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暗中
巫姑晃了晃腦袋，當天空真的塌下來的時候，她才確信天空的確是有重量的……不過，還不至於把她砸痛就是了。
此刻的帝之下都已經陷入了寒冷與黑暗之中，當然，還不至於全黑。
祝融的手中燃燒起了火焰，如同一顆小太陽，照亮了一片廣大的區域，也溫暖了眾人。
火焰帶來了希望，眾人恐懼的情緒得到了緩解，不至於引發大規模的踩踏事件。
句芒立刻來到了顓頊面前:「天帝，我送您離開這裡！」
顓頊神情凝重道:「那其他人呢？」
「能走一個是一個吧。」
建木不是誰都能攀登的，至少普通人是沒辦法通過它離開這裡的。
顓頊身為天帝，必須儘快脫離黑暗，把握事態……至少要搞清楚到底是所有地方的天都塌了，還是只有這裡的天塌了？
因此他也沒有矯情，立刻登上建木離開了。
另一邊，巫姑深吸一口氣，身體開始變大，變得前所未有的大。
「誇族人出來跟我一塊撐天！」
她大喝一聲，聲震如雷。
片刻之後，就有十幾個略小一點的巨人出現在了都城的各處，跟巫姑一起托起了那宛如實質的黑暗，城中的黑暗與寒冷隨之減弱了幾分。
但是巫姑能夠感覺到，黑暗的重量正在不斷增加，換言之，天空依舊在不斷塌陷。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有人都會被黑暗埋葬……
想到這裡，她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就在這時，高大男子突然對句芒道:「句芒，送我出去。」
巫姑面色微變:「共工，你……」
建木傳送神靈的消耗，可要比傳送一般的巫大多了，共工這是打算落跑？
「放心，我不是要逃跑。」名為共工的高大男子淡淡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場災難恐怕就是天柱引起的，所以想要終結它，就必須摧毀它。」
其他四正都吃了一驚:「摧毀天柱？那可是集萬民之願力才顯化出來的！我們的體量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那就再來一次好了。不要忘了，我也有天帝的資質，只要讓萬民把願力匯聚到我身上，我就有把握能毀掉它。」
「可是那樣一來，你也會……」
「無所謂，總不能讓真正的天帝來吧？我雖然一直不服顓頊，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天帝乾的比我好多了。」
眾人默然不語。
「哈哈，放心，我可是神靈，沒那麼容易死，不是嗎？」共工再次大笑道。
祝融嘆了口氣:「那你就去吧。」
就在這時，一直通過建木跟外界交流的句芒臉色有些難看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你直接說吧。」
「好消息是只有這裡的天塌了，壞消息是籠罩了帝之下都的黑暗正在快速向周邊擴散……」
共工瞳孔一縮:「有多快？」
「很快。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恐怕七天之內，整個世界就要被黑暗吞沒了……」
「七天……時間太短了，想要再次集中萬民之願力，怎麼著也要一個月……」陸吾沉聲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巫姑突然開口道:「我可以用息壤將整個帝之下都包圍起來，應該可以減緩黑暗擴張的速度，但是……」
共工嘆了口氣:「這裡的人都得死么？」
整個窮桑的人都差不多聚集到了帝之下都，
這可是幾萬條活生生的人命。
五正的神情都無比凝重:「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祝融沉聲道:「好了，別婆媽了。句芒，你先送共工離開。」
句芒點了點頭，共工則抬頭看了巫姑一眼。
巫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天我撐了，你也要信守諾言，毀掉天柱啊！」
「啊，我保證。」
共工離開之後，句芒看向祝融和陸吾:「你們誰先走？」
祝融淡淡道:「我走了，剩下的人很快就會死。」
陸吾冷哼一聲:「我可是帝之下都的守護者，怎麼可能離開？」
句芒翻了個白眼:「那你們都留在這裡好了，我自己走了。」
與此同時，巫姑一隻手撐天，另一隻手從自己身上掏出了一顆土黃色的心臟。
「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吧，我要封城了……」
封城之後，黑暗就會集中在這個空間中，就算是神靈也未必能承受得了。
祝融嘆了口氣，還是登上了建木。
火焰瞬間消失，帝之下都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陸吾咬了咬牙道:「後土，我發誓，我一定會找人來救你出去的！」
巫姑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隨後她便將手中的心臟沉入了腳下的地面。
下一個瞬間，帝之下都周邊的土地都震動起來，不斷升高，然後合攏，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穹頂。
除了天柱之外，整個帝之下都都被泥土掩埋了。
隨後陸吾離開，法力幾乎耗盡的句芒也離開了。
在可怕的黑暗和寒冷之中，一般人很快就死去了，只有十幾個誇族人還保持著撐天的姿勢。
但是人都死了，撐天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們頹然地坐了下來，任由黑暗傾瀉而下，巫姑也沒有阻止他們。
按理來說，除非死在神國中，否則只有巫和妖才會有靈魂凝聚，但是這些一般人的屍體的附近同樣出現了詭異的黑影。
這些黑影沒有說話，也沒有行動，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們，令人不寒而慄。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落下的速度似乎減緩了。
一個誇族人突然開口道:「後土大人，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巫姑沉默了一會道:「還不是時候。」
對方嘆了口氣，繼續耐心地等了下去。
又過去了一段漫長的時間，黑暗的下落完全停止了，誇族人再一次請求後土解開息壤之壁，巫姑依舊沒有同意。
但就算是強大的誇族人，也無法忍受如此長時間的寒冷和飢餓，很快就出現了死者。
誇族人絕望道:「大地之母啊，我們不是您的孩子嗎？難道您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死去嗎？」
巫姑泫然欲泣，但還是硬下心腸道:「在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之前，我是不會解開息壤之壁的。」
「您真的要如此嗎？也許外面已經解決了危機，正在快樂地享受燭龍和東君的溫暖，唯獨遺忘了我們……」
「這不可能！」巫姑斷然道。
「那麼也許他們失敗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那麼您解或是不解開又有什麼區別呢？」
巫姑沉默了一會道:「就算如此，我也不會解開。」
誇族人絕望了，他們甚至不惜以下犯上，想要打倒後土，奪走息壤。
但是在賜予了他們力量的母親面前，他們是顯得如此弱小，很快就被一個接一個地被扼死在了地上。
在死前，他們的眼神變得充滿了怨毒。
就這樣，這個空間中只剩下了巫姑一人。
她花了一些時間掩埋了她的孩子們，又在原地等待了一段難以忍受的漫長時間。
終於，她決定起身去息壤之壁看看。
但是不管她走多遠，都無法抵達只存在於她感知中的息壤之壁。
到底是黑暗空間在不斷擴大，還是自己的身體在縮小，她自己也不確定。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的心臟依舊在大地之中跳動。
就這樣，她走走停停，在黑暗中遊盪了數百年，對外界的想象時而美好，時而糟糕，但是不管怎樣，她都沒有解除息壤之壁。
誰知某一天，息壤之壁突然消失了，她頓時心中一驚:難道黑暗已經吞噬了整個世界嗎？
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後來，她發現自己的心臟似乎沉到了離自己十分遙遠的地方，就算自己想取回，也沒法取回了。
也好，就這樣吧……
巫姑坐了下來，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但不知她的心臟到底有什麼際遇，竟然能給她的本體源源不斷地輸送能量。
世界尚未毀滅……隱隱意識到這一點的巫姑，心中再度升起了一絲希望，漸漸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