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來者，離去
「亨德爾神父，你怎麼會和部落的人待在一起？」一位紅袍主教開口問道。
「說來話長。如今我回到西海岸之都，便會有性命之虞。」亨德爾無奈答道，他看見海琳遠遠地注視著這邊的情況。
「聽說您在自己的產業遇襲之後下落不明，教會內外都十分擔心您的安危。」紅袍主教目光閃爍，胖臉上顫微微的脂肪堆滿了笑意。
「我的事還是以後再談吧。您二位既然作為教會的使者來到部落，一定是有著各自的使命吧。我人微言輕，就不打擾二位了。」
亨德爾微微欠身，行教會禮節之後離開了。
大主教主動派人聯繫部落這件事，像一根刺一樣卡在了亨德爾的心上。
亨德爾知道魔女一案發生在自己的酒館，而被公認為是【魔女】的尤莉，也是他的員工和朋友。
儘管自己通過一大筆保釋金取得了教會的諒解，但西海岸之都要求再次逮捕亨德爾的聲音可不在少數。
再加上【李鄭春】不知道和哪方勢力達成了協議，以出賣自己為條件成功掌握了東華商會的大權。
現在西海岸之都的形勢錯綜複雜，自己想藉助東華商會財力來干擾審判流程的計劃也付之東水。
尤莉的審判流程很快就會走完。
如果軍官之死真的是元森雪平所為，那麼目前的情況可以直接當作一道選擇題。
要麼，尤莉死。
要麼，魔女與包庇者亨德爾一起死！
至於亨德爾目前想到的方案，阻力極大，困難重重。
「既然頭人有事，那我們就暫時打擾幾日，等到頭人給予我們明確的答覆，我們才好回去向大主教復命。」
聽聞頭人抱恙，兩位使者竟不願向兩位首領海琳和皮薩羅透露一點來意！
海琳走到亨德爾身旁，貼近他的耳畔說道：「絕大多數部落現在都同意與教會暫時交好，以換取教會不再向部落強征貢品。」
亨德爾點點頭，這種情況其實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還處於冷兵器時代的部落與擁有火器與神術的教會對抗，無異於是胳膊別大腿。
各部落的首領都不是傻子，他們知道在一個逃亡的神父與強盛的教會之間，應該如何選擇。
「謝謝你，這樣看來，頭人的選擇我已經心裡有數了。」
亨德爾苦笑了一下，準備啟程回到西海岸之都，以免海琳部落里的人們為難。
「雖然沒有部落的支持，但我願意和你一塊去。」海琳牽住亨德爾的手說道。
「再算我一個吧。」皮薩羅走過來說道，他拍了拍亨德爾的肩膀。
「【魔女】就是雪平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多麼為難。」
「如果沒有別的辦法的話，我們就賭一把吧。」
亨德爾說道：「把尤莉搶回來？」他回想起大搜捕那一天滿城的雪。
「不管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我們也只能試一試了。」亨德爾笑道。
……
亨德爾走到兩位主教的臨時住處前，敲了敲門。
兩位主教將他迎接了進去，他們請亨德爾坐下，還不等亨德爾開口，就問道：「你是為了【魔女】尤莉的事而來嗎？」
亨德爾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完全可以作證，尤莉根本沒有殺死軍官的時間與動機，而且她可是西海岸之都土生土長的漁家女，怎麼會是傳說中的魔女呢？」
「聽說您與魔女尤莉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
您的心情我們是可以理解的。」主教仍然抓著魔女的字眼不肯放鬆。
「她不是魔女。」亨德爾強調道。
「那麼誰才是魔女？魔女的氣息可不會作假。」紅衣主教緊盯著亨德爾的眼眸，彷彿想要從其中發現些什麼。
「亨德爾神父，誰是魔女你我說了都不算，甚至阿馬爾大主教也說了不算。」
紅衣主教用手指了指天上，「只有教皇冕下派來的審判官才能說了算。」
「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目前，大主教認定了尤莉就是魔女！」
「您也是受過大主教提拔的人，將來必定前途無量。我想您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亨德爾聽出了話中的威脅之意，於是點了點頭，沒有和兩位主教告別，就徑直離去了。
亨德爾心裡很清楚，他與教會的決裂，勢在必行。
其實，亨德爾還有一張牌沒有打出來。
現在，他打算掀開這最後一張底牌，將自己的一切都賭下去——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失去所有，但海琳與元森雪平都不會有事！
「不等明天再走嗎？」海琳擔憂道，「晚上趕山路很危險的。」皮薩羅也沉默著表示認同。
「不，我們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亨德爾笑道。
「雖然應該不會很久，但你們真的不和部落里的人道個別嗎？」亨德爾問道。
「我們兩個都沒結婚，是天底下最自由的部落人！我已經和頭人說過了，沒有什麼需要牽挂的。」
皮薩羅點點頭：「我也和頭人說過了，不用再做多餘的事。」
「那我們出發吧。」
……
「我背你吧？」出發沒多久，海琳看著亨德爾一瘸一拐的模樣，於是這樣說道。
「不用，區區腳傷不足掛齒。」
「不對！嘶——好像腳又拐了！」
皮薩羅聽到亨德爾的哀嚎，於是主動蹲了下來，說道：「你們神父都不習慣山路，我來背……嘶——」
「皮小個子，沒你的事！」海琳怒吼道，一腳差點沒把皮薩羅踹下了山。
亨德爾趴在海琳的背上，現在已經不會再感到羞恥了。反而非常自然地用手環住海琳的脖頸，讓自己更舒服一點。
高大的皮薩羅表情有些幽怨，但不是因為被踹而難過，而且因為為海琳竟然喊他小時候的外號！
那個時候他身材矮小，故而得名——小個子。在極其崇尚強大的部落里，這個外號勾起了他內心許多悲傷的回憶……
皮薩羅揉著自己的屁股，不時看向趴在海琳背上的亨德爾，小聲說道：「明明他才是小個子……」
「我們三個好像灰溜溜的失敗者啊。」海琳沒有計較皮薩羅的嘲諷，冷不丁開口說道。
「你聽到沒有？一定要打倒教會，讓我們兩人像英雄一般凱旋而歸！」海琳狠狠地顛了兩下快要睡著了的亨德爾。
「在他們眼裡，你們兩個本來就是守護部落的英雄吧。」亨德爾慵懶地說道，「你們回頭看看。」
山巔的剪影貼在梅青的蒼穹之上，在那裡無數的火把搖曳著，明亮的火光是海琳和皮薩羅平生從未見過的。
火光照耀著山路的起伏跌宕，用明朗的光輝填滿了溝壑里的幽暗。
他們讓三人前進的道路清晰可見，不必懷揣著恐懼去面對未來的不測……
「他們在自發地和我們道別吧。」皮薩羅說道。
海琳低下頭，「部落里的人，還算有點良心。」
一路無話。
當三人到達西海岸之都的邊緣時，那座光明的堡壘方才漸漸失色，融進了寂靜的黑夜之中。
別了，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