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豪言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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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童七在漫天金元寶的美夢中「吃吃」笑醒,匆匆梳洗過後,懷揣銀票,帶著無才無德兩名貼身護衛逍遙出門。先去鍾家的錢莊兌出銀子,轉存另一家名叫「飛雲」的錢莊,再掉頭去鍾家的祥瑞賭坊豪賭了一番,白花花的銀子又流進了飛雲錢莊。此種無本生意,他常做不衰。
過足了賭癮,三人不知不覺來到皇城有名的青樓「花間樓」,亦屬鍾家重要財源之一。
「花間樓」建在城西的環城河邊,迴廊式建築,雕欄畫棟,紅樓軒窗,幽房曲室,玉欄朱戶,頗為雅緻。加上臨窗護城河裡,畫舫爭輝,笙歌簫鼓,清幽委婉,和著「花間樓」臨河舞榭中的輕歌曼舞,低吟淺唱,不由不撩人心魂。偏生那舞榭歌台、樓閣軒窗之下,又燃著一盞盞紅燈籠,幽幽柔柔,如詩如畫,使人恍若直入仙境,不迷亦自迷,心甘情願的向外掏銀子。
童七在岸邊看著這紙醉金迷的溫柔鄉,忽然摺扇一合,「啪」的指著那一派胭脂春色,恰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娼盛娼盛,無娼不盛!人不風流枉少年!看我童七如何在這皇城建起一座最大最豪華的妓院,管叫這些下三等的窯子皆雨打風吹去!」
此番豪言壯語立時傳遍大街小巷,整個皇城轟天大笑。老天爺,您趕緊收了這小子吧!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豈料,那番話傳到將軍府,又是截然不同的反應——
「好小子,有志氣!爹爹支持你!他在城西,咱就在城東!哼哼,西風怎能壓倒東風?」
「娘也一樣!不管你做什麼,娘都無條件的支持!倘若找不到合適的鴇兒告訴為娘一聲,娘為你解決!說吧,何時動工?」
童七望著眼前兩張熱切的臉,嘴角抽了兩下,忽然一左一右抱住雙親,大聲道:「爹,娘,你們就是活菩薩!孩兒要供奉你們一輩子!」
「說什麼呢?小七?」隨聲步入兩名少女,一紅一綠,清妍秀麗。
「二姐,三姐。」童七立時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涎樣,「你們回來了?可有禮物?」
童家老二童雙喜與老三童三元甫自外歸來,一踏入皇城便聽聞了傳言,一時驚得找不著東南西北,好容易互相攙扶著回府。
「爹,娘,您們怎能由著小七胡鬧?堂堂將軍之子居然去開妓院,這不讓天下人恥笑么?」
「怎麼?」童駿夫婦雙雙臉一板,斥道:「開妓院怎麼了?我兒有此雄心壯志乃家門之幸!不然,你們去開個試試?」
童雙喜童三元哭笑不得,這兩個老東西愛子成痴,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他才多大,就開妓院?開玩笑差不多!」二女譏諷道。
童駿拍案道:「放肆!我兒乃神童,十歲便能做旁人二十歲的豐功偉業!別說開妓院,就是開天闢地亦可為!爾等休得再多言!」
老天爺!終於知道敗家子是如何煉成的了!罷了,罷了,她們是女兒家,早晚要出嫁,由這三個油鹽不進的傢伙鬧去吧!當下,二女悻悻而去。
光陰荏苒,又是一年多過去。
這日,童七帶著無才無德去往觀摩「花間樓」的路上,途經祥瑞賭坊門口時,看見幾個結幫稱霸的流氓地痞,圍打一個企圖逃避賭債的漢子。那漢子抱頭叫道:「各位大爺別打!我拿我婆娘來抵債成不成?」
一壯漢立即橫眉豎眼,雙手叉腰道:「呸!你雜種想得倒美!吃根燈草,說得輕巧,你那黃臉婆誰要?啊?莫髒了我們弟兄們的行頭,是不是?」
幾個街痞接了壯漢的話茬哈哈大笑。
「是呀是呀,你那黃臉婆比『花間樓』的七仙姑還值錢?玩一玩就想抵幾百兩的賭債,莫把你沙大爺想死了!」
「就是就是!寧嘗鮮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把你那沒開苞的女兒拿來,讓爺們玩玩,倒還差不多!」
此話一落,眾街痞立即把漢子圍得更緊,一雙雙眼睛閃著綠光,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漢子「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朝著幾位爺磕頭如搗蒜:「各位大爺手下留情,我家丫頭今年才十四歲……」
「十四歲怎的了?」先前那名叉腰的壯漢猛地提起他,凶相畢露的道:「早到了開苞的年齡!說!干不幹?」
「就是!干不幹?」要債的眾漢子掄拳揮掌,氣勢洶洶。
欠債的漢子早嚇癱了,急忙改口道:「干!干!各位大爺息怒!我把她送來讓大爺們消受就是了!」
「算你識趣!」眾漢子面露得意之色,罵罵咧咧的拉扯著欠債漢子走了。
童七袖手旁觀了一番,合上摺扇,道:「這幾個人倒面生得緊,無才,將大江他們找來,老地方見。無德,隨我跟上。」
當下,無才去找他的那幫狐朋狗友、市井混混。無德隨他前行。
二人跟著那群街痞穿街走巷,輾轉來至一個破落的大院門口,只聽得裡面罵聲震天,哭號不斷,不一刻,門口已聞聲聚了不下幾十口人。而後,一陣熙攘騷動,幾名壯漢拖著一名正值豆蔻的少女嘻嘻哈哈的闖出來。那少女滿面怒容,姿容清麗,竟是不俗。後面跟著痛哭不止的一位中年婦人,口中呼著:「女兒!」
童七使個眼色,無德在那群漢子經過之時,乘其不備,長腿一伸,「呼啦啦」躺倒一片。那少女卻被無德反手一抄,飛身抱離。
「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個王八蛋,你怎麼回事?」壯漢們七葷八素的爬起來,甩甩頭,定定神,指著無德破口大罵,就要揮拳相向。
「對不住,我沒看見。」無德面不改色。
「放屁!這麼一群大活人你沒看見?」
「對不住,我此刻看見了。」
「那你還伸腳?!」
「我沒再伸。」
「你……」
童七搖著摺扇自一旁越眾而出,來到最前那名壯漢跟前,風流含笑道:「沙大爺,貴姓?」
那名壯漢猛不丁見到走出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天真無邪,神采飛揚,笑如春風醉人,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頓覺心裡痒痒的,訥訥道:「姓沙,沙命才……咦?你知道我姓沙還問?」下一刻他反應過來,瞪眼道。
「沙命才?久仰久仰。」童七笑眯眯的抱拳,「沙大爺有所不知,這位小姑娘在下已先行定下了,你們下手晚啦!」
沙命才一干人目瞪口呆,將他當怪物般上下打量,下一刻,轟然大笑:「小子,你長全了么?就你那麵粉團似的,還玩女人?不怕早死么?」
童七莞爾一笑,悠悠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各位大爺承讓了。」言罷便去拉那少女。
「慢著!」那幾名街痞壯漢齊刷刷一字排開攔住二人,「你小子自說自話,大爺們讓你走了么?將這丫頭留下,你趕緊回家吃奶去吧!」
童七微微一笑,將少女推給無德,摺扇一收,「啪啪啪」竟在眾痞頭頂各敲了一記,便如先生教訓不成器的學生一般,臉一板,鼻孔朝天,不可一世道:「一個個都給我聽著!這丫頭是小爺先看上的,你們幾個畜生少在一旁給我流哈喇子,莫糟蹋了一方凈土!丫頭小爺要定了,你們幾個畜生可以回家吃屎去了!」
眾人見他驟然翻臉,當真比翻書還快,一時來不及反應,四周靜得喘息相聞,落花有聲。
「啊,這應該就是童將軍家的老七吧?果然風流可愛!」一道突兀的嗓音劃破一方靜謐,隨著一番波濤洶湧,走出一位錦衣華服的胖大少年,粗眉圓目,面若砂鍋,一條金光閃閃的腰帶岌岌可危的勒著圓滾滾的腰身,碩大無朋的肚子呼之欲出。
「你又是哪棵蔥?」童七似乎剛吃了炸藥,毫不客氣的問。
一旁的無德趕忙沖他使眼色,無奈眼眶子都酸了,他那小主子猶自毫無所覺。
那胖大少年尚未答話,他身後一名護衛已然出頭喝道:「放肆!我家少爺乃寒月山莊少莊主是也!豈容你這黃口小兒在此藐視?趕快賠罪!」
寒月山莊乃近十年迅速崛起的新貴,底子深厚,爆發強勁,亦有人朝中為官,故而平日財大氣粗、橫行霸道,與童七有的一拼,只是從未正面交鋒。不想,今日在此狹路相逢。
童七頓時一臉如雷貫耳的表情,驚道:「原來是寒月山莊的少莊主,久仰!久仰!請問尊姓大名?」
那胖大少年頓時腦門子一陣發黑,目光一窒。
此時,無德盡職盡責的一旁解釋道:「少爺,寒月山莊的少莊主姓王名兆君。」
「什麼什麼什麼?」童七連連掏著耳朵,道:「再說一遍!」
無德刻不容緩的照做。
「王昭君?」童七滿面驚詫,「果然是天資國色,令人眼前驟然生輝、光芒萬丈!失敬!失敬!不知王美人所為何來?不會也來與我搶女人吧?」說著摺扇一點額頭,疑惑道:「不對,不對,據聞,那王美人只愛英雄的呀,莫非時隔千年,口味變了?」
眾人正一陣錯愕,他又煞有介事的看著王兆君圓滾滾的肚子,一臉擔憂道:「哎呀呀,王美人你這肚子恐怕有**個月了吧?如此還出來尋草問柳?萬一摔一跤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
四下里一片詭異的靜寂,隨後不斷有「噗噗」的爆笑聲憋在喉嚨里。
王兆君一張砂鍋臉頓成豬肝色。他確是有龍陽之癖,先前還想將這粉雕玉琢的小子釣上鉤,好生褻玩一番,此刻卻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旋即熊掌般的手憤然一指,罵道:「混帳小畜生!今日本少爺就替你老子好生教訓教訓你!給我往死里打!」
「呼啦」,他身後如甩扇子般閃出一群家丁護衛,個個凶神惡煞,如狼似虎般撲了過來。
童七「跐溜」一下躲至無德身後,猶自探頭叫囂道:「一群酒囊飯袋,妄想在小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啦!回頭,小爺定要我爹爹告御狀,看你們還敢在京城為虎作倀、囂張跋扈么?」
他這一嗓子還真唬住了幾名護衛,沖至半途緊急煞車,回頭看著主子舉棋不定。
王兆君愈加七竅生煙,怒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么?還不給我上!今日本少爺偏要為民除害!」
眾護衛再不遲疑,一哄而上。
童七高呼一聲:「我的媽呀!」抱頭鼠竄,沒良心的將無德與少女丟在刀鋒上。
無德暗罵一聲,只得奮起迎擊。
但他懷中護著一人,又一拳難敵眾手,漸漸的,落於下風。
王兆君冷冷一笑,望著藏於一人身後的童七,高聲道:「如何?服了吧?趕快前來受死!」
童七探了探頭,將身前的人向前一推,大聲道:「就是那頭胖豬!鍾大哥,你要為我報仇!」
王兆君目光一頓,望向他身前的人,不由暗自吃驚。但見那人長身玉立,劍眉鳳目,溫文俊雅,讓人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