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回 黑水國修士
追尋正陽宗弟子房內的殘餘靈力一路至岩羊鎮郊外,未見可疑蹤跡,古華珠略覺不安,忽然接到常澤寶的示意。前方不遠處的道路中央躺著個人,一身正陽宗淡金色制服,生機黯淡,昏迷不醒,正是昨晚見過的正陽宗男修金禾心。金禾心的皮外傷並不嚴重,幾處被火燒過,嚴重的是丹田內玉池破碎,道基受到重創,像是被人吸走了修為,而另一位女修馮芸不見蹤影。
古、常二人皆非見識淺薄之輩,卻是頭一回見到如此傷勢,略一商量,把金禾心帶回客棧后再論其他。
如意店內,程素君與曹霜華相對而坐,等待眾人歸來。
檢查過金禾心的傷勢,程素君語調沉重,道:「將二人擄走的應當是天靈宗弟子。」
古華珠不見季恆身影,亦無感應,正待詢問,聞言訝道:「天靈宗,黑水國的天靈宗?」通玄界不拘國家,但一觀一門四神宗皆是晉國宗門,與黑水國上宗天靈宗、齊國上宗南平谷疏於往來,不少宗門以天靈宗為魔道邪宗。
「正是。如果我沒看錯,金師弟應當是中了天靈宗的吞月**。傳說此法可吸食修士道基,化為己用。」
曹霜華驚道:「那金師弟豈不是……」
程素君道:「道基損傷至此,怕是傷愈后境界會跌至鍊氣,若能克服心魔當能花費時間門再行築基。」對於修士而言,經過此役,打擊最大的是心靈,若能重整旗鼓,他日尚有築基時,若就此沉淪,道途便也毀了。
曹霜華懊悔道:「聽到爭吵聲,我若直接去問一聲,說不定金師弟不會遭此一劫,馮師妹也不會失蹤。」
「能在我等眼皮做下這等子事,便是仗著修為高於我等,沒把我等看在眼裡。曹師妹若是去問,無非多一人失蹤罷了。」常澤寶道,「誰會料到幾個宗門女修失蹤竟牽出義安宗和黑水國修士來。事情發展至此,已非我等可為,常某提議諸位發信回去,等宗門示下,如何?」
程素君與古華珠也做此打算,曹霜華更無二話。
古華珠問道:「我那師妹去了何處,怎不見她人影?」
曹霜華道:「季師妹尚未築基,仍需進食,午時見你們遲遲不歸,便說去找些吃食。按理,也該回來了。」
古華珠的心頭狠狠跳動兩下,朝程素君看去,她遮面布下恬淡無波的眼眸陡然生出寒光。常澤寶正欲說話,遠處傳來轟鳴,驚呼聲叫喊聲混雜喧鬧。
程素君心中一緊,猛然竄出客棧,只見遠方一片火紅之色,道截然不同的氣機衝天而起。
街上商販、行人紛紛奔跑走避,不斷呼喊著:「邪物作祟,神仙降妖除魔,快跑快跑啊。」
卻說岩羊鎮東北方的民居門口,季恆剛要離開,就被尖笑聲所阻。
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自一團紅霧中顯出身形,一身黑色長袍,領口袖口鑲有虎紋金絲邊,腰間門系著玉帶,發色如墨,以金冠束起,並非昨晚所見義安宗的佝僂男修。
男子身量頎長,猿臂蜂腰,一張臉稜角分明,俊朗不群,英武中帶著一股粗豪猙獰之氣。「聽聞晉國修士不到築基不出宗門,不想竟讓我遇到個鍊氣女修。既如此便與我一起上路吧。」說罷,半空中出現一隻黑色大手,向季恆腰間門抓來。
「哪來的豬手敢抓你爺爺。」季恆目光一凝,左手抬起,對著大手凌空一指。
雷鳴聲響,一道閃電划空而過,劈中黑色大手。
黑色大手瞬間門崩潰化為虛無,而那道閃電並未就此消失,直撲黑袍男子面門。
黑袍男子徒手擋下,感受到掌心傳來陣陣麻痹感,目中露出幾分訝色。
「晉國修士?你是黑水國的,來我們晉國做什麼。」季恆心下大駭。對方靈壓驚人,神識廣大,她的一舉一動逃不出對方掌控,給她的危機感遠勝霍齊。她只盼古華珠、程素君等人能儘快到來,也希望他們之間門的戰鬥不要波及無辜百姓。
祝香將錦娘護在身後,凝神靜氣,目視來人,並未作出任何逃跑的舉動。對方能潛伏在側,不為二人所察,遠不是她們逃跑就能解決的。
黑袍男子甩開手心殘餘靈力,「小小鍊氣,倒有點意思。金子旻,我的名字。你呢。」
「牽機門季恆。」
「牽機,呵。」金子旻輕笑,笑容似有深意,「原以為能抓個逃跑的叛宗弟子,不想另有所獲。甚好,你們不是我的對手,乖乖跟我回去,也別想著拖延時間門等人來救。」
他此來岩羊鎮並非偶然,乃是感應到空間門內火靈波動,一路追蹤祝香而來。晨間門已有意外所獲,正陽宗弟子一人被他吸食靈基,一人落入他手,而追著靈力滿鎮跑的修士此刻應當撿到他吸食完的廢物。
像是為了讓季恆乖乖屈服,金子旻身後出現兩輪血紅的盈滿圓月,意味著他是真正的築基大圓滿修為,實力足以碾壓季恆。
見到兩輪血月,祝香驚呼道:「內景化現,半步金丹。」同時,她的身後亮起兩輪紅色月亮似是應和,一輪滿月,一輪玄月未滿,月色與金子旻的血月相比黯淡不少。
心居身內,存觀一體之象色,故曰內景。(*1)內景乃是修士身內之景,能激發同屬性靈根共鳴,顯現修為。而金子旻能在築基期將之顯形,足以說明他距離金丹真正只有一步之遙。
明知自己不是金子旻的對手,祝香執劍在手,對季恆道:「錦娘拜託你了。」
季恆一怔,聽出她帶自己錦娘逃跑的意思,可是祝香尚不是她的對手,又如何能與金子旻相較。她目光不離金子旻左右,語氣不耐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心上人自己保護。」
金子旻道:「有意思,可是想通了要跟我回去?」
「呵,跟你回去幹什麼,干你么?」
換做其他男人,聽得這等粗語早已大怒。金子旻卻像是聽來有趣,唇邊微笑不減分毫,「想干爺,也得你跟爺走才是。跟我走,跟我走……」
嘴唇開合之間門,季恆視線扭曲,雙耳發悶,腦內嗡嗡作響,來來回回只聽到個字:「跟我走。」
眼前模模糊糊出現季清遙的身影,向她伸出手,柔聲道:「阿恆,跟我走。」
「姐姐。」不由自主,季恆踏前一步。
季清遙笑顏如花,玉面無暇,「來呀,阿恆,我們離開那。」
「離開那,去哪裡?」
「去你想去的地方,無論何處,阿恆,我們走。」
耳邊隱隱傳來祝香哀嚎:「我不要修仙了,我要和錦娘在一起。我殺了他們,我殺了他們。」
錦娘的聲音淅淅瀝瀝,似在哀戚:「放開我,我不改嫁,我不願改嫁。」
季恆面容冷硬,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升騰起一團怒火。
隨著靈力遊走,怒火越燒越烈。
真正的姐姐臉上有疤,哪怕在她內心深處希望姐姐恢復往昔容貌。
真正的姐姐不會讓她離開。姐姐知道,只要在她身邊,無論天涯海角,哪裡都好。
利用姐姐製造幻覺,不可饒恕。
利用旁人的痛苦製造幻覺,不可饒恕。
明空仙師曾道,築基后教她致幻秘術拈花微笑。製造幻覺者,必先分清是幻是真,若要分清真幻,需不斷審視內心。看清自己的渴望,看清自己的欲求,方不至於落入幻境。持誦觀音心咒,能保持靈台清明,破幻拔苦。
「唵!」
觀音心咒起,諸幻破滅。
周遭空間門蕩滌一空,所有的幻覺化為烏有。
祝香含淚,錦娘癱倒一旁。
季恆看她們一眼,「要和錦娘一起就給老子滾一邊。」心裡暗罵祝香蠢笨,此時不跑去搬救兵更待何時。築基可御氣,可御劍,打不過她起碼比她跑得快。
哪知祝香依舊執劍在手,「同門一場,我怎會讓鍊氣弟子在我之前。」
季恆瞪她道:「怎麼,干他□□你還要跟我搶。」
祝香語塞。
金子旻呵呵笑道:「有趣,聽聞佛修千餘年前盡數滅亡,不想仍有傳承,手底下見真章吧。你這小娘子,嘴巴不乾不淨,讓金爺帶你回去,好生□□。」
「呵,屁話那麼多,就曉得你等不及了,先讓你季爺爺操練操練你。」縱然如臨大敵,季恆嘴上絕不認輸。聽得周圍仍有凡人生息,大聲喊道,「鼠妖造孽,道士收妖,閑雜等人,速速退開。」
話音剛落,念隨心轉,她的手上已是多了一把柴刀。
似是感應到季恆此刻心情,鋒芒自手心至刀鋒,浤浤汩汩,流動不息。
第一次感覺到與柴刀心意相通,季恆大感暢快,心中豪情頓生,戰意慨然勃發,鋒芒瞬間門長至丈,迎著金子旻的當頭劈去。
雷霆一擊,遠勝先前那道閃電。
金子旻首度露出警惕之色,感應到有其他修士飛速趕來,當下收攏戲謔之心,一出手便是他的絕技烈火九轉**。
烈焰與鋒芒在半空交匯,隆隆作響。火苗四散,落在哪裡,哪裡就燃燒起來。
不知金子旻運用何種神通,季恆彷彿被沸騰的火雲籠罩。
熱浪籠罩,烈焰噬心。
她的心口燒起一團烈火。
火勢越旺,丹田之內靈力減少。這種情況她曾在玉溪生的話本里見過,有些功法能吸取旁人的靈力為自己所用,到最後道基盡毀,變成一具乾屍。越是運功,靈力流逝越快,源源不斷被火雲吞噬。
金子旻得意道:「我這九轉烈火,燒的便是心頭之火。人有執念,執念越強,心火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