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惡師與孽徒(中)
將最後一口茶水灌入口中,那中年男子這才咂了咂嘴,心滿意足地將茶杯放與遠處。
不知因為什麼願意,他覺得眼前的茶水中多了些甜膩的感覺。
哪怕如此,他也沒產生多少的懷疑。
全當剛才吞食過牛內髒的緣故。
略微斟酌,其擺了擺沾滿血痂的衣袖,裝模作樣地問道,
「近前來!」
「狗東西,你來為師身邊,已經多少年了?」
人影向前邁出兩步,露出一個身著粗布衫,頭髮四散,戰戰兢兢,看不清面容的青年男子。
「師傅!」
「弟子蒙師傅收為徒,已經有十一年了!」青年男子答道。
聲音聽起來顯得恭敬無比,更是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恐懼之意,再加上其那稍顯單薄的身影,讓人提不起來任何的警惕之意。
這樣的人,無疑是最為沒有威脅的。
「十一年了……」
中年男子捋順了自己那雜亂無比的頭髮,一雙眸子頻頻轉動,似乎在審視著些什麼,隨即蠕動了一下嘴唇,吐出幾個字道。
良久,其才再次開口道,「……你本名叫什麼來著?」
青年男子依舊操著幾分「畏懼」的神情回答,「石桀,早已死去的家母賜名一個桀字。」
「石桀?!」
「桀這個字,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壓的住的;你知道桀是誰嗎?」
中年男子冷不丁地起身質問道,一雙銳利的眸子再次
桀?!
以這個字為名的,也只有傳說中的夏朝帝王,夏桀了。
問一些有學識的人,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笑話;但問一個目不識丁,不識字數的人,除了試探,便是嘲弄。
很明顯,中年男子所報的心思絕對是第一個。
「師傅,弟子不知!」
石桀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一雙露出的眸子中滿是渾濁連同茫然。
果不其然,見的石桀這樣反應的中年男子這才收斂了那似蛇蠍般狠厲的神色。
「身體雖然單薄了一些,但煉製出一頭活僵,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多用些密葯淬鍊起來即可。
一頭活僵,一頭黑僵,足夠讓整個任家鎮雞犬不留了。」
中年男子收回目光,心底暗暗思索道。
這一刻,看向石桀的眼神也不禁變得熾熱起來。
就好像其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一樣。
良久,其仰頭看了眼外界的夜色,一張如同樹皮模樣的臉猛地一抽,「這小畜生倒是好運氣,這幾日陽氣十足,哪怕強行煉製,恐怕煉製出來的也是一具殘次品。」
「罷了,就讓他多活幾日!」
其臉上的神情微微變換。
就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卻是讓一旁站立的石桀眼眸微縮。
「徒兒,這十一年為師不准你學習玄門之術,你可曾恨過為師?」中年男子冷不丁地出聲問道。
石桀連忙搖頭,眼底中的茫然連同恐懼之意越發變得強盛。
「弟子不敢!」
「是師傅給予了弟子第二次生命,若不是師傅,弟子恐怕早就被山間的野獸給啃食乾淨了。
師傅不讓弟子接觸玄門之術,自然有相應的道理。」
這一番言辭懇切的聲音不禁讓中年男子微微皺眉,隨即放聲大笑起來,「不錯不錯,不愧是我認準的弟子。
徒兒,為師今日就教授你接引道的道法秘術。」
「學成者,
可不受六道輪迴禁錮之苦,你學不學?」
其晃了晃寬大的衣袖,語帶誘惑之意道。
但只有他心底清楚接引道是個什麼東西。
邪門歪道!
凡是修鍊者大多數皆是橫死於他鄉,好一點便是跟他一樣未老先衰。
哪裡是什麼玄門秘術,根本就是一些左道邪術。
邪術?
那又怎麼樣?!
在這世俗之中,什麼東西又能夠抵的住自己一道符咒?
「學,多謝師傅賜法!」
石桀帶著幾分欣喜若狂的神情說道,自然,這也是表象而已,殊不知在其心底已然不知道暗罵了多少次。
「接引道,玄門秘術?」
「老東西,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一些邪魔外道,也能夠說的堂而皇之。
接引道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畜生道。」
「那向北敞開的大門,就是為你這個老東西所敞開的……」
石桀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一個穿越者。
穿越前,平平無奇,喜歡研究一些光怪陸離的志怪小說。
穿越過來的他,只有七歲。
跟隨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流浪,但他還是通過周圍人的隻言片語確定了他所處的時節。
清末民初。
那個許多無病呻吟人口中的亂世,也是最浪漫且風華絕代的時間。
你將易子而食稱之為浪漫?
將赤地千里,白骨遍地稱之為風華絕代?
別逗了!
在這個地方,能夠活著,已然是漫天神佛保佑了。
混亂,意料之中。
但詭異,卻讓其通體發寒。
就拿眼前這個自稱為風水先生的人來說,走陰驅屍,御魂弄神不在話下;一些餓瘋了的馬匪,在其手中也沒有撐過三個呼吸。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眼前的世界是他記憶中的世界不錯,卻不是為史書記載的那個。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字元充斥在他的腦海中。
任家鎮!
任發!
林九!
茅山!
道術……
還有眼前只存在於推測之中布置下後手欲屠任家滿門的風水先生。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普通人,同螻蟻並無兩樣。
想要活下去,你便要踏在無數人的頭上。
否則,你便是被「吃掉」的那一個。
「彭彭!」
就在石桀起身之時,風水先生抬手敲了敲一旁空空如也的酒杯,意在催促些什麼。
石桀心領神會,連忙自一旁抓過一壺黃酒。
抬手斟酒,風水先生心滿意足地將面前的黃酒一飲而盡。
一杯!
兩杯!
直至兩壺酒下肚,風水先生這才停止了悠然自得的動作。
見得石桀轉身離去,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幾分玩味的神色,隨即出聲大喝道。
「狗東西!」
這是人的稱呼嗎?
自然不是!
在這十一年的時間中,與其說石桀是他的徒弟,倒不如說是一個可以隨時拋棄的僕人。
非打即罵算是輕的。
一個不高興,遠處那些破敗的棺材,就是他的歸宿。
而狗東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石桀的另一個「名字」。
「刷!」
這道暴喝之聲引得石桀停止了前進的腳步,身子不動,頭顱卻是以一種詭異的弧度轉了過來。
雜亂的頭髮四散,露出了其那雙似鷹般銳利,似野狼般狠厲的眸子。
鷹視狼顧!
「……還是放鬆了啊!」
石桀微微嘆了口氣,這才緩緩轉頭說道。
「鷹視狼顧……虎狼之相?!」
「狗東西!!!」
突如其來的一幕引得風水先生又驚又怒。
石桀被髮絲所遮蓋的面相,居然是傳說中的虎狼之相。
虎狼之相,光憑藉這幾個字,就足以讓任何一個身懷異術的人心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