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話.驚魂之定

阿爾謝看著已經蘇醒的麗特，和她的微笑，心情有些許複雜。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麗特的錯，她的身份註定讓她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倘若沒有這次委託，自己一定會和她這輩子都毫無交集。但因為這次委託，自己則完全與她綁定在一起了。

為什麼會想這些的原因，是阿爾謝親自前往帝國信貸處詢問了一番。

和自己的父親糾纏已經毫無意義，想要分擔家裡的債務還是太天真了，這樣只會讓他更加得寸進尺，事實也確實如此。

信貸處的資金池從何而來是可以查詢的。

「奧斯特爾家族占資金池百分之四十，專用於貴族借貸，近期因為代理人麗特.馮.奧斯特爾的指示，對借貸人執行了寬鬆借貸和加息。」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讓借款人借錢更容易，還錢卻更加困難的策略。

不難想象，麗特小姐應該是看準了被打壓的帝國貴族差不多都奄奄一息，想榨乾他們最後的餘熱。

在一個高速發展的經濟體中，借貸行業本身就是暴利，但要做到如此地步，是阿爾謝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為何的。

自己的家族已經徹底無路可走了，但現在阿爾謝的妹妹還在麗特家，要是讓麗特看到阿爾謝家的欠款，她還會讓自己走嗎？即使她本人有這個意向，但這本身就是破壞市場秩序的行為，其他放貸者看到了也不會嘴下留情的。

有那麼一剎那，就一剎那，阿爾謝覺得麗特的死亡可能是對妹妹最好的結局。

麗特這麼做確實有她的道理，作為帝國首屈一指的大貴族家庭，在這種環境下，再不為未來鋪路可能以後就沒機會了。

但真相，其實並不在此。

「——麗特小姐。」

阿爾謝勉強向麗特露出微笑，這兩天打理妹妹的生活和與其他黑工糾纏的經歷已經讓自己吊著一口氣了，實在沒辦法現在顯露出熱情，並且自己本身就並非一個熱情的人。

「我恢復的很好，阿爾謝，你先去忙吧。」

麗特知道之前「變異」的事讓兩人稍微有一些隔閡，自己也打算先整理一下記憶再做打算。

阿爾謝聽話地離開了。

麗特還是想先回傲矛別墅，可突然發現鑰匙不見了。

「難道——」

…

夜晚。

恢復如初的麗特一路走到了帝國中央住宅區，沒辦法，自己出來沒帶錢，連衣服也都是被縫補過的，只能暫且依靠雙腿走回這裡。

闊別了3天，總覺得這裡像是變了個樣子。

不出所料，阿爾謝的房間和兒童房的燈都是亮的，拿鑰匙的人已經顯而易見了。

麗特嘆了口氣，敲了敲銀鈴。

她可以清楚地聽到緊張的下樓聲。

開門的是阿爾謝，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麗特小姐…」

「沒事，畢竟阿爾謝桑的妹妹還在這裡，拿取鑰匙也無可厚非吧。」

「——真是麻煩您了…」

麗特也不耽擱，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但不知為何，阿爾謝卻是惴惴不安的樣子。

…

看著床上堆積著的，從魔法師塔傳送而來的魔法書和不知名的法器，麗特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裡的好奇。

但還是得從眼前的事開始。

桌子上擺著自己本來應該已經處理完畢的商業文件。

由於麗特代表奧斯特爾家族下達的貸款策略變更，

有些沒有進行過貸款的貴族家庭也開始了大的活動，連奧斯特爾家族的資金池都有些赤字的局勢，這讓麗特很難相信這種策略可以維計。

但與信貸處的文件同樣被寄往麗特這裡的，還有帝國銀行的信封——

「帝國中央表示支持奧斯特爾的加息策略，希望奧斯特爾家族在遇到困難時可以將債權轉移至信用高的帝國商人，以此保證信貸處的正常運轉，至此。」

很明顯，這是想快速為商業發展累積資本，這明顯是自己家族和帝國中央串通好的，也就是說，這種對沒落貴族的經濟掠奪已經到了收尾的地步。

麗特嘆了一口氣。

因為她是知道阿爾謝是沒落貴族的後裔，一開始就知道。

看著表單上密密麻麻的貴族借款單據，麗特順著字母找到了菲爾德家族。

——和想的一樣，其貸款額已經到達了天文數字，看來阿爾謝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但這就是麗特的計劃。

…

接下來該盤算一下這些天來帝都的收穫，麗特想著應該快到了回封地的時候。

經過自己的精打細算和經驗驅使，在財產方面自己投資了如造紙業，傢具製造業，高檔衣物紡織業和奴隸業等。按照帝國商業的發展趨勢，很快就會出現大批暴發戶，光靠掠奪原先貴族的財物肯定不足以滿足日益旺盛的市場需求，因此麗特自己肯定是穩賺不賠。而且看上去，就在這幾天這些生意就有些起色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只靠錢就能解決的。

比如依據這個趨勢，這附近的帝國高檔住宅區肯定不會是貴族專屬，向商人開放是必然的事情。但帝國中央似乎不介意給貴族留點最後的顏面，還留著一堆沒人住的鬼屋讓貴族們覺得奇貨可居，以現代眼光來看，這種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簡直讓麗特震怒，要想著現代社會那麼多人住不起房子，到這裡居然有這麼多優質地皮沒人開發。但不僅是麗特，就是整個奧斯特爾家族吃下這塊地都很困難，自己也只是告知一下家族這裡有巨大的開發潛力，房地產的錢有多好賺這件事也希望家族能早點領略到。

不過麗特已經佔據了傲矛別墅這一中心房產，之後靠著貴族身份買下中心地段應該不是難事。

麗特把滿是傷痕的衣服換下，慢悠悠地躺在大床上。自己這幾天的經歷只能用奇幻來形容，一個大墳墓里有如此恐怖的怪物，但自己卻像是被強行冷靜了下來，不去想那些事。難道是自己的心智已經被喝下的那堆異物改變了？很難說，因為麗特穿越之前膽子就比較大，可能在這個世界遇到這種事也不能算的上稀奇了。

其實，用怪物去形容他們已經算低估了，麗特沒有智力能比過他們的自信，自己能活著躺在這很大程度是運氣使然。但自己能活到現在，肯定有什麼事等著自己去完成，那些怪物就等著帝國中央去解決吧。

第二天一早，麗特就換上精緻的禮服，前往阿爾謝家。

當然，阿爾謝不知道這件事，她還在接受著黑工事件的調查——失蹤十三人的惡性事件，但又不能擺在明面上說，這就讓調查變得極其繁瑣。

麗特帶著一個護衛和一個審計員，如果阿爾謝家有經驗的話，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來進行債務談判的。

這種事已經發生過太多太多次了，門口有些無精打採的女僕都只是嘆了一口氣。

「老爺，是奧斯特爾家的麗特小姐。」

管家向著家主報信。很快，穿著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打開了房門。

「居然是麗特小姐，請問小女今日在您府邸過的可好。」

「很好，不用您費心。」

「也是…也是時候給她進行一點貴族教育了，以前成天和那些平民混在一起…」

麗特差不多知道這位是什麼性格，也沒有多說，只是笑了一笑。

好像說的自己平時就有貴族風範了一樣。

麗特被請進了大廳，這裡看上去像是比自己的傲矛別墅還要奢華，各種金器和玻璃器皿擺了不少。見過世面的麗特可不覺得這些有什麼工藝價值，現代一個啤酒瓶都比這些粗糙的玻璃瓶要更有點藝術性，所以傲矛別墅沒有任何裝飾品。

不過得知傲矛別墅的主人，就沒人敢輕視那一切。

但看到這間別墅的主人，和這個家庭的情況，麗特覺得輕視都算給面子了。

「好的，我是來談些正事的….」

一個僕人湊了過來，想在玻璃酒杯里倒些葡萄酒。

麗特本來想婉拒，可那酒瓶里居然沒有倒出東西來。

這讓坐在對面的阿爾謝父親有些尷尬，趕緊眼神示意僕人離開。

「這可真是…」

「沒事，我不喝酒…」

阿爾謝父親又盤算著買酒的事，但好像手頭的錢又有些不夠花了。

「菲爾德先生，我這次來是為了您的債務著想，您也知道，阿爾謝最近打算不再做那些冒險工作了，這樣您的收入就可能有些問題。」

阿爾謝父親臉色一怔。

「我們的審計員晚些時候會幫您驗資，如果不符合借貸要求的話可能會採取強制措施，比如….」

「比如什麼？」

「您先別急….」

男人雖然平時都是一副樂天派，但真到了現實壓力面前，還是得低頭。

平時上門的一般都是信貸處的員工，態度雖然不是那麼溫和但還是說得過去，畢竟家裡一直都能做到一段時間償還一部分。但現在坐在眼前的，可是沒法討價還價的人物。

「請問麗特小姐，您和信貸處是….」

「其實不需要說那麼複雜，」麗特眨了眨眼，「我是你的債權人。」

也就是說，債主跨過了中間商，親自上門了。

倒也不是不行，要是普通的投資人可能沒這個權力，可奧斯特爾家族包攬了整個帝都沒落貴族的債務，肯定是沒有問題。

「以前那個經常上你們家收債放貸的男人我倒是挺喜歡的，但突然聽到他跑去找您的女兒阿爾謝小姐，我就打算親自上門解決一下，他好像還有些不太樂意….算了，還希望您能原諒我的行為。」

「沒事沒事…」

「如果您同意驗資的話，那我就開始了。」

「….」

看著男人沒有回答，麗特也托起下巴，大概打量了一下這裡。

那些裝飾品撐死了值百來多金幣，這套宅邸大概有一千金幣的價值，不過銀行收取的話得縮水一半。

麗特還知道一個很致命的問題，菲爾德家族托欠僕役工資很久了，如果僕人們坦白，那還得在總資產上扣上一筆。

而菲爾德家族的所欠金額，是這種不勞動的貴族家庭無論如何也還不上的，指望他們把住處賣了也不現實。所以，麗特其實可以直接說『你是還不上的』之類的話，但出於禮貌，自己還是保持了笑容。

「還是說，您願意接受我們家族推出一項….」

「什麼？」

「您過目吧。」麗特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文件。

阿爾謝父親飛速瀏覽了一遍。

內容非常好懂。

「你想讓我把女兒賣給你？」

「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