士男爵瞬間回過神來，朝著簇擁在周圍報社記者們大聲呵斥道：

「該死的，你們都在說什麼？」

「侍衛，侍衛去哪了？把這群混蛋都給我趕出去！」

可惜，在這場由廷根市警察總署協助舉辦的晚宴上，為了給警察署留下足夠的面子，所有貴族們都十分默契的只帶了貼身僕人。

而因嗅到大新聞陷入狂熱的記者們，早就把雙拳難敵四手的僕人，十分妥當的安排在了一旁，任由他們的同伴對著事件主角為所欲為。

這樣的混亂一直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才隨著姍姍來遲的警員們，將意猶未盡的記者強行請出宴會廳，而告一段落。

大廳中央，原本意氣風發的詹姆士男爵，此刻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摸索著自己在剛才的混亂中意外掉落的單邊眼鏡。

被人將秘密徹底抖落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恐懼感，讓他的周身幾乎被冷汗所浸透，頭頂上幾根精心養護過的髮絲，宛如暴雨後的野雞般無力的耷拉在耳旁，緊貼在身上的燕尾服，更是充滿了束縛與憋屈感。

直到沒有摸索到眼鏡的他，忽然間觸碰到了一隻，跟他那地中海腦門一樣，油光鋥亮的皮靴，他才猛然抬起頭來，憑藉模糊不清的視力大致認出，眼前的這人並非那群舉止粗魯的記者，而是一位衣著筆挺的督察。

隨即，滿臉振奮的從地上跳了起來，胡亂指著周圍道：「督察先生您來的正好，那群暴民剛才襲擊了我，請您務必逮捕他們！」

然而，滿懷期待中來自於對方的解釋，卻讓詹姆士男爵徹底心態失衡。

「是的，男爵先生，我此行確實是來著手調查這起突發事件，所以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你一定是搞錯了，是那群暴民們襲擊了我，他們剛才衝進了宴會，十分粗暴的將一名貴族推翻在了地上……」

詹姆士宛如踩到了老鼠的女士般尖叫著，卻只換來了更加冰冷的回應。

「所以這更需要你的配合調查，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鴉雀無聲的宴會廳里，一眾面色各異的貴族們眼睜睜看著，包括詹姆士男爵在內的幾人，被魚貫而入的武裝警員們強行帶走調查。

期間有人噤若寒蟬，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怒不可遏，這其中當然包括差點把鑲金手杖捏碎的梅納德議員。

而依舊負手站立在大廳中央的艾文，則滿臉笑意的朝著眾人再度開口道：

「讓我們重溫一遍剛才的問題，誰贊成，誰反對？」

「艾文·斯廷森，你休想用這些自導自演的卑劣手段企圖逼我們就範！」梅納德議員身旁，一名富商突然硬著頭皮大聲反駁，其他人卻並未有任何動作。

這讓梅納德剛剛升起希望的眼眸，再度灰暗了下來，也讓艾文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明顯的弧度。

「果然，誰贏他們幫誰！」

似是嘆息般的喃呢后，艾文朝著冒頭的商人平靜的說道：「如果你有任何證據，隨時都可以向廷根市警察署舉報，不過在此之前你會收到，關於對我本人造成名譽侵害的調查傳喚。」

話一說完，冒頭的富商臉頰刷的一片慘白，艾文看似全盤否認的行為，不難讓他們猜測到廷根市警察署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

正如對方所言，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他派人散布的、記者是他讓阿普頓找的，就連進場抓人的督察也是機械之心小隊的成員老德克，可以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得到隊長狄克的答覆后，所設好的鴻門宴。

而他的計劃是：

第一步，讓蒸汽教會頂住壓力，不指望能有多大的協助，但至少在利益的驅使下，廷根市的其他官方組織，對於自己的行動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第二步，藉此幹掉那些上躥下跳的貴族，或者利用之前從雪倫夫人宅邸，得到的那些關於廷根市貴族商人們的秘密資料，將他們徹底搞臭。

第三步，派人去酒吧、茶館、夜校、乃至東區人魚混雜的碼頭上搞事，把徹底局勢搞亂！

這其中，當然會出現各種意外，群情激奮的民眾們會因貴族商人們強烈的反撲而流血犧牲，新的思想將會遭受到殘酷的打壓，大量覺醒者被關進監獄或者就地屠殺。

「但是，這一切是救贖之路上所必須經歷的痛苦……」艾文無聲的喃呢道：

「願帝國真理照耀著我們！」（注）

注:「星辰間沒有鬼神，沒有超自然現象，也沒有魔法巫術，萬事萬物都可以通過科學手段加以解讀，人類憑藉理性的光芒能夠戰勝一切，沒有任何事物應當被崇拜，理性的銀河裡需要徹底消滅宗教這一落後概念。」

——帝國真理

帝國真理其真正含義即一個集理性（唯物主義），科學及世俗主義進步為一身的思想體系，堅決反對一切宗教迷信將人類團結到一個命運共同體下的完美構想。

在第一個星際文明墜落後的動蕩年代中，許多墮入黑暗的人類世界上所蔓延的宗教，迷信與盲信主義截然相反。帝皇宣稱，「除非最後一座教堂的最後一塊頑石砸向最後一名牧師」，人類將永遠無法自由的前行並實現他們作為統治銀河最優秀智慧種族的昭昭天命。他清洗了古泰拉（地球）上所有的宗教與迷信，甚至在與泰拉上的最後一名聖人尤賴亞.奧拉特海瑞進行了一系列理念智慧與信條的較量后，親眼見證了其最後一座教堂的毀滅。

簡而言之，唯物主義人類至上，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