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
「如果有什麼能珍藏的話,洪。」
「你想將什麼留下呢?」
「回憶吧,因為和彥偉你一起玩很開心。」
洪川躺在床上,雙手對著天花板比了個拍照的姿勢。
他要真正的嘗試去做這個實驗,要真正的去做,不再是孩童的嬉戲。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在鏡子里,飄忽不定的感情錯綜複雜。
他翻了個身,腦海里突然有個聲音警告他。
「醒來。」
他在附近逛了逛,沒有兇手,沒有被害者。
血沒有飛濺,利刀沒有屠殺。
這正是他嚮往的世界,一個溫暖的世界。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好友彥偉。
彥偉問洪川有沒有什麼計劃,便提出去圖書館逛逛。
路過已經開滿了白色丁香花的街道時,兩個飄忽不定的少年在花簇裡面漂浮。
到圖書館時,身上也落了幾瓣花瓣。
洪川去隨手拿了一本關於理想的書,便看了起來。
「彥偉,你的理想是什麼呢?」
「我嗎?哈哈,能夠吃好,喝好,穿好。」
「那你呢?」
洪川釋懷的笑了笑,換作以前無非就是房子,車子,數不清的票子。
「我啊,沒什麼圖的了。」
「只求能幸福平凡的過完一生。」
「是嗎?果然比起你這個,我的理想還是太膚淺了啊。」
彥偉看著遠方看的出了神,洪川沒有打擾,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天空的景色真美啊,一切都是那麼放蕩,自由。」
彥偉面對著洪川,正色道。
「如果可以,我還希望你能夠自由放蕩的過完一生。」
「如果可以,請帶我去擁抱這個醜陋的世界吧。」
兩人默契的碰了碰拳頭。
在天邊的無限瓦藍下,記憶戛然而止。
洪川看著彥偉把刀刺進自己的胸膛。
鮮血的劇烈疼痛險些讓他失去意識,但在儀器的保護作用,他的痛覺得到了減輕。
洪川躺在地上,看著癱坐在椅子旁的彥偉要幹什麼,他只聽見了窗外的警笛聲好吵好吵,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
彥偉突然抬起頭,微笑著說道。
「其實啊,你是洪川對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你清醒,逃離這個牢籠。」
「所以啊,不要告訴「他們」。」
「畢竟我已經停止了腳步,你還要抬頭看呢,好嗎?」
洪川愣住了,他怎麼會知道呢?自己只是意識附身在死者的軀體上。
下一秒,他意識到了什麼,視線向門那邊猛地轉去。
一個穿著和自己同一個編號的警服的人把彥偉抓起來,彥偉他始終沒有反抗,只是微笑著安然的面對著對方。
他心裡一陣絞痛,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他親手把他送進了牢裡面,他親手偉為他執行死刑。
他以靈魂的方式去這個「世界」遊盪,彥偉突然在遠處的街道上笑著和他招手。
「那麼,我那大偵探,快用你那聰慧的頭腦逃離這個地方吧,我能告訴你,或許是神明開恩吧。」
「請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幸福且平凡的活下去吧。」
「哪有什麼神明啊,不要相信不切實際的東西啊。」
洪川接過彥偉遞過來的相機,完全是由回憶組成的,
彥偉向他道出了最後一個心愿。
「請給我拍一張照片,好嗎?」
咔擦。
他仍舊用著那面具般的笑臉說道。
「你親手殺死了他,但從來沒有殺死我;我是不死的,我們是不死的。」
「但是,我的朋友,我不會怪罪你的,請代我去擁抱這個世界吧。」
是夢嗎?洪川驚醒,床單濕了好多,他流了好多汗。
他開始進行和彥偉一樣無意義的思考。
「人死後會變成什麼?」
「我想會被封在照相機裡面,永遠沉浸在那輝煌的過去。人的腦海就像一台相機,美好的,不美好的實物都會在這台相機。」
「我認為啊,人的浪漫是天生的,人的情感是細膩的,一個人總會因為某件事物而改變自身。」
他哽咽著,卻發現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幹凈,他又想起了彥偉的話。
從小時候開始,彥偉他就最怕死啊,他怕黑,怕打雷。
他為什麼能如此安然的犧牲了自己?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洪川去廚房拿了一把刀子,沒有過多思考便插入胸口,鮮血四溢。
他的意識從未如此清醒過,又從未如此消沉過。
他再次睜眼,發現自己仍然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實驗台上。
他的意識回不來,差一點就死了啊。
他不理解,像他這樣無能的人,彥偉為什麼要……他腦海中舊時的記憶被烈火燒到了無數個春秋冬夏。
他崩潰的縮著身子無力的在研究台上顫抖的哭著。
他無非給予周圍人幸福,他無法去坦然再次面對他。
「我這種人……值得他付出嗎?……」
「他明明……最怕死了啊……為什麼啊………」
「他明明是一個連……打雷都害怕的膽小鬼啊啊………」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展現什麼大義啊……」
「他……不是一直很怕痛嗎?……為什麼…要一臉洒脫啊……」
「為什麼啊………」
「哪裡有……什麼…神明啊…」
「不是……不存在的嗎?…」
「但是……神明大人……我求您…我求…您……」
「可以……告訴我嗎?……」
「神明………大人…」
洪川雙手合一,跪在研究台上,連淚也顧不上擦,便虔誠的祈禱著。
「神明啊。」
「神明……啊…」
「請讓他逃脫束縛。」
「請讓……我逃脫…束縛…」
「我想讓他去代我擁抱這個醜陋的世界。」
「我……會代他去擁抱這個……醜陋的世界…」
「我求求您。」
「我……求求…您…」
「讓他自由吧。」
「讓…他獲得……救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