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紛至沓來
我高中的時候是一個很懶的人，或者說我的興趣點完全不在文化學習上。高一上學期我幾乎一節課都沒聽過，基本上都在睡覺。直到高一下學期我才開始稍微上心學習這件事，不過每天晚修我都還是草草的把作業寫完或抄完，然後拿出我在圖書館借的小說或雜誌開始看起來，一看就是一個晚修。
因為不認真學習，所以我的成績在整個高中時期都非常的不理想。班上有部分男生的狀態其實跟我差不多，不過他們的成績比我好。
現在好了，復讀了。你問我有沒有後悔過去的所作所為，說沒有那是騙人的。不過後悔又有什麼用呢！高中欠的債太多，現在終於要還了。
今天是我踏上復讀征程的第三天，也是極不平凡的一天。
她來了！
她叫劉雅琴，是香山二中那邊過來的。她今年高考考了524分，過本科線94分，也就是高了我94分。沒想到五百多分的人也來這學校復讀，明年高考永德賺翻了！
成績好是一方面，關鍵是她長得漂亮啊！身材更是沒話說。從她走進教室的那一刻起，那些男的眼睛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色眯眯的表情，彷彿要把她給吃了一般。
「新來的那個女的，身材真棒啊！尤其是那個屁股，一扭一扭的，真想上去摸一把！」中午回到宿舍，隔壁班的劉子旭眉飛色舞的給眾人講述他的猥瑣心得。
「是啊！又大又圓的。」其中一個人傻笑著附和道。
什麼人啊這都是！我霎時間覺得腦子有點不堪重負，連忙跑去陽台刷牙了。
下午，又來了一個復讀生。他叫鄧智榮，以前高中也是在永德讀的。他長得有點黑，是大欖鎮人。大欖鎮是香山的經濟強鎮，更是全國的經濟百強鎮。
餘子明在介紹完鄧智榮后，就微笑著跟班上的人說：「我跟大家說一個事啊，就是我要離開這裡了，過兩天就走。到時候會有新老師來接手我們這個班。」消息一出，班上一些女同學就紅了眼睛，我右邊那位女生更是直接拿出紙巾來擦眼淚。
我倒是沒有一點思想負擔，只不過這傢伙挺不錯的，這麼快就走了確實有點可惜。我看著班上那些女生，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但我又不能笑出來，這樣貿貿然的笑會顯得我很沒有禮貌。我就這樣強忍著，當我正視餘子明的時候，一直看著我的他終於忍不住了，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下午放學后，我並沒有急著去吃飯，而是一個人走到教學樓旁邊的運動區。說是運動區，正正經經的健身器材卻沒有幾個。單杠太矮了，感覺是給小學生玩的。稍微高一點的人都玩不了，跳上去伸展一下腿就直接腳朝地了，怎麼吊？
沒辦法，我只好去旁邊的跑道跑步。跑了三圈，略微出了點汗，我就去吃飯了。操場離飯堂其實很近，走個300米左右就到了。這學校小的很，一眼就望穿盡頭了，不過卻有小學部、初中部和高中部，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由於我今天下午比較早吃完飯，所以我比平時提早了20分鐘到教室。進去后，赫然發現曾少傑正在跟一個陌生男子在課室的角落那裡交談著，應該是又來人了，我略顯拘謹的走了過去。
果不其然，他也是今年的復讀生。我跟他握了握手，問道：「你是香山人嗎？」
「不是，我是鳳城人。我的高中是鳳城一中。」
「你叫什麼名字？」
「包劍鋒。
利劍的劍，鋒利的鋒。」
「你好！我叫郭毅。城郭的郭，毅力的毅。很高興認識你！」
鳳城一中是鳳城本地最好的高中，他能在那個地方讀書，成績應該挺不錯。
「我平時的成績都是在一本線上二三十分這個樣子。高考前兩個星期，我女朋友跟我提分手，搞得我心態都崩了，所以高考就發揮失常了，只考了482分。」
「那你挺可惜的。」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一陣鄙夷：又是一個因為泡妞把自己搞沒的人！
「你有沒有填志願？」曾少傑問。
「有。我被嶺南雲台學院錄取了，錄取通知書剛到，我就把它給撕了！」包劍鋒回答道。
我無語極了！你不想上就別報啊，你這不是坑人嗎！
由於他浪費掉這個名額，導致一個原本可以考上本科的孩子徹底與本科無緣！想到這，我對這個人的印象一下子就變得嚴峻起來！
「明年你想考哪所大學？」曾少傑又問。
「嶺南大學。」包劍鋒毫不猶疑的脫口而出。
嶺南大學是嶺南省最好的大學。他要是沒有撒謊的話，以他的成績，沖一下還是很有希望考上的。他要是能考上，我就會多一個很牛掰的朋友。想到這，我的臉色頓時和緩了不少，看他也覺得順眼多了。
「上課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今晚測的是數學，下課前5分鐘收。」數學課代表把小測試卷分發給每個小組的第一人。我們都是一列一列坐的，一列為一個小組。
我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數學試卷，內心無奈極了。除了選擇題前面6道和填空題第1題，其他的題我都不會做。我把我會的那幾道題做完，剩下的題就隨便蒙了個答案上去。做完后離交卷還有十幾分鐘，我看很多人都還在做，就裝模做樣的做多了十分鐘才上交。哎！數學真是讓我一點脾氣都沒有。
交完小測試卷后，我才發現劉雅琴沒來上晚修。她不會待不下去走了吧？畢竟我剛來那天就有一個比我早來兩周的復讀生離開了。不過人各有志，走了就走了吧，這學校留不住人也很正常。
來永德學校已經三天了，我慢慢習慣了這裡的學習節奏，也慢慢接受了我重讀高三這個板上釘釘的事實。看到陸陸續續有這麼多人加入到復讀的陣營，我這心裡好受多了。生活總會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去發展，難道不是嗎？
今晚夜色很美，只可惜沒有停電。
……
餘子明離職了。
當天晚上，一個矮矮的、臉色不善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他一言不發，用鷹鶩般的雙眼掃視整個班級，原本喧鬧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他緩緩的走上講台，重重的把筆記本砸在課桌上，然後朝我們露出他那滿嘴的小黃牙：「以後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了，我叫林勇。」
他在黑板上寫了「林勇」這兩個大字，「據我所知，你們余老師對你們是很溫柔的，我不會這樣。我這個人是很嚴格的，你做的不好我就會直接批評你，不會給你留面子的。」
我看著他滿嘴的黃牙唾沫橫飛，就知道這個人肯定吸煙。
「下面請復讀的同學出來一下，我給你們開個小會。剩下的人安靜自習，都是高三的學生了，不要給我搞什麼花樣在那裡。」
我們幾個復讀生聚集在教室門口那條狹窄的走廊上，他看了看我們，嚴肅的表情一下子鬆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和藹可親的微笑。他說：「我呢是很敬佩你們的！選擇復讀這一條路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決心，也算得上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看到你們，我也回想起我當年高考的時候，要是夠狠心，選擇再來一年，我肯定能做出比現在大得多的成就，可能你們也不會在這裡見到我了。」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現在跟我們說話的語氣非常平和，但卻給我一種很好大喜功的感覺。
他話鋒一轉，接著說：「學校呢是很重視你們的，特別是校長，對你們抱有很高的期望。你們作為衝擊本科甚至是優質本科的第一梯隊，是很有希望的，不要讓周圍的環境和人干擾到你們的學習狀態。既然復讀了，就要全力以赴、力爭上遊、不留遺憾。」
我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在第二節晚修上到一半的時候，班上又新來了一位復讀生。
她叫吳玉琪，高中畢業於香山市華僑中學，是一位學編導的藝術生。
華僑中學，是香山市四大名校之一。
學編導好啊！我也很想學。不過我父母一直百般阻撓我往藝術這個方向發展。我記得我高一的時候，歌唱得挺好，音樂老師很想把我招進音樂班，我父母嚴厲地拒絕了。因為他們覺得我唱不出來，很難在這方面做出一番成就。高二升高三的時候，我語重心長地跟他們說我想學編導，他們又不同意。
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不滿情緒在此刻徹底爆發，我與他們大吵一架。他們痛斥我不務學業，不去想辦法把文化成績搞好，整天想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學這些出來又有什麼用呢？企業又不招歌唱家，不讓你學是在救你，等你長大的時候你就會感謝我了！」我爸罵道。
我自認為我在藝術這個領域是有些才華的，有獨特於人的理解力、表現力和創造力，這一點也得到了很多專業老師和同學朋友的認可。只可惜天意弄人啊！多年理想抱負，終究難成現實。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化為過眼雲煙，隨風飄散。
我相信中國有不少跟我父母一樣的父母。他們對孩子的控制欲太強，而認知水平又遠遠落後於時代。他們「以愛之名」，親手毀掉無數本該閃耀光芒的優秀孩子。
這是一個很沉重的事實。但不管怎樣，我都仍深愛我的父母。我選擇原諒和理解他們。
我很羨慕那些可以自由追逐自己興趣愛好的孩子，我覺得他們的命比我好。我不嫉妒他們，但就是很羨慕，止不住的羨慕。
思緒回來，看著黑板上密密麻麻寫著的作業清單，我一頭扎進作業堆里。
「明天晚修開始前，課室要進行違禁物品大檢查，有帶回來的趕緊把它處理掉。」林勇提醒道。
到了第二天老師大檢查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吳玉琪向檢查的老師開火了！
「你們憑什麼隨隨便便翻我的東西，你們這是在侵犯我的隱私權！」吳玉琪對著帶頭檢查的那位女老師吼道。
那女老師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當即回擊道：「這裡是學校！在學校就要遵守學校的規矩！不要給我耍什麼大公主脾氣，我不吃你這一套！這裡的每個人都在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憑什麼到你這就要搞特殊！」
吳玉琪不再吱聲，淚水如決堤般奪眶而出。她無聲的啜泣著，整個教室安靜的可怕。
「哼！裝什麼裝！」女老師臉漲得通紅，氣沖沖的離開了。沒過多久，吳玉琪就被林勇叫去了辦公室。
後來我聽說，經過林勇長達兩小時的思想教育，吳玉琪主動向那位女老師道歉了，還給林勇鞠了一躬。於是這事就算過去了。
這林勇，有點東西啊！
不知不覺間，我來永德也快一個星期了。在此期間，我換了一個新的宿舍。學校把分散在其他班宿舍的復讀生分到同一個宿舍了。這樣也好，我再也不用跟那幾個不學無術的淫穢之徒住在一起了。
「郭毅，你怎麼混到來這種垃圾學校復讀了？你果然是條眾望所歸的廢柴！哈哈哈！」我睜開眼睛，後背早已驚出一身冷汗，原來是一場夢。
自從來到永德之後，我隔三差五就會做一個很完整清晰的夢。
星期六中午的時候，我沒有睡午覺。我爸要求我每周回家都要默一百個英語單詞給他，而且默的單詞必須是我上周回校前他給划好的範圍。開學第一周事務繁忙，我根本沒能抽出空閑的時間去背他的單詞，所以只能在這個時間段臨時抱佛腳了。
上完下午的兩節政治課後，我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永德。一出校門，我就看見我爸的車了。我坐了上去，我爸在問了我好幾個問題后，才終於開動了汽車。溫和的陽光照在沿途的大片農田上，顯得格外迷人。我想，什麼時候我功成身退了，我也要過一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生活。實乃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