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
當一個怨靈,拿著一把名為「復仇」的匕首,獰笑著向你走來,你做出的一切防禦,在這把不俗的武器面前都毫無意義,他就這麼慢慢的,一步一步把你逼往死路。
這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反正王西航的方法是,舉起另一把名為「法律」的長劍,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接下來的畫面就很有戲劇性了,「法律」架在怨靈的頸間,「復仇」懸在王西航的心口。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
二零一五年,六月,前任治安科長,柳運崇的辦公室。
王西航坐在他辦公桌的對面,坐姿端正,神情肅穆。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小王你好好考慮一下。」柳運崇的辦公桌上,有一張金色的銀行卡,那是五分鐘前,柳運崇用極具蠱惑性的語氣,對王西航說了很多話。
大致意思就是:「這筆錢你拿去,處理好你的家人,然後去自首,說那些錢是你強行塞給我的,然後替我坐幾年牢。」
具體幾年,王西航當然是清楚的。
根據他對這位頂頭上司的了解,這次被查,最少也是十年以上,只要他再咬咬牙,耗幾天,讓柳運崇判個無期都不是問題。
但緊接著,他或許就會檢舉揭發自己,以獲取減刑機會。
也許這就能解釋,為什麼王西航能做的只有服從。
但真的只能這樣了嗎?王西航在心裡這麼問自己,在柳運崇看來,王西航這副模樣就好像在對他說「這事穩了」。
但我們都知道,在一年多后,他自己說過一句話。
「我能坐到今天這個位子,當然不是只是因為前任科長死了。」
長話短說,王西航找了某些非法的人,要來了幾個非法的網站,又找了另一些非法的人,辦了一些非法的事。
一個禮拜后,柳運崇死了,被一顆手雷炸爛了腦袋。
柳運崇雖然死了,但對他是否受賄的調查可不會停,不過這幾天時間,也足夠王西航做一些事情,從風波里全身而退。
調查行動科長被害的責任,順理成章的落到了副職的肩上,這簡直是他在職期間最快破獲的一樁謀殺案。
原因當然也很簡單,這是他安排的嘛。兇手被抓后直接就坦白了作案全過程,當被問起「為什麼你一個鄉下來的窮人孩子要殺行動科長?」時,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多麼無解的答案。
三天後的一個傍晚,王西航家的門鈴被按響,他謹慎的關掉屋裡的燈,壓輕腳步走到門后,從貓眼往外看,空無一人。
接著他又趴下身去,從門縫中看見了一個紙箱的下沿。
一般人做完這種程度的檢查,怎麼也該開門了,但王西航沒有,他打開了家門口監控的回放。
視頻里,一個戴著深色鴨舌帽,穿著灰色制服的男子,抱著一個體積大約一立方米的紙箱,放在他的門口。
快遞員的帽子和制服上沒有任何快遞公司的logo,他放下箱子后就揚長而去。
王西航用八倍速看完了全部半小時前的回放,但除了那個快遞員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短暫出現了一會兒外,其他時間的回放錄像幾乎就是靜止的。
終於,他打開了門,抱起那個紙箱。出人意料的,那個箱子的重量和空箱子差不多,打開后裡面是一沓列印出來的聊天記錄,關於王西航找了一些非法的人,安排了一些非法的事。
箱子底部還留有記號筆寫下的一行字。
我知道你的一切。
那天他們散場后,王科長回到辦公室,點著一支煙擱進嘴裡,把這些年的往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那年李若送來紙箱的動機很奇怪,如果是為了威脅他,這一年間他又為何幾乎沒再出現過,甚至他主動去聯繫李若也完全是一種「查無此人」的狀態。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莫名其妙的動機,無法掌握的行蹤,不知何時會來的揭發,化作恐懼縈繞在王西航的心頭。
明面上,李若的工作是一家出版社的編輯,和他一起工作的是一位當紅女作家,那位作家的名字叫唐嘉婧。
和他辦公桌上檔案袋封面的名字一樣。
……………
我是對不起小唐的,那件事之後,我再也沒能給她足夠的陪伴。
我當然是內疚的,但真的沒辦法,不久后她提出了離婚,我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那件事引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我甚至沒來得及考慮我愛不愛她。
五年了,再見她還是會不甘心,今天她看見我轉身就走,這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李先生幫我勸回了她,但我依然不敢直視那張熟悉臉龐,辦案時面對匪徒也從沒這麼怯懦過。
她還是愛咬嘴唇,愛盤手指,翹腿,端起咖啡抿一口,將視線瞥向窗外。
這個本該從我記憶中消失的女人,就這麼突兀的再次闖入,今天以後,我每每獨處時,是否又會在腦海中困住她,欣賞她,取悅她。
我渴望留住她,那幾秒間,這種渴望甚至勝過了對那個兇手的仇恨,但我不能動搖。
我從小就在姑媽家長大,爺爺奶奶死的早,她又離異,還養著一個聾啞的智障孩子,父母消失后,只剩她頂起這個家。
她對我很好,十歲以前的我甚至以為她就是我的母親,雖然日子苦了點,但那時候我們還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或許她也後悔過告訴了我真相,十歲的孩子要怎樣接受這種事實呢。
我的父母是一對年輕男女,我只是他們一次鬼混后的產物,我不知道母親的職業,我的姑媽從不跟我聊這件事,她只是偶爾流著淚說我的父親是個老實男人。
那年九月四日,我的生日,當我買好蛋糕來到姑媽家門口,血腥味從裡面飄了出來。我敲了敲門,沒人回應,緊接著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覺在我心中瀰漫。
我拿出地毯下的鑰匙打開門,姑媽趴在表弟的身上,血流到地板上,踩上去有點粘。
我抱起姑媽,拍了拍表弟的臉,很涼,我伸出手指放在表弟的鼻子下面,毫無感覺——表弟也沒了呼吸。
兇手做的很好,大雨下的監控拍不清車牌,鴨舌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完全沒有指紋,這或許就是李先生口中那部分「專業的殺手」。
最近也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我就快找到兇手了,我在糾結要不要讓他為我姑媽和表弟償命。
這種糾結或許會在不久后變成,我能不能讓他為我姑媽和表弟償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