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好1壞 珍重道別
事實證明,我真的無比的天真。我從眼前的薅著我衣領的班長的眼神里讀出了殺氣,他正在騎虎難下,隊長的沉默就代表他不管這個事,但是不代表就能在他眼前肆無忌憚的攻擊另外一個人。
真正騎虎難下的不是我,而是我面前這個大塊頭班長。
他盯著我的眼睛,最後問我一遍,服不服。
我說實話,我的腿肚子在哆嗦,但是我咬緊了牙,就是不說話,我狠狠的瞪著他的眼,就是不說話。
這個時候,指導員來了,他是一個高個子,和藹可親,平時對我們都很好。指導員到了現場也沒多說話,跟隊長耳語,隊長也和指導員說了什麼。
指導員看了我一眼,最終也什麼都沒說,站在人群里保持沉默。
我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現在,我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應該怎麼辦,那個時候的我,剛剛練出一身腱子肉,是我最強壯的時候,於是我極端的想,那就拼了吧,只要沒打死我,我就去支隊告,我就不信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
就在我準備好魚死網破的時候,大概是我下了決心之後,人的氣勢就變了,剛才還哆嗦的小腿肚子好像也站直了。
我絕不在冤枉里屈服,不然以後的只會被變本加厲的對待。
大概就是我一直起伏的胸膛突然就舒緩下來,我開始調整呼吸節奏,我放長呼吸,深呼吸。
我面前的班長騎虎難下,立刻就發現了我的改變,我感受到了他的焦躁。
他大概是看出來一點什麼,如果你眼前的人已經做好了連死都不怕的準備,估計也嚇唬不住了,他也長長的開始深呼吸。
說話開始變的色厲內荏起來,他說,上天支隊開會,剛剛強調過要從寬頻兵的事情,這要是放在以前,你今天別想站著出去,算你小子走運,以後衛生能不能搞好了,給我說。
正在調整呼吸,準備獨自迎戰對抗全世界的我,一聽這話,鬆口了呀,有門!
我立刻接話,就坡下驢,我說,我一直認真搞衛生,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只是,不要冤枉我,就行了,我也在這裡呆不了多久,過過年就會被調離這個中隊,調離這個城市。衛生我好好搞,只要別冤枉我說我沒搞,大家好好相處,也沒幾個月了。
我說完,死死的盯著他,心說,這個事今天就這樣過去的話,那就過去,過不去,我也沒辦法了,因為剛才他鬆口的時候,我的心態也跟著下來了。
所謂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跟之前一樣這麼有勁了。
大塊頭班長看我也算是服軟了,於是鬆開我,說了一句狠話,以後別再給我搞事情,隨後發了一聲喊,叫大家都散了。
事後,我該搞衛生搞衛生,該訓練就訓練。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改變。
好的方面是,從那天過後,我再也沒有被冤枉過,訓練量也從原來的翻倍調整回了正常的水平,衛生區也重新做了調整,我們三個的衛生區也被調整到跟別的士官一個水準,再也沒有被不公正的對待。
壞的方面是,從那天過後,我真正的被孤立了,再也沒有人主動和我說話,再也沒有人拿正眼看我,我在中隊面前成了透明人。
唯獨指導員沒有放棄我,他找我談心后,給了我一個任務。
他說支隊現在搞文藝匯演,說是需要每一個中隊出一個節目,
錄製成視頻提交到支隊要去進行評比。
這個任務就交給我,指導員說,他覺得我有幽默細胞,也覺得我一定會有面對鏡頭不怯場的勇氣。
我直接被指導員的糖衣炮彈打懵了,說我有勇氣我認了,說我有幽默細胞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反正我自己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但是領導交給我的任務必要完成,於是我就找了丁哥來做我的搭檔,我們兩個人合作說起了相聲。
丁哥比我高,比我胖。我們倆正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我逗哏,丁哥捧哏。
逗哏的詞比較多,包袱也比較多,我狠狠的背誦那篇「水滸消防隊」的稿子整整三天,丁哥往往都是在旁邊說兩句,怎麼呢,這種很短的詞,壓力幾乎都在我身上。
後來,我們指導員有一次檢驗我們的成果,讓我和丁哥出列,在全中隊面前表演了一次完全脫稿的半成品。
我們倆緊張的站在原地,面紅脖子粗,只說了一半,後面的還沒背會。
緊接著指導員發一聲好!開始帶頭鼓掌,底下迅速也掀起了一站掌聲,居然還有人因為我甩的包袱笑出了聲。
頓時,我鬆了一口氣,我覺得努力沒有白費。
那天之後,我和隊里的氣氛有所緩和,開始有人願意和我說話了。
再後來,我和丁哥錄製的「戲說水滸消防隊」被指導員錄製發送到了支隊參加比賽和評選。
最後居然還獲得了一個「優秀作品獎」,支隊給我倆還發了一百塊錢作為獎勵。
我和丁哥一人拿了50,到今天我還記得,那是我人生中被趕鴨子上架第一次當逗哏說相聲。
我一直都沒有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個才能呢。人都是要靠逼的,不逼是不行的。
再後來,我就在中隊慢慢被接受了,大家都記得我是一個被圍滿了人也不屈服的人,還是有幽默細胞的人,是一個訓練突然就變的刻苦的人,是一個原來體能成績達標就行,後來單雙杠引體向上俯卧撐成績全部變成了優秀的人。
其實我開始突然努力原因非常簡單,我覺得,如果我不練出肌肉塊,那麼還是會被欺負被針對,如果我變的強壯,變的有力,變的滿身肌肉,在部隊這個叢林法則盛行的地方,就會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可能是受到我突然一下子就用心的刺激,丁哥訓練也開始刻苦起來,余總本來就是跑步一流的體能達人,現在也變的更加刻苦起來。
我和丁哥還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打撞球。
自從進了部隊,就沒有摸過球杆的我,早就手癢難耐。
在聽說樓頂的運動室有撞球桌后,我早就想上去打了,但是那裡一般不開放,都是到了周末才開放。
等了一個又一個周末,都輪不上我們,我很焦急。一直到後來,發生了之前的事情,神使鬼差的,我突然就發現運動室我可以隨便玩了,透明人的好處就是,只要你做的事情是規定範圍內允許的事情,就不會有人對你說一個不字。
我是一個士官,在周末打撞球是被允許的。於是我就拉著丁哥跟我一塊了。
那會兒,單論球技,我是真的打不過丁哥,丁哥虐我跟玩一樣,我就是不服,無數次的挑戰,無數次的敗北。
可我就是不服,只要有空就拉著丁哥打球。一直到今天,到前年,我才有機會在每年一次的相聚中,打贏丁哥,那還是因為他結婚了,很久沒有操練,而我天天打,才打贏了他。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我和余總丁哥的感情日益加深,經過我的事情后,我們的待遇也在逐漸變好,這是一件好事。
說一件好玩的事,有一回,我們剛剛打完火回隊里,正在洗澡,渾身上下全部都是泡沫,突然警鈴大作,我們三個立刻衝出來,泡沫還在身上沒衝掉,就把自己擠進戰鬥服,衝進消防車。結果我們到現場,是幫助兩個大學生從樹上取寵物貓。那情景,我到現在還記得。
很快,四個月就過去了,我們的實習期很快就要結束了,我們即將迎來新的城市,新的隊伍和新的起點。
所以說,我就說,部隊對我們這一批人還是懂的,知道我們剛下隊什麼都不懂,容易得罪人,現在實習期結束,直接換城市,給一個全新的開始,那簡直是太美妙了。
就在我們要離去的時候,那個踹我的班長在我走的前一個晚上,單獨找到我,跟我說了一番話。
他說,踹我是他的不對,但是這裡是部隊,既然是部隊就要服從管理,踹你你也要受著,你要記住收斂住自己的脾氣,以後去了新的地方好好跟人相處,有空回來坐坐,我們還歡迎你。
我心說,你也知道你有錯,那我更知道我有錯了。
我嘴上說,我知道,班長,我錯我認,到了新地方,一定不會重蹈覆轍,一定好好乾。
俗話說的好,人之將走,其言也善,我覺得,我仁至義盡,無愧於心。
後來我們這一批來到JJ的兵,再一次集體在火車上相遇。
也在火車上分別。
我和訓哥,磊哥,成哥,余總被分配到PX市。我親愛的丁哥去了QN,我心裡萬分捨不得,當時的我,在分開的時候特別天真的想,我們有空一定會再見的。
可是事實證明我那會兒真的天真。雖然同在一個省,但是只要不是一個市,你就是見不到的。
這也是我很後面才知道的事情,但是當時,我是真的很傷心跟丁哥分開。
我和余總兩個人在丁哥下火車的時候,幫他提行李,送下車,珍重的道別。
我們倆沖著丁哥敬禮,長久的敬禮,丁哥在火車站,對著我們敬禮,還禮。
回憶一瞬間衝上心頭,眼淚一瞬間打濕眼眶。
久久的,我站在啟動的火車上,盯著丁哥離去的方向,心中默念,祝你一切順利,我們改天一定再見。
一直到今天,余總和丁哥還是我非常要好的戰友,退伍后我們保持著一年一聚的頻率。
最近幾年因為疫情的原因,見的少了,但是我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彼此,真正需要的時候,還是一個電話,人就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