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危險

31號這天下午，因為要放假，所以按照周五的時間，下午只上三節課，便於同學們回老家、外出等。陳成在學校門口等到楊雯，楊雯讓他開車，直奔高鐵站。三個人都很開心，陳成的職稱評上了，兩個人的股票賬戶都賺了很多，一路上說說笑笑。楊雯賺了多少？這個問題陳成一直不好意思問。楊雯也從來沒和他說過自己投了多少錢，當然，陳成也沒透露過自己的投資數額。都是成年人了，都懂得尊重彼此的隱私。

到了高鐵站，三個人上車，在車上吃泡麵。陳成突然覺得高鐵上的乘客都很健談？仔細聽聽，才明白大都是在談論股市。正是晚飯的飯點，車廂里吃泡麵的，吃麵包的，談論股市的，當然還有談論反腐的，談論中美關係的，沸沸揚揚，整個車廂里洋溢著過年的喜慶氣氛。

下了火車，三個人換乘地鐵，十點半，終於到了外灘。放眼望去，只見東方明珠熠熠生輝，剛封頂的上海中心大廈華燈璀璨，只是隔著公路，離江邊有點遠，再加上無數人頭湧來涌去，喧嘩嘈雜，看得不夠盡興。

陳成和清雅忙著看風景，楊雯已經累癱了，想找個長椅坐一下，可是人太多，一時實在找不到空椅子，只好倚著一根燈柱蹲著休息了一陣子。

楊雯苦笑著說，咱們跑這麼遠，就為了來這裡看人嗎？

陳成說，人確實很多。你看，那邊應該就是觀景平台，視野比這邊開闊多了。咱們過去。

清雅很久沒出來玩了，雖然天晚了，但是依然很興奮。楊雯很累，本來不想動，但是大老遠來了，她不想掃了陳成和清雅的興，於是強打起精神，陪著他們走。

人很多，走路都不方便。陳成仔細觀察，才發現要想到達觀景平台，必須穿過不遠處的那個地下通道。他帶路，楊雯和清雅跟著走。走了幾步，陳成發現清雅個頭太小，遊客太多，這樣走不太安全，於是他左手抱起清雅，右手牽著楊雯，一路避讓著遊客們，慢慢向前前進。遊客們有和他們一個方向走的，也有逆著他們的方向走的，有些亂，陳成有點煩躁。

他是個凡事講究效率的人，以前出去旅遊，他有時候會嫌棄張玉太慢，搞得張玉不高興。在武漢和同學們出去遊玩的時候，每次都是他負責開路，在最前面給大家帶路、指點方向。現在這種慢騰騰的速度，讓他不大開心。

走下通道，才發現通道里人更多，往哪個方向走的都有，很擁擠。說英語的，說普通話的，說各地方言的，還有說著各種其他外語的，一時之間也分辨不清。穿過通道，往上再走，人更多了，直接走不動了。人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交織在一起，說話都聽不見，於是人們用更大的聲音說，這樣又導致更加嘈雜。

陳成回頭，大聲對楊雯說，先不要往前走，跟著我，咱們擠到牆邊去！楊雯大喊：你說什麼？陳成大聲說，跟著我！楊雯說，好！楊雯抓住陳成的外套下擺，緊緊貼著他的身體往前走，拚命擠到通道最邊緣，然後試著順著邊緣往上走，這樣遇到的壓力果然小了。

陳成抱著清雅，可是往前擠需要用力，他怕傷到清雅，只好側過身子，換成面朝牆壁的姿勢，把清雅抱在里側，用左肩努力在人群中剖開一條路，一點點往前挪動。楊雯跟在後面，寸步不敢離開，生怕跟丟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走上了一級台階。

陳成突然覺得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他腦中火花一閃：此處危險！！

去年，

學校里曾經安排過一次防踩踏班會，陳成還專門搜集了資料給同學們看。現在他們遇到的這種情況，極易發生踩踏，不行，必須抓緊時間，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談何容易？現在大約快到十一點半了，很快要到新年倒計時了，人們都很興奮，大喊的，吹口哨的，響成一片。階梯上已經是人挨人人擠人，寸步難行。陳成想，無論如何，必須往上走，離開這個擁擠地段。忽然有女人的尖叫聲刺破了這片嘈雜，接著是更多的尖叫聲，夾雜著孩子的哭叫聲，男青年的口哨聲，還有人故意大喊著「往前擠啊，擠啊」，亂成一片。陳成扭過頭往中間一看，天哪！真的是寸步難行的狀況了！怪不得有女人的尖叫聲和孩子的哭叫聲，看來被擠得喘不過氣來了。

陳成面前隔著四五個人，有一個男的大喊著「別擠了，擠死人了」，可是沒幾個人聽見，聽見了也無動於衷。在這階梯上，有往上走的，也有往下走的，大家互不相讓，推來推去，就像海浪一樣，每一個水滴都已經身不由己、不能自主。陳成感覺到這裡的危險氣氛越來越濃，他轉過頭，繼續向前進。忽然腿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一組垃圾桶。他想繞過去，可是試了兩下，難以成功，旁邊的人牆太結實了。

懷裡的清雅顯然也感覺到了這裡的危險，兩隻胳膊緊緊摟著陳成的脖子，渾身在發抖。陳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再次繞過垃圾桶。他抬頭一看，發現上面的台階已經不多了，估計也就七八級，但是就這麼幾步路，他就是過不去，還是白搭。

旁邊的尖叫聲和哭鬧聲更大了，遠處近處都響成一片。他先不管那些，抬頭查看周遭形勢，突然眼前一亮：垃圾桶的上方不遠處，就是觀景平台的平面了，那裡有一小片空地，有金屬護欄，護欄外邊就是平台。對，上去！

他急忙轉過身，把孩子送到楊雯懷裡，大喊道：「抱著！」楊雯一愣，急忙抱住清雅，卻不明白他要幹什麼。就這麼一瞥間，陳成發現楊雯的臉色很蒼白。

他急忙爬上垃圾桶，楊雯頓時明白了他的計劃，把清雅放在垃圾桶上。陳成個頭高，稍稍上跳一下，伸手抓住上面金屬護欄的根部，兩腿一蹬，一下子就爬上去了。

現在他站在牆頭上，才發現想把清雅和楊雯弄上來實在有點難。楊雯手腳並用，爬上垃圾桶，抱起清雅，把清雅用力往上舉。陳成蹲下，伸出雙臂去接清雅，還好，剛剛夠得著清雅的腋窩。他剛想抱清雅，突然感覺身體有點失衡，有往下掉的危險，手立即收回來。楊雯本來就很累，舉著清雅對她來說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她以為他已經抱住了，力氣鬆了，可又突然覺得清雅的分量一點沒有變輕，就在這一剎那間，清雅往下跌去。

陳成低頭一看，清雅已經站在垃圾桶上，哇哇大哭。楊雯身子往垃圾桶下跌去，陳成張大了嘴驚呼出聲。還沒等陳成驚呼完，楊雯又穩穩地站在了垃圾桶上面，她面前是還在大哭的清雅。

原來，剛才在垃圾桶邊有一個小夥子，眼疾手快，在楊雯往下跌的同時迅速伸出援手，使勁推了楊雯屁股一把。楊雯藉助這股力道，頓時站穩了。

陳成朝小夥子大喊：上來！上來！那小夥子立即站上垃圾桶，把清雅舉起來。陳成用左腳勾住旁邊的金屬護欄根部，伸出雙臂接清雅，這次穩穩地抱住了清雅。-直起身子，把清雅放好，陳成正想再去拉楊雯上來，又想起清雅，轉身對她大聲說：寶貝，站在這裡別動！清雅還在大哭，一邊哭一邊使勁點頭。陳成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左腳再次勾住護欄根部，楊雯已經伸出雙臂等待他。

陳成俯下身子，抓住楊雯的雙手，慢慢把她往自己懷裡拉。楊雯畢竟比清雅重多了，陳成拉得很吃力。還好，又是那個小夥子，在下方抱住楊雯的小腿，慢慢站起來，楊雯終於上到了平台上。她一鬆開陳成的雙手，立即蹲下抱住清雅，母女兩人同時大哭。

陳成顧不上安慰她們，低頭看去，那個小夥子把一個女孩拉上垃圾桶，兩個人如法炮製，把女孩再拉上來。旁邊有人看見他們這個辦法不錯，急忙也搶著登上垃圾桶，希望儘快脫身。又拉上兩個女人，已經沒有多少空間了，陳成朝小夥子大喊：你快上來！沒地方了！小夥子抓住護欄根部往上爬，陳成在旁邊幫助。大概太累了，小夥子腦袋在牆上磕了一下，幸好並無大礙。終於，小夥子上來了，陳成轉身去看楊雯母女，看到她們兩個人抱在一起坐在地上。

陳成想越過護欄，但是護欄外邊全是人，根本沒有容身之地。七個人只好蜷縮在這個狹小的地方。

陳成往下看去，這才發現下面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往下走的人顯然更多，下面那些想往上走的頂不住了，好像最下面有人摔倒，因為那裡有人好像在大喊，一邊喊一邊試圖拉起那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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