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吃魚的貓

公孫大魚將一隻腳踏在椅子上，兩隻手抓著一隻比臉還大的烤魚，嘴裡用力撒咬一長條橙紅色的魚肉，一邊咀嚼著一邊對守在旁的御貓雲吞說道：

「把那盆遞過來，吃完了可以放魚骨頭，這深海藍鰭金槍魚剛打撈上船，未入冰庫冷藏時生吃最是上品，用北極玄鐵打造之廚刀，片得厚得如筷子一指寬，切片即凝，入口即化，甚是可口。」

「入庫之後沾了岸上濕冷土穢之氣，便已非上品，勉強可以下咽，到得一日之後便只能烤炙，其肉經火焠過，外焦香而里鮮糯！」

「公孫大魚小姐，你這心夠大的。大爆炸一百年後，千機城第一次大規模城間之戰就因為你開始了。」

「九龍城十萬大軍在蓋大蝦的統領下，朝千葉城奔襲而來！公孫有錢也委託蝦米率紫龍衛潛伏城中伺機救你脫圍！賞金天字榜第一的爭奪戰也因你提前展開！」

「千機城與九龍城數百萬百姓也會因為你而捲入戰爭。北境九城更是會發生強烈震蕩。甚至連整個盤古大陸都會捲入其中。屍橫遍野，沖關一怒為紅顏，公孫大小姐的面子真夠大的！」

「屁話，又是這紅顏禍水的調調，毫無新意可言。如果真要怪，就只能怪你這隻荒山野貓和你那背後的主子。」

「我們北境九城從來都是相親相愛，親如一家。許是你家主子看著睡覺不踏實，指使你這披著貓皮的賊鼠，誆騙未成年少女，這千機城的城主也是二貨，居然就隨著你在自己的地盤撒野！」

御貓雲吞望著眼前這狼吞虎咽的少女，兩足皆戴著刑具。剛從水牢中撈起，全沒半點頹喪無力之感，小麥色的皮膚，常年習武，讓身材充滿野性的力量，單鳳眼的眼角有些向鬢角處上挑，鼻樑稍寬，鼻頭飽滿，嘴唇豐潤而厚實，配上兩道劍眉，英氣勃發，元氣滿滿！

「唉，這位中年油膩大叔，再烤一條魚來，要是配上清酒，那就更好了！」

「這深海藍鰭金槍魚，整個千機城今日只有十份，三份城主府，城中千機閣四份待客，庫中冷藏三份！這也是好不容易找城主於庫中討要。」

「本想著做成刺身，慢慢享用，等那蝦米前來，你到好，直接炙烤而食，也不留我分毫，你那蝦米哥哥來了，如此好戲，又用何做下酒小菜！」

「你不是只吃素，不吃魚的貓，即然不吃，又何必暴殄天物，瞧你這豆芽菜般的身板，比我還像個小娘子的容貌，心腸想來也與婦人一樣，這又是安的哪門子鴻門宴！」

公孫大魚一邊舔食著骨縫間的魚肉，一邊瞥向御貓雲吞。這雲吞名字顯得渾圓，人倒是清秀俊朗得很，柳葉眉，杏仁眼，高挺的鼻樑，嘴唇倒是有些涼薄！身形修長，一襲青衫，全然不像一個武夫，倒像村裡教學幼子啟蒙的先生，又或是舞文弄墨的雅士。

「你倒還長得挺好看的，大叔！我蝦米哥哥一幅木訥淡漠的臉，論賣相，倒不如你賣的起價！不過相處得長了，卻讓人舍不下，分不開！不像你，外面看看挺暖，實則卻是個薄情負義之人！」

御貓全然不生氣，把大魚吃完的魚骨放進盆中，隨手遞過打濕過水的方巾，用掃帚輕輕將桌旁肉屑清掃乾淨，把手洗凈，端上一套點茶的器皿。

「你還未到喝酒的年齡，這是大爆炸前京都宇治的抹茶，最是清香爽口，吃完肉食，來上一碗，解膩去腥！」

御貓用金色的茶勺從茶入中輕挑一勺青翠的茶粉，從一側的釜中取了一瓢沸水，放入內壁黑色，外繪金黃菊紋的漆碗中，用茶筅快速擊拂，公孫大魚在旁瞪大眼睛看著綠湯中泡沫漸漸豐富，直至碗口處厚厚懸浮一層，清香四溢！

「你這大叔倒是個不怕麻煩的，往日里我與阿父也曾沖泡天下名品，只是禮儀繁瑣，諸多講究，最後只喜黑茶，掰下一塊金花滿布的老茶頭，丟入鐵壺中，比你這個可省心，喝起來也暢快的緊！大口入肚，飲茶也如喝酒一般，肆意痛快！我那傻蝦米哥哥更是沒這許多閑功夫！」

「這好茶若佳人，與佳人相會自當得體些，全然沒了禮數，豈不唐突怠慢了佳人！」

「哈哈哈，這佳人如此累活，我可幹不了，難怪我與那傻木頭相投，都是不識禮數的鄉下人家！」

「我小時問阿父，為甚叫大魚，他說北冥有大魚，不知幾千里，我說要去看看，他便帶上紫龍衛，不遠萬里於北極之地捕獲一頭，養在宅中與我戲耍！」

「出來這些日子，也不知阿布可好？這世間在我心中：阿父第一，阿布第二，蝦米第三！只是為了蝦米竟全然不顧這倆，難道蝦米第一？從小到大，我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嗚嗚嗚…」

說完這話，沒吃那抹茶，公孫大魚竟大哭起來！把頭埋在雙腿間，身子蜷成一團，嗚嗚嗚哭個不停！

「也罷，我雲吞此生最見不得女子流淚，我這做法委實下做了些，我本就不曾想久拘於你，只是看你率性天真，性情惹人憐愛，動了些私心，想讓你陪我幾日！」

「即然蝦米已來，我也不想這世間真因我干戈再起，便放了你這大魚歸家，這北境的戰火終是要燃，但卻非我放的火，也算對得起這芸芸眾生，只是這拖得一時，這下一次的報復只怕更強！北境九城又如何擋得，就是盤古大陸也只怕是螳臂擋車！」

說完這番話，御貓沉默不語，過了許久，長嘆一聲，面容上滿號愁苦無奈之情！

「貓大叔，你放了我，九龍城自會記得你的好！蝦米哥哥也是恩怨分明之人，自會擇日報還於你！我公孫大魚吃了你的魚，喝了你的茶，承了你放手之情，來日也必好生回報於你，你這一舉三得的好買賣，又哪須說這喪氣之話！」

御貓望著眼前這英姿勃發的少女，笑著說道：「我就搏上一搏，這乾坤未定，未來誰又可知！寧辱富家翁，莫欺少年窮！只是這與蝦米的架還是要打的，九龍城與千機城也免不了戰火，不打出點動靜來，又如何保這一時太平！」

「走吧，大魚，喝完這杯清茶，你我就此別過，這亂世將起，回得城中，莫再要出，下次相見，我再也不能護你周全！」

「下次相見，我也必不會如此贏弱好欺，不練就些手段，怕只是父兄累贅，也定要像那蓋碼飯般做個蓋世的女子，不輸男子，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讓這世間記住我公孫大魚的名字！也不妄來這滾滾紅塵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