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刀山火海
虞夕慘白的臉色,憔悴的面容,在火光里烤出了病態的紅暈,香汗淋漓。
仇天耳畔迴響著楊曌的奸笑,一陣恍然,陷入窒息的急躁里。古松長了千百年,挺拔而遒勁,一躍之下堪堪可以觸及那枝吊繩的樹榦。然而要命的是,觸及之後,四下並無借力的物事,只得硬生生的掉在刀山火海里。
那刀山火海,望著便已頭皮發麻,若是真掉進去,不知是先被剁成肉泥,再化為飛灰;還是先烤成焦炭,再被刀鋒斬碎。
仇天瞪著宮商羽,宮商羽一陣心虛,兩手一松虞夕竟往下掉了些許。頓時熊熊烈火的溫熱燒灼到臉上,高溫之下,虞夕幾乎暈眩過去。宮商羽忙抓緊了繩索,虞夕驟然一停,卻不留給仇天時間躊躇,徑自暈了過去。
百餘名弓箭手已搭箭在弦上,拉滿了長弓,圍在古松下的刀山火海旁,虎視眈眈。只等仇天一躍而起,將他射成刺蝟,享盡亂箭穿心而死。
明知虞夕危在旦夕,仇天心急如焚,卻不得不如履薄冰,望著楊曌平靜而冷漠道:「你要我如何,才肯放了她?」
楊曌挺直了胸膛,一臉狂妄與鄙夷,橫眉冷笑道:「你也配與老夫談條件?如今你不過是瓮中之鱉,階下之囚,你若跪下求求老夫,或許老夫可以留你全屍!」
「生死人,肉白骨的穀神丹被我私藏在一個隱秘之地,以它為籌碼,可好?」當日仇天將穀神丹丟給華池,他卻沒救活漓兒,穀神丹定是被冷香宮的人拿去了。冷香宮遠遁紅塵,不染世事,仇天暗中賭了把,賭楊曌並未得到消息,會一時貪婪信以為真。
果不其然,穀神丹乃天地神丹,傳聞中尋常人服下可長生不死,修道人服下白日飛升。楊曌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最不濟,多一甲子的功力便天下睥睨,還怕那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老狗?
「你這小子,詭計多端老夫信不得。」楊曌眼中狡猾之意閃爍,思忖片刻,冷哼道,「老夫先打你個半死,你沒法暗算老夫,老夫再聽你講那勞什子的穀神丹所在,隨後關押你等回京城。等找到了穀神丹,再放了你們。」
說罷,這老狐狸竟不給仇天喘息,面色猙獰的揮了揮手。頓時數十人一擁而上,拎起長刀沖仇天砍去。仇天暗罵一聲,軒轅劍應聲而起,帶起一泓清澈冰涼的秋水,正要化霧而去。忽然聽到了虞夕痛苦的呻吟聲,只見黑衣少女渾身已被淋漓的熱汗浸透,到了生死邊緣。
少年的劍,忽然散去了所有的波瀾。
數十刀盡數砍在身上,刀刀血花四濺,仇天悶哼一聲,渾身僵硬,仰天打了個滾跌倒在地上。他心有不甘的望著天際,眼底,卻忽然閃過一道異色,驚喜之餘,卻更多了一分擔憂,他究竟看到了什麼?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一道靚麗的身影宛如九天仙女,在仇天眼底拂過,扶搖直上,步履窈窕。淡紅色的裙裾蹁躚一盪,纖瘦的嬌軀未動,整個人已緩緩飄到了十丈之高。孔雀屏風,天鵝羽翼,不如她長發下的霓裳一角。嫦娥奔月,天女散花,難描佳人獨步雲端的飛天仙姿。她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山精靈怪,愛恨於心,純粹的幾乎透明。
山精靈怪...仇天可笑於自己的妙喻,撲哧一笑,胸口卻是劇痛沒笑出來。她較之山精靈怪,要漂亮的多,也活潑的多。
三位師父,一定不是她殺的。
眾人皆被這蓮足輕穩的一踏,迷了魂魄,丟了神采。羅綺門的功夫,終究是女子使出來,才更勝一籌。且不說弄花戲蝶手,單是須彌步,楊慕涵縱不如仇天嫻熟,也不如仇天精妙,施展出來卻藏了所有殺機,唯見美不勝收,似一曲溫婉的清歌妙舞。
陰陽幻滅生天道,天道唯心轉陰陽。
楊慕涵蹁躚輕踏到了最高處時,忽然青鸞出鞘,驚才絕艷的一劍凌空施展,頓時宮商羽手中一松,繩索立斷。楊慕涵嬌軀一轉,蓮足一踏,竟再次向上挪了少許,將昏迷的虞夕攬入懷中,直直向下墜去。
弓箭手正要出手,待看清了女孩兒的面容,卻紛紛傻了般,詢問的眼神飄給了楊曌。虎毒不食子,楊曌倒尚余幾分人性,嘆了口氣,反而憂心忡忡的望著從天而落的兩女。
身下是刀山火海,修羅地獄,楊慕涵卻彷彿想不了那麼多。彷彿凌空躍起的那一剎那,她只瞧見了,仇天被逼的遍體鱗傷的模樣,忘了自己的安危。刀鋒芒,劍影寒,火勢熊熊,似乎在迫不及待的咆哮,貪婪的迎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漫長無盡的煎熬,卻只是一瞬間,楊慕涵與虞夕如流星一般,即將被火焰吞噬。楊慕涵淚眼汪汪的望著仇天,沒有委屈,只有深情。情比金堅,義比地厚,你可以為了她犧牲自己,我也可以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可惜血肉之軀,怎堪抵擋那刀山火海,兩人的身影,已被吞沒消失在眾人眼帘。
「慕涵,小夕...」仇天忍者渾身的劇痛,站起身,悲慟的吼了出來。
一道疾風閃過,恍如日月飛馳,如光似電的一道紅色,從刀山火海里一竄而過,竟帶出了兩個安然無恙的姑娘。火紅色的大鳥,振翅一揮,頓時百餘名弓箭手東倒西歪,手中弓箭,盡被一道颶風吹進了火焰中。
上萬隻雪原雄鷹,肆無忌憚的叼琢著大明將士的眼睛,無數人慘叫失聲,捂著淌血的臉,在地上打滾翻來覆去。彷彿地動山搖,江河崩塌,彷彿瘟疫肆虐,洪流爆發,可怕的獵鷹恐懼的猛禽,打碎了無數死士的意志。轉眼間千萬人已潰不成軍,死的死,逃的逃,覆水難收。
竟是華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