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愚者

低沉的喃呢聲，一遍又一遍在艾文心底回蕩，驀然間他彷彿看見了一縷貫穿星空的光芒，又彷彿是永恆的烈焰在肆意的燃燒。

隨著祈禱的加深，一輪暗金色的烈陽鑲嵌於，星空中充滿毀滅氣息的狹長裂縫裡，宛如一隻冰冷無情的眼眸，沉默的注視著宇宙中已知與未知的一切。

「帝皇！」

熟悉的光芒讓艾文心底浮現出一抹了欣喜，但就在他試圖抬手去觸摸那些遙遠的幻像時，隨著心底的祈禱被打斷，彷彿陷入沉眠中的人突然驚醒一般，所有的一切竟如夢幻泡影般瞬間消散。

簡陋而狹小的休息室內，艾文注視著空無一物的雙手，然後又低下頭看了眼毫無變化的身軀，迷茫的張了張嘴。

「好像跟預想的不太一樣？」

聯繫不上帝皇，意味著他無法確定自身目前的狀態，黃金王座上的軀體是否發生了異常，那些未來的影像到底是真是假，等一系列的問題都將無法得到解答。

可他又明明記得，在不屈遠征時期，一肚子壞水的奸奇，誘惑挑撥不成后，曾經鼓動納垢親自下場，在農業星拉克絲上挖了個大坑。

致使無數戰團陷入苦戰，老十三帝國攝政王基里曼，更是因此而身受重傷。

結果卻在基里曼的忠誠祈禱之下，他親眼目睹對方獲得賜福滿血復活，手提聖劍在一眾大魔堆里如入無人之境，砍瓜切菜。

最終不但抄了納垢的老窩，還硬生生敲了對方的砂鍋！

要知道那可是納垢，是四邪神中最古老的邪神之一，誕生於絕望的意志，毀滅的概念，掌控著生命與死亡的極限！

「難道是因為……不夠忠誠？」

剛剛浮現出的懷疑，讓艾文的臉色瞬間一黑，在心底不由的為自己辯解了起來。

「第一，要是我當初不夠忠誠，怎麼可能會被忽悠上黃金王座？」

「第二……呃。」

想到這裡，他突然似應激般的看了看周圍，才反應過來這裡並不會有基里曼，和他的藍精靈存在後，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每當自己提到「第二」這個詞時，帝國攝政，第十三位原體，基里曼總會紅著眼睛，擺出一副玩命的姿態。

這不禁讓他懷疑對方，以及對方所在的極限戰士戰團，是不是藏著什麼秘密。

不過可惜的是，當初由大賢者考爾親自主持的22道改造手術，幾乎清空了自己以往的記憶，要不是歸鄉的夙願太過於執著，甚至都快忘記了自己曾經來自於2K時代的地球，是真正的純血古人類，泰拉的原住民。

「呼……總之，一定是祈禱的還不夠多，帝皇還沒聽見而已！」

理清思緒閉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艾文開始在心底繼續默念帝國聖言錄的內容。

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隨著祈禱的深入，腦海中浮現的並非帝皇所展現出的，暗金色眼眸般的烈陽，而是一把坑坑窪窪布滿銹跡，同時散發著深紅色光芒的銅質小刀。

「難道禱詞念錯了？」艾文突然變得有些懵。

……

下午三點鐘左右，獨自在家的克萊恩鎖好門窗，拉上窗帘，逆走四步穿過瘋狂的嘶吼與恐怖的喃呢，再次出現於灰霧之上。

視線掃過眼前如巨人居所般恢弘的神殿，與位於神殿寬廣穹頂正下方的青銅長桌，以及那二十二把刻有不同星座象徵的高背椅。

準備開啟聚會的克萊恩，

掐著時間讓灰霧遮蓋自身。

當他正要伸出右手，遙點那兩顆代表正義與倒吊人的深紅色星辰，開始構建聯繫時。

卻發現瀰漫著灰白色霧氣的雲海深處，一顆不同於其他深紅色的星辰，正散發著詭異的暗金色光芒。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顆被暗金色暈染的星辰，正逐步推開周圍灰霧的籠罩，撕扯出一道狹長的缺口，宛如一隻正在緩緩睜開的詭異眼眸。

由於對灰霧之上還不太了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克萊恩頓時呆立在當場。

但因瘋狂示警而導致腦袋有些抽痛的自身靈性，卻告訴他如果不立刻加以阻止，等那隻「眼睛」完全睜開，這片灰霧之上估計馬上就要換人了。

一時間，在克萊恩火急火燎的控制之下，原本靜滯的灰霧如火爐上開鍋的熱水般沸騰了起來，開始朝著正在異變的星辰席捲而去，展開了全方位的爭奪與壓制。

隨著時間的推移，以被暗金色暈染的星辰為瞳孔，撕裂的灰霧為眼瞼，蘊含著恐怖意志的詭異眼眸，終於開始緩緩的閉合。

深紅色的光華逐漸開始佔據星辰的表面，與克萊恩之間重新建立了微妙的聯繫。

不過，當他利用自身靈性調動灰霧，給予爭奪星辰控制權的意念越發強烈時，他與星辰之間的聯繫也就變得越發緊密。

終於，在他滿頭大汗的徹底壓制異變的星辰后，隨著一陣深紅色的光華閃過，接近右側青銅長桌的下首位置，浮現出了一道神情茫然的身影。

古老而斑駁的青銅長桌前，艾文帶著驚嘆的目光仰視著，跟泰拉皇宮上的建築一樣，能讓幾十米高的戰鬥泰坦機甲，輕鬆站起的高聳穹頂，與宮殿外側被灰白色雲海所籠罩，而若隱若現的深紅色星辰。

良久后才收回目光，略過一把把空置的高背椅，將視線投向了青銅長桌上首，那道被灰白色霧氣籠罩，只能看清大致輪廓的身影。

隨即，猛的皺起了眉頭：

「納垢？」

「不對，這裡沒那麼臭！」

「色孽？」

「也不對，這裡並沒有任何刑具與趴體的跡象！」

「恐虐？」

「更不可能了，要是那傢伙估計得先挨上三刀，才有資格跟對方面談。」

「所以說……奸奇？！」

再次打量籠罩住對方身形的灰白色霧氣，艾文突然有了一絲明悟：「遮遮掩掩，充斥著陰謀詭計的味道，確實很符合奸奇的癖好！」

至於說他為什麼不認為是帝皇召見，而是被邪神半路截胡，完全是因為這裡沒有一件金光閃閃的東西。

就算從那些異種和亞人的角度去看，他們中通常流傳著的一句話：如果與人類之間的戰場規模夠大，所有的炮口指向戰場中，「布靈布靈」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敵人，總能逮到對方的指揮官！

當然，通常情況下這種行為並沒有多大作用，如果不小心遇到能臉接核彈的伏爾甘，迎面一發激光炮只是小臉一紅的獅王萊恩。

或者類似叛徒馬格努斯那樣，自己巔峰時期也可以做到利用靈能，直接無視多層虛空盾防護，隔空拉起重達三萬多噸的戰爭要塞「帝國指揮殿」，當玩具一般當場捏爆的原體，也只能讓誤信者的死亡看起來更英勇一些。

所以，更不用說基於耀眼光華的事實之下，將帝皇奉為真神，把原體視為天使的帝國內部，所一直傳唱的各種版本。

雖然帝皇本人並不喜歡這樣的稱呼！

「唉，真想對著帝國攝政老十三基里曼喊一句，你爹真的成神了……」

一邊胡思亂想著昔日的榮光，艾文一邊朝著青銅長桌上首的身影發出了詢問：

「你是……誰？」

「啊？我還想問問你呢！」

看著長桌下首的身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克萊恩，突然聽到對方的反問，差點沒忍住當場拍案而起。

這就好比，你在家裡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間你家大門就被人踹了，完了踹門的人還來了句：你誰啊？！

「要不是我反應夠快，屁股下面這個位置怕是已經易主了啊！」

強壓下切斷聯繫，將對方踹出灰霧之上的衝動。

兀自在心底碎碎念了一陣后，克萊恩微不可查的深吸了一口氣，反覆的告訴自己不能意氣用事，必須維持愚者該有的高深莫測，不能露怯。

才將右腿至於左膝，換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淡淡的說道：

「他們都稱我為，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