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殘酷

塵灰，在這黑夜裡有了實體。太陽試圖溫暖這片土地，卻只有極其少數的一些時刻，幾縷微光有幸突破阻礙，展示著丁達爾效應。生命在這個時代很可悲，他們都沒有什麼機會和他們的母親「太陽」見見面。那些被擾動的灰像幽靈在身邊浮動，如果有人單獨在這裡待著，沒一會就會患上幽閉恐懼症。或許空間很大，但是你無法用目光感受。恐懼，會自心底溢出。

現在沒有衛星導航，定位改用以各個明顯的參照物坐標為基礎，通過記錄下來的行駛路線與原來保存的地圖進行比對，而確定所在的大致坐標。可想而知這種做法會造成的誤差。

十二架無人機花了兩個小時對那個坐標方圓四公里進行了五次搜索，但一無所獲。隨後範圍再擴大了一公里，並開始使用無線電廣播和擴音器，打算冒著目標暴露的風險下希圖獲得那些倖存者的回應。

一個小時后，終於，岩嵩發現了一片被焚燒過的樹林，在那裡找到了一輛戰痕累累的裝甲車，旁邊有很多異獸的屍體，落滿灰塵。他操作無人機試圖和裝甲車聯繫，但是什麼都沒得到。

「全體，向目標地點出發。」唐鐸的聲音聽不出語氣，和外面的空氣一樣冰冷。全體成員都面無表情地準備出發。沈櫻也有點沮喪，她盯著屏幕盯得眼睛都有些酸痛，她一直全神貫注著尋找疑似裝甲車的東西，甚至誤報了一次。沒想到結果還是這麼的不妙。

「你的表現已經很棒了，你看看你的搜查範圍，位於全隊第三。」楊小星拍了拍沈櫻的肩，雖然她也苦著臉，但還是試圖安慰著沈櫻。沈櫻點點頭，撐起了一張笑臉。

車速很快，路況很差，顛簸得簡直無法讓人忍受。他們對於目的地存在著複雜的情緒，都沒有在這時候抱怨一聲。沒多久，他們就快到了。

「已知目的地有異獸群出沒，戰鬥組先下車判定風險等級，其他人待命。」

沈櫻趴在玻璃上，往外面看，只模模糊糊得看見一些人影舉著裝配手電筒的槍從各自的車上下來。隨後，一個高大的機甲從車廂後部鑽出，她知道，那是唐鐸。再往那些人前邊看，她看不到了。

「已經有隊長視角的視頻信號了。」岩嵩在車裡提醒，「我已經轉發到無人機組群了。」

沈櫻立即打開視頻觀看，此時唐鐸正一步一步走向那輛裝甲車，途中，他用那柄巨大的鎢鋼劍撥了撥異獸的屍體，屍體布滿彈痕，流下的血液和灰結成了黑色凝塊。附近痕迹凌亂，遠一點的地方還有一大片火災留下的痕迹，短時間難以分析當時的情況。只知道發生了一場相當慘烈的戰鬥。

他走近裝甲車，裝甲車難以辨認原來的樣式，布滿爪痕，防爆車胎被啃噬一空。一側車門被掀起，丟在一邊，這大概就是戰鬥完結的原因。他沒有鑽進去看，因為門太小了。武裝組的幾個人舉著搶進去了。沒多久，他們就一臉凝重的走出，搖了搖頭，看來是沒人能活下來。

「特勤組和無人機組下車，採集一切有用信息。武裝組維持警戒。」唐鐸下令。

岩嵩立即站起來，招呼幾個男組員搬設備。楊小星轉頭對沈櫻說：「你還沒有接受過偵測培訓，可以不跟我們下車，當然，如果你想，也可以幫我們搬些東西。」

「我想幫忙。」沈櫻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好。」楊小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拿起了一個箱子交給沈櫻。

眾人檢查一下防護服的密封性，

他們走下了車，來到現場。特勤組的人先對異獸的屍體下手，採樣，拍照，甚至準備完整的帶走幾隻。而岩嵩先使用無人機對整個現場做了3D掃描，然後在電腦里做場景模擬。其他人在測取各項數據，輸入到電腦當中。

還有人走進了裝甲車裡，試圖尋找一些有用的東西。沈櫻來到了門邊，她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緊咬牙關，抑制住了想要嘔吐的衝動。

那是血肉模糊的車廂，血跡已經變成黑色，還有些不可描述的碎塊，似乎來自人體。還有一具被爆頭的異獸的屍體。因為這寒冷的天氣，那些血肉似乎還很新鮮。她不敢看了。幸好面罩的過濾效果強大，她沒有直接聞到那些味道。現在的她只敢往遠處走一些，看看岩嵩這邊有什麼發現。

「有什麼結果了嗎？」唐鐸的聲音在岩嵩的耳機里響起。他下意識的搖搖頭。

「唐鐸，採集和分析要花費的時間可能遠遠超過我們的預計。你要做好武裝組的輪換工作，我這邊也會安排無人機巡邏的人。還有，我們最好要把這個已經報廢的裝甲車也拖走，還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我明白，但現在真的連一點眉目也沒有嗎？」

岩嵩苦笑一下：「現在我只發現了處處不合理的地方，比如我們連他們怎麼升起這麼大一片的火都不太清楚。而且這裡留下的異獸的屍體實在太多了，這不符合異獸的習性。他們不會留下任何一塊新鮮的血肉。」

「我知道了。但我也比較擔心異獸會不會突然想起這邊有點剩飯剩菜。你最好還是儘快。」

「好好好，我儘快。」岩嵩眉頭緊鎖，掛斷了通話，「催什麼，你行你來呀。」

他一轉頭，看到沈櫻在這邊站著，他莫名來氣：「喂，那誰。現在趕緊去打開你的無人機，要是不想我們和這些人一樣完蛋，就趕緊去觀測異獸群的動向。」

「好好，我馬上去。」雖然不明白剛剛脾氣還很好的組長為啥變了樣，但她立馬就去打開無人機。

盯著黯淡的屏幕尋找目標，是一件極其消耗精力的事，即使無人機自帶一盞強光燈。可在這黑夜裡還是太渺小了。

她操縱著無人機，以車組所在位置為中心，向外輻射著巡邏。她看得很仔細，其實她的內心還有小小的希望。若是那些人里還有人能逃出來呢。從南方那麼遠的地方跑來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呀。

幾個小時后，特勤組的人向岩嵩彙報，此時附近的風險排查工作已經結束，唐鐸回來，站在岩嵩旁邊。

這個特勤隊員是車輛維修員，他在行了一個舊時代的軍禮后開始彙報：「隊長，我剛剛檢查了該裝甲車的情況，除了駕駛室和車殼受損嚴重，車的發動裝置，車架等內部結構完好，甚至還能發動。只是油箱內汽油已經用光。」

「這麼說火焰是他們用汽油點燃的咯。可是如果還有燃料，他們又為什麼在車輛完好的情況下在這裡停留，不繼續向前，或者在遇險時逃離？」岩嵩摸了摸下巴，感覺匪夷所思。

「難道是車胎爆了？」唐鐸提了個笑話一般的可能。文夏生產的裝甲車擁有即使沒有車胎也能行駛的能力，只是那種顛簸程度讓人一言難盡。但在生死面前，還有什麼不能放下？他自己也覺得這不可能，只是微微一笑，緩解一下氣氛。

岩嵩想了許久，再結合電腦數據反饋，嘆了口氣：「然而，因為爆胎停止前行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了。否則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能點燃這一大片森林，這裡的樹木酸性大而潮濕，沒有大量汽油是無法點燃的。異獸懼火，他們點火的動機我們也可以理解。但還是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在有能源的情況下不向我們求救。」

「不是所有問題都需要一個答案，更何況，這黑夜也吞噬了太多的答案。阿嵩，別鑽牛角尖了，收集完信息，我們就準備回去吧。」

岩嵩沒有說話，盯著電腦屏幕凝思。

唐鐸看著他苦悶的樣子，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寬寬心，但是，自己已經穿上了盔甲。

他看了看錶，預估風險是他作為領導者時刻要做的工作，他現在已經明顯覺得剩餘價值已經不大，但風險與時俱增，他在尋找一個任務結束的合適時間。

這時，又有一個特勤組的隊員跑步著過來。

「隊長！遺體已經分揀出來了，只有五具，四個在車內，一個在車頂機槍位。」

岩嵩突然抬頭：「如果我沒記錯，他們一共是六個人吧。」

還沒燈唐鐸開口，岩嵩直接向他喊道：「擴大搜索範圍，投入所有人力，必須找到這第六個人。」

特勤組的人一愣，唐鐸也明白了什麼似的下令道：「各組沒有重要工作的組員，立即尋找第六名倖存者！」

特勤組的人遠去，岩嵩眼睛里閃閃發光的看著唐鐸，說：「一切答案，就在這第六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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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沈櫻打了一個哈欠，即使她從小到大都注意都力很好，但是也在此刻感覺到了睏倦。現在她在想要不要找個前輩給自己輪換一下，她真的有點累了。

「嗯？」她忽然瞧見屏幕上有個亮點一閃而過，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因為疲累看花了眼，她將無人機懸停，牢牢得往那個方向看。

「什麼？哪裡爆炸了？」她看到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段直衝雲霄的火焰，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在看了一會後，那道亮光一直在屏幕上刺眼的存在著，她選擇讓無人機再湊近看看。

然後，她看到了這一輩子難忘的畫面，在枯寂的森林裡，一個女人，渾身浴火，追逐著一群異獸奔跑，向它們拋擲火焰。像是古老的神話，祝融火神在賜予凶獸以神罰。

「這是啥？」但此時的沈櫻還在糾結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是設備出了故障。她很快反應過來，她打開對講機，接通了岩嵩的頻道。

「報告組長，這邊無人機巡邏發現了重要情況。」

「請講清楚，什麼情況？」

沈櫻看著屏幕里奔散的獸群，和被火焰點燃在地面上扭曲著的異獸，她的瞳孔因為恐懼而收縮。她看到那個女人抬起頭來，看向無人機的方向。

「組長，有人……在屠殺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