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牛熊
六月一號是星期一，學校里照例要給孩子們過節。現在的節日，完全都變了味：本來節日嘛，就應該是輕鬆快樂的時刻，可是現在的節日，反而變成了負擔，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累得很。上午陳成抽空看股票交易軟體，股市繼續大漲。
中午楊雯給陳成打電話，說齊大士老師在群里說，15家銀行要上市，銀行嘛，肯定不會低價發行，所以牛市會持續進行。他已經再次啟動融資，買入大量銀行股。
楊雯說，看來我們退出得太早了，現在反身殺入，也不算晚。
陳成說，我看有點懸。現在已經漲得有點太高太快了，瘋牛已經瘋跑了大半年，我覺得還是等等看。
楊雯說，不行。我必須要聽老師的話。我準備把我的錢全部打進去，再賺一筆。
陳成說，親愛的，聽我一句勸。齊大士老師他損失點沒什麼，我們的錢畢竟少啊，禁不住折騰。
兩個人在電話里聊來聊去，話不投機，最後竟然吵起來了，結果不歡而散。
晚上陳成吃完飯，去了楊雯家。好說歹說，最終兩個人折中了一下：陳成肯定是不再投資；楊雯拿出她前一陣賺的利潤的一半，共計18萬元，投入到股市裡。陳成說，這是賺來的利潤，你就弄著玩吧。楊雯氣呼呼地說，少賺了錢，你要賠我！陳成賠著笑說，好，到時候我賠你。
聊完了，陳成就回家了，他還要回去複習備考。當天，股市以4.97%的漲幅收盤。
近期網上的消息，可以說是五花八門滿天飛：
各種利好錦上添花，全部都是熱點，人人都是股神，除了漲還是漲的「全民大聯歡」；
改革牛、槓桿牛；
全通教育為代表的大批百元股出現；
農民棄地炒股、學生逃課炒股、配資借錢炒股等消息頻現報端，全國人民無心上班，大批白領準備好了辭職信；
賈躍亭減持公司股份；
各產業資本減持股份；
漲停板敢死隊總舵主徐翔的傳奇；
各種利好消息，各種利空消息，各種謠言；
證監會要求清理場外配資……
說實話，在各種消息滿天飛的時候，作為普通人，你根本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消息更好。本來我們以為，進入信息時代以後，人們離真實世界更近了，可事實是：人們離真實世界更遠了，從來沒有過的遠，因為信息傳播太簡便廉價了，真消息飛出來的同時，幾倍幾十倍的假消息也飛出來，你信哪一個的是？
楊雯剛剛打進去的錢變成了銀行股的股票，可是銀行股近期好像漲不動了，眼看著別的股票大漲，楊雯想再投入一部分錢，被陳成勸阻了，為這個兩個人還吵了幾句。本來嘛，兩個人只是男女朋友關係，但是陳成不拿自己當外人，楊雯也願意聽他的。
六月五號，終於突破了5000點。
陳成無股一身輕，專心複習備考。楊雯不時和他說說股票的事情。
六月二十號星期六，端午節。陳成和楊雯、清雅她們一起過節。
陳成仔細看了近期股市的消息，還有大盤走勢，吃驚地說，昨天一天忙得沒看盤，怎麼這周跌了這麼多？
楊雯說，沒事，股市一定會拉起來。你想想，政府推動的牛市，能讓它熊嗎？
陳成說，你看，上周五最高點是5178.19點，昨天跌破了4500點，一周的時間，下跌了接近700點，這幅度也太大了吧？
楊雯說，
我想下周再拿十八萬，趁著便宜多買點股票。
陳成搖了搖頭，看著K線圖不說話。
楊雯說，你怕什麼？那麼多人都在裡面，人家都不怕，就你膽兒小。
陳成說，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怕？他們跑路會通知你？
楊雯說，那你同意我繼續投資不？
陳成看了看坐在旁邊玩的清雅，一臉嚴肅地說，親愛的，你的錢你自己說了算。
楊雯撅起嘴，一臉的不高興。想了想說，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們不趁低位買進，難道等漲高了再買？
陳成說，你看到沒有，網上說，有人用1：10的槓桿進行融資，就是說你自己有一萬元，借給你十萬元。
楊雯說，看到了，那是最高的槓桿了。
陳成說，周一那天晚上，我看到一條消息，「股民170萬四倍融資賠光跳樓」。說著，陳成從手機上查到那條消息，讓楊雯看。
楊雯把這條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陳成盯著她的臉。她的臉是真好看啊，陳成在心裡感嘆。很白，很乾凈，嘴角自然上翹，彎彎的眉毛，漂亮的大眼睛，最讓人一眼難忘的，還是那股溫暖如春的氣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陳成就被這股溫暖給擊中了。
楊雯把手機還給陳成，說，幸虧我這次還沒來得及用融資。
網上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大跌是因為證監會清理場外配資，那些高槓桿的因為跌破平倉線被強制平倉，1：10的先爆倉，接著是1：9的，1：8的，挨次往下。有的為這輪下跌感到高興，因為「打擊那些高槓桿配資和一切不規範的東西，市場會越來越好」。
三天假期過後，星期二股市開盤，走出了「金針探底」的走勢，股評家們又開始搖唇鼓舌地鼓吹。星期三繼續漲。星期四跌。星期五跌。
槓桿加到1：5的配資賬戶周二就清理完畢了，接下來依次爆倉的是1：4的，1：3的，1：2的。周末央行宣布降准降息，可還是沒擋住29號周一開盤跌破4000點。
周一中午，陳成給楊雯打電話，讓楊雯割肉出局，持幣觀望。楊雯想了想同意了。這一筆，十八萬賠掉了接近五萬。楊雯心裡那個痛就別提了。
清理場外配資，是這一個月來暴跌的主要原因。高槓桿融資的爆倉被強平，或者主動割肉平倉，導致股價下跌，下跌導致更多的人爆倉或割肉，又導致更大下跌，形成了踩踏。網上出現了「排隊跳樓」的調侃。
陳成知道，雖然是調侃，但恐怕跳樓的也確實存在吧。多少人多年的積累一朝清零，那種打擊，怕是誰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