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主人？

「哇——!早上好!」

在朦朧的意識中，彷彿聽到了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那是伊都香的聲音。

我是做夢吧，威廉這樣想著。

周圍籠罩著令人目眩的青白色光輝，什麼也看不見。連自己的輪廓都分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漂浮在某處，還是在一直下落。

只知道伊都香就在那裡。光憑氣息，威廉就能感覺到她一絲不掛地在自己身邊。

——對不起，威廉。明明是自己的事，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伊都香的感情流淌進來。悲傷。嘆息。苦惱。後悔。還有慈愛。感受到這些溫暖的情感奔流，慢慢治癒了威廉受傷的靈魂。

——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天發生的事....…

威廉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記憶片段。

天空。雲海。炎之翼。眼前是廣闊的海面和巨大的城市。還有光。

數個奇怪的巨獸和跟隨它們的數名看不清模樣的人類。

威廉突然發現，赤裸的伊都香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被她懷抱在胸前的是一把劍。

伊都香舉起那把被火焰包裹的劍，刺向了威廉的心臟。

伴隨著無法言喻的悲嘆，她流下的血淚滴落在了威廉的胸膛上。

「龍，不只一隻——」

——??——

「現在不是出現在別人的夢裡，說哇時候吧..…」

將伊都香輕輕地橫放在地上，威廉無精打采地自語道。

理應中彈的伊都香現在安然無恙。她愛穿的芋運動服也有些破損，看起來很難看，但從破口裸露出的皮膚上並沒有傷痕。

那個原因現在能明白了。

人類的攻擊，是不可能傷害到她的。

「你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啊，塞爾蓋·羅。」

從火焰中出現的威廉的肉體，變成了既不是人也不是龍人的奇怪姿態。

既像開裂的鎧甲，又像龍鱗一樣的硬質外殼，不僅覆蓋在手臂上，還覆蓋了威廉的全身。

鎧甲的表面閃爍著鮮艷的光輝，像燃燒的火焰一樣搖晃著。

被槍擊碎的打刀的刀身也修復了。

握著湛藍之銀損壞的刀柄，威廉緩緩地走了出去。

Rottenperson們似乎也被他平靜的腳步所震懾，開始顫抖。

「根據各自的判斷交戰。不需要殺了。砍了手腳就行。」

塞爾蓋命令他的部下發動攻擊。

「了解...!」

Rottenperson們為了掩飾恐懼，各自拔出了山刀形的刀。

塞爾蓋舉起右手的義肢，伸出藏在指尖的鉤爪。

用連裝機關槍打了那麼多的子彈，還是沒能殺死不死者。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強行殺死。讓他不能行動，然後抓起來，再用冰凍上就行。塞爾蓋是這麼想的。但是，這也是致命的失策。

「來吧，現在是復仇的時間——！」

威廉對著手裡的刀小聲自語著。

然後對砍過來的Rottenperson們進行反擊。他的動作和外行沒什麼兩樣，根本無法和受過刀類格鬥訓練的戰鬥員相比。既沒有策略也沒有防禦，連招式都沒有的野獸般的動作。但又到底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才是最適合不死者的戰術——

「什…!?」

在塞爾蓋的身後，他的副官啞口無言。

在和威廉接觸之後，兩名Rottenperson就那樣爆炸了。

讓他們的再生能力失控，從內部將他們破壞。緊接著發動追擊的兩個人，也同樣被打倒了。

Rottenperson的攻擊，並不是沒有攻擊到威廉。但Rottenperson的攻擊都被威廉的外殼擋住了，而威廉的刀僅僅只是砍了一下，就給Rottenperson們造成了致命傷。

那已經不是戰鬥了。是連廝殺都稱不上的單方面破壞。不知不覺間，局勢完全逆轉了。被獵殺的是他們。

「你這傢伙，是想離開自己的崗位嗎！？是要違反契約嗎!」

沒有龍人化的副官，無視塞爾蓋的命令開始逃跑。

逃走的不只是他。受到莫魯斯露攻擊的裝甲部隊也已經開始潰退。

只有Rottenperson還在遵從命令——更確切地說，他們是被本能的恐懼驅使而對威廉發動了攻擊，但在不死者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他們只是單方面的被蹂躪。

剩下的Rottenperson只有塞爾蓋了。

「花錢雇來的戰鬥員。遇到這種形式，都會逃走吧。」

威廉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悠然語氣對塞爾蓋說道。他的聲音里甚至還帶著一絲同情。這個事實讓塞爾蓋更加暴動。

「不過，不會讓你跑掉的。塞爾蓋·羅少校。我可是有一大堆問題想問你呢。」

「威廉——！」

塞爾蓋舉起鉤爪沖向威廉。

威廉赤手空拳的擋住了攻擊。被Rottenperson的怪力所增幅的鋼鐵義肢，擁有匹敵巨大戰槌的威力。不是用肉體就能對抗的東西。

即便如此，威廉的胳膊也不會被擊碎。因為塞爾蓋發現，強大的再生能力在被破壞之前就治癒了他的肉體。

威廉舉起右手的刀。發動了對Rottenperson的必殺攻擊。塞爾蓋靠摔在地上慌忙來躲開了這招。那副狼狽的樣子完全無法掩飾。

「為什麼……威廉！？你這傢伙，明明就快死了.…..!」

塞爾蓋的臉因屈辱而扭曲，他粗暴地吼道。

然後，他突然看向了在威廉背後的伊都香。

「是嗎，是尤彌爾.…….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是與深淵的第六獸「佩夫洛尼亞相同...…!」

塞爾蓋趁著威廉露出空擋的那一瞬間開始猛衝。

他沖向的地方，是倒在地上的伊都香那裡。

威廉意識到塞爾蓋的目的是帶走伊都香。

Rottenperson的腳力在不死者之上。如果讓塞爾蓋逃走了，威廉想追上他就難了。

明明知道這一點，威廉卻出奇地冷靜。

因為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體內的劍正在告訴他。

「住手，塞爾蓋·羅——！」

在發出最後的警告之後，威廉舉起了刀。

在想象中。撕開黑暗的一道閃光。把天空燒焦的深紅光輝。

還有伊都香抱著的炎之劍——

全身的血液變成灼熱的洪流。那是能讓龍燃燒的火焰。屠龍的光。這是在那一天威廉沒能獲得的力量。

在無意識中，這句話從威廉的口中說了出來。

「「焰」——」

一瞬間彷彿變成了永遠。與敵人的距離也變成了無。

Rottenperson體內流淌的稀釋了的芙莉西亞·阿克曼的血液——為了燃盡那龍血，火焰現在正全力的燃燒著。

十幾米。穿過了絕對不可能到達的距離后，威廉慢慢回頭。

背後是最後一個全身被火焰包圍的Rottenperson。

「怎麼…..可能.…….我，被這個....怪物....…」

身體被砍出深深裂痕的塞爾蓋，想要撲向威廉，但他的身體已經倒下了。包裹著肉體的火焰越來越猛，很快就把他燒成了白灰。

「你這被詛咒的....…怪物……」

留下了詛咒的話，塞爾蓋的肉體消失了。

威廉無言地看著。

沒有同情。他向威廉發射了幾十發子彈，還打算殺死伊都香。即便如此，威廉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龍的存在，他也許就不會這樣死去了。

覆蓋著威廉全身的深紅鱗片，也開始脫落了。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在體內暴動的巨大力量正在消退。威廉應該燒盡的龍血，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威廉的身體似乎在無意識地傳達著這樣的信息。

「威廉…還活著.…嗎？」

背後的伊都香有要站起來的跡象。

就在威廉打算回過頭的同時，有個柔軟的東西撞了過來。伊都香猛地沖了過來，流著淚緊緊抱住了威廉。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點也不好啊。那樣亂來。」

威廉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那樣就彷彿在說，想哭的其實是我。在無法動彈的狀態下，看到伊都香被槍擊的那種絕望感，至今回想起來都讓他全身發寒。

「還有，如果能離我遠一點就好了。順便，那件衣服你也想想辦法。」

「衣服？這個，哇啊啊啊啊!?」

伊都香低頭看著自己被撕碎的胭脂色運動衫，發出了尖叫。

運動服下面穿的直播用服裝，布料面積本來就很小，現在變得更小了。而肌膚接觸的那種感覺，也讓威廉這種經歷了很多故事的人掩飾不住內心的動搖。

「看，看見了?」

伊都香用手遮住胸口，抬眼看著威廉。

「不，沒有。」

威廉冷淡地說道，然後打算將她推開。

伊都香發出「嗯」的一聲，揚起了眉毛。

「騙人！那你的臉為什麼會那麼紅呢？」

「那是朝陽照的。」

威廉一臉茫然地看著東方。

逆光中浮現的廢墟街道，被初升的朝陽染得像血一樣紅。

阿波羅的裝甲部隊已經被殲滅，倖存的戰鬥員也已經消失了蹤影。而莫魯斯露的裝甲列車也結束了炮擊，這種沉默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然後——

在緊貼的威廉和伊都香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有著橘色挑染的少女。

「嗯，好像一夜之間關係突然變好了。是發生了什麼開心的事？」

「啊呀！？」

「愛爾！？你..…！」

捂著胸口的伊都香發出悲鳴，威廉則是反射性地擺好架勢。

若無其事地出現，然後站在那裡的愛爾·堂·莫魯斯露。並沒有從她身上感覺到敵意。愛爾像孩子一樣兩眼放光，緊盯著威廉握著的刀。

「對了對了，剛才那個是什麼！？那個「滋」的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呃，「滋」。」

威廉皺著眉頭，支支吾吾的。

愛爾描述的應該是威廉砍塞爾蓋的時候發動的奇怪能力吧。但是威廉卻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打倒他的了。只覺得是砍到了的感覺。就算現在讓他再來一次，他也沒有信心能再現剛才的情況。

「那就是你的神蝕能嗎，威廉。真漂亮啊。還有那個血纏。」

站在愛爾旁邊的青色挑染的少女，用沒有感情的平靜聲音說道。

神蝕能，還有血纏——聽到了生疏的辭彙，威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露露…...你們想幹什麼？為什麼現在才出現？」

「算是問候吧。我們不是來幫助你了嗎？」

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露露·堂·莫魯斯露平靜地回答道。

威廉的嘴唇因為焦躁而扭曲。

「把我們當誘餌，你還敢說這種話。」

「多虧了這個，阿波羅的大部分戰鬥力都被消滅了。」

露露毫不畏懼的承認道。她意想不到的回答，讓威廉一時說不出話。

「也就是說，貝倫格爾的兵力現在變得薄弱了。」

愛爾露出了的笑容，讓人聯想到殘酷好戰的貓。

「難道...…你們的...莫魯斯露的真正目的是....…」

威廉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句話。

莫魯斯露知道貝倫格爾囚禁了威廉的妹妹——芙莉西亞·阿克曼。還有威廉打算殺了妹妹的這件事。-

要殺死芙莉西亞·阿克曼，和貝倫格爾的戰鬥就不可避免。但對方是擁有龐大資本的軍事企業巨頭。即使是莫魯斯露，也不敢輕易與之交鋒。

但是在失去了阿波羅的主力部隊后，現在的貝倫格爾民間軍事部門已經陷入了崩潰狀態。愛爾等人利用威廉和伊都香做誘餌，製造了殺死芙莉西亞·阿克曼的機會。

看著呆站著的威廉，有著人偶般美貌的雙胞胎恭恭敬敬地行禮。

「再次向您致詞。我的名字叫愛爾·堂·莫魯斯露。這位是我的妹妹露露醬的是。我代替莫魯斯露家族的族長，來迎接二位。」

愛爾那殷勤的語氣，讓威廉和伊都香感到困惑。但是愛爾的表情很認真，似乎並不是在捉弄威廉他們。

「二位，指的是我和威廉嗎？」

「是這樣的。「龍之子」——伊都香·理查維塔·伊娃。」

「在...在說什麼?」

愛爾叫的陌生名字，讓伊都香困惑地歪著頭。

「你們想要的不是伊都香的能力嗎？」

威廉警惕的看著雙胞胎問道。雖說是為了削弱貝倫格爾的力量，但他並沒有忘記兩人把自己和伊都香當做誘餌的這件事。威廉開始懷疑她們是不是企圖先用甜言蜜語迷惑自己，然後好再次利用自己。

但是，露露斷然地搖頭否定。

「不。因為莫魯斯露交給我們的任務是讓你成為王。「屠龍的英雄」威廉·阿克曼——我的主人。」

她一臉認真地回答，讓威廉不知所措。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