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蟬脫殼

「你就是個該死的強盜！」

洛杉磯著名的日落大道盡頭，佔地足足六英畝的哥特式風格莊園內，娛樂集團的現任總裁克里斯蒂·海夫納一臉憤怒看著對面的亞裔。

這個黃皮膚黑頭髮的年輕人，擁有一個義大利人姓氏，名字和卓別林相同——查理·羅西，正坐在寬闊柔軟的沙發上，身後站著一整個律師團隊。他完全無視集團總裁的控訴，四下觀望著，觀賞房屋內部典雅精緻的裝潢。

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曾居住在此。20世紀80年代，莊園被傳媒大亨一手締造帝國的休·海夫納以800萬美元的價格買入，此後幾十年裡，他一直居住在這裡，與雜誌旗下玩伴女郎過著尋歡作樂的奢靡生活。每個周五晚邀請各界名流，參加盛大的派對，通宵達旦，夜夜笙歌。

保守估算，這棟城堡目前市值兩億。

同一時間，城堡之外圍滿了抗議的人群，人群中大部分皆為女性，她們手中舉著的牌子上寫著諸如「懲治惡徒」「抓捕惡魔海夫納」的字樣。人群外，停著大量媒體機構的轉播車。

從去年年末，不斷有曾經的玩伴女郎登上新聞，公開控訴休·海夫納的罪行，描述她們年輕時在這棟城堡還有集團大廈所遭受的「地獄般的遭遇」。整個聖誕季，全美的娛樂新聞記者被迫加班，連篇累牘的醜聞，讓娛樂集團陷入巨大的輿論風波中，股價連續震蕩，已經跌至每股不足兩美元。

聖誕假期結束，人們走上街頭，包圍了芝加哥集團大樓和休海夫納在洛杉磯的私人官邸，要求檢方逮捕海夫納。

查理回過神，目光聚集在克里斯蒂胸口碩大的珍珠項鏈上。

「夫人，你也不想父親被洛杉磯警方抓走吧？」他突然道。

克里斯蒂的囂張氣焰頓時挫敗，氣急敗壞地說道：「那都是誣衊。」

與此同時，她身邊81歲高齡的休·海夫納緩緩開口：

「你準備出多少錢？」

這個過了一輩子奢華生活，號稱和2000名美女打過撲克的老海王終究無法抵擋歲月的侵蝕，除了眼神中偶爾閃過的陰騭與身上標誌性的紅色天鵝絨睡袍外，看著與養老院里的老頭沒什麼區別。

羅西的法律顧問，律師索爾見狀開口，朗讀著收購細則。

「查理·羅西委託位於開曼群島的投資公司，以不高於每股2.5美元的作價，收購傳媒集團約三千四百七十二萬股流通股份，並以1.3億美元收購海夫納家族手中全數股份，總價值約兩億美元。協議中額外規定，品牌授權權利及收益依舊由海夫納家族享有。」

海夫納的四個子女聽到這裡臉色巨變。

「這跟最初擬定的收購價格也差太多了！」大女兒克里斯蒂叫嚷道，她於上世紀接手公司控制權，在父親退休后一直擔任公司首席執行官，成功地讓雜誌訂閱用戶從巔峰時期的七百萬跌落至不足三百萬。

「收購價是經過股價計算而出，我已經給出了溢價。選擇權在於你們，隨時可以終止收購。但每拖一天，最終的收購價就會低一分。」查理·羅西微笑著說道。

「雖然這很難接受……但你們現在只值這個價。」

「你這個傢伙！」大兒子攥緊拳頭。

這句話就像是引線，徹底點燃了海夫納家族的憤怒。這年輕人在海夫納家族看來完全就是個強盜，正在用強取豪奪的方式獲得公司控制權。

「我要宰了這個混蛋！」以往文雅謙和的二兒子也變得歇斯底里。

要不是大姐攔著恐怕已經沖了過來。

「夠了。」老邁的休海夫納咆哮道，制止眼前鬧劇一般的場景。

年邁的面龐，依舊可見年輕時候的英俊，稱得上精神矍鑠，一雙眼睛如同白頭鷹，死死地盯著查理。

「年輕人，告訴我你的背後究竟是誰，鮑博·古斯尼？默多克？還是考克斯家族？」休海夫納問。他聲帶保養得不錯，依舊帶有標誌性的磁性。

「你知道我不會明說。」查理搖頭拒絕了這個請求。

不是不想說，也不是不能說。

而是，沒得說。

原主六歲時離開孤兒院，被一對白人夫婦收養，13歲時養父母離婚，他一直跟著父親在猶他州生活。他曾在賓夕法尼亞的金融系學習，畢業后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進入華爾街，而是回家鄉創業，開設一家名為「美居」的金融機構。

靠著發行債券等一系列槓桿措施，美居突飛猛進，到去年已經在中部五個州站住腳跟，房貸額度躋身全美前百。

只可惜，這位膽大的金融才俊命不好，沒享受幾年好日子就突發心臟病。讓一個大洋彼岸的年輕靈魂佔據了身軀。

他當然也想過財富自由的悠閑生活，奈何深知幾個月後，隨著新世紀金融申請破產，金融海嘯將蔓延至全球，自己的美居金融做著和新世紀一樣的業務，次級貸佔據九成。到時候自己將一貧如洗。

樹挪死，人挪活。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金融危機。他選擇金蟬脫殼，賣掉原本的公司，並將目光投向一個名叫的公司上。

這是一家以雜誌起家的娛樂集團，捧紅了瑪麗蓮·夢露，克勞馥·辛迪等一眾女星，可以說影響了嬰兒潮后的幾代人，在美利堅的文化中佔有重要地位。

千禧年後，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公司業務全線遭受一定衝擊，估值處於歷史低點。並且除了少部分流通股外，絕大部分都掌握在海夫納家族手中，收購起來很方便。

對普通人而言，或許美居已經稱得上龐大企業，但相較於這種在全美無人不知在全球也享有一定知名度的超級品牌，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為了完成收購，查理·羅西一系列操作稱得上「魔幻」，他沒有急著找海夫納家族談判，而是先搜集證據。

現在新聞上的那些爆料，全部是羅西在暗中操縱。

遊行隊伍背後，是數個婦女權益保障的非政府組織，羅西給其提供了大批捐款。

幾家做空機構出具做空報告，裡面涉及一些非常隱蔽的經營信息，足以證明集團之前向外界披露的財報中有大問題。這些消息自然也是查理提供。

整條華爾街就像是腐敗氣味的禿鷲，趁著FINRA、SEC、CFTC還未宣布聯合調查前，紛紛建立空倉，大肆兜售股票，再低價回購平倉，牟取利益。

幾天前，甚至有藍營參議員出現在集會現場，這倒是查理始料未及的。

眼看新聞、金融、政治這些領域紛紛下場，進入這場瓜分屍首的盛宴，查理·羅西這個幕後主廚才不緊不慢地走上台前，向海夫納家族拋出了橄欖枝。

海夫納家族也掙扎過，反擊過。但收效甚微。休·海夫納是個聰明人，一生小心謹慎，而且留有後手。

奈何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對手來自十五年後，就像是開了天眼一般。

這場信息不對稱的戰鬥，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休海夫納沒有多言，默默地在協議上籤了字，那一刻他靈魂的一部分彷彿被抽離，短短几秒彷彿蒼老了十歲。

「我累了，要回房間休息了。」休海夫納起身，身上那件標誌性的紅色絲絨睡衣，也不再光鮮亮麗。

查理並沒有將事情做絕，他讓海夫納家族保留了品牌授權，每年光這一項就能為其家族帶來幾千萬美元的收益。

走出豪宅時，查理身後的律師團隊開始歡呼。

「新王登基。查理·羅西，明天這個名字將出現在所有新聞媒體的頭條。」律師索爾眉飛色舞地說道。

大門外，鎂光燈瘋狂閃爍，消息靈通的記者已經收到了談判的消息。在好萊塢，在華爾街，許多人正在等待結果。

查理整理了一下衣衫，朝著記者走去。是時候向公眾介紹一下自己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聖經中的話語：

「人所行的道都在他眼前，他也修平人一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