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二美攜歸(1)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二美攜歸(1)

九品寒門第二百八十九章二美攜歸葉舂和何豪分別站在舒晏左右,將要對他展開「攻勢。」

稍頓片刻,葉舂先笑了笑道:「賢弟,你想效仿許由、巢父做個大隱士嗎?」

「葉兄取笑小弟,我怎敢跟上古大隱士相提並論!不過,我的退隱之心是決定了的。」

「恐怕不能夠啊。如同一塊美玉,你的光芒已經顯露於人前,還想隱藏嗎?」

「哼!」舒晏苦笑了一聲,左右看了看二人道,「何公子乃是世家大族子弟,當著你的面,我也要說幾句不大中聽的話。在朝中這幾年,幾經貶謫,幾經沉淪,我早已看透。司馬家亂作一團,你爭我奪,各懷不軌之心,這且不論。就說如今朝政,腐朽日甚,身居顯位者全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卻大多無心國事,一務清談,只想著拿虛無的玄理互相駁辯,以老莊無為為樂。寒庶子第除非有經天緯地之才,否則根本沒有機會求得進位。最可恨的是那士庶高下分明的九品取士之法,更是成為寒門子弟進取的攔路之虎!孔子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扭曲的仕途,傷了多少寒門士子的心。試問這樣的朝廷,我還有何理由安心為其報效?」

葉舂聽了舒晏的一通抱怨,哈哈一笑:「我本以為舒兄是個大德君子,原來也是個意氣用事的凡人。想當初,你我被舉為孝廉初到洛陽,那時你初任尚書郎之職,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那時候也是跟現在一樣的朝政風氣,怎麼沒見你有過任何抱怨?後來只是沒有取得晉陞,就一路的怨天怨地,試問誰的仕途是一帆風順的呢?我們寒門子弟,能夠躋身仕途,本就不容易,而你更是被我們寒門子弟視作榜樣。你可知道,你的棄官之舉對所有寒門仕人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嗎?大丈夫胸懷家國天下,朝廷越是腐朽,就越是應該有人匡扶擔當,而你卻選擇逃離躲避,去做一個憤世之民,這戚戚行徑豈是大丈夫所為!」

舒晏本來是懷著滿心憤恨,可是面對葉舂的一席話,竟然啞口無言。無奈之下將臉轉過了另一邊,卻正對何豪。

何豪微笑著道:「舒兄,我知道你在仕途上遇到了很大的不公,尤其是在中正品評上。可是既然趙王決定起複於你,且已經言明,要求中正重新對你做出品評。這說明朝廷將要還你一個公道。你所嫉恨就在於此,還有什麼耿耿於懷的呢?況且為了起複你,朝廷不惜打破禮制規定,特准你平設左右夫人,這是連王公都不曾享有過的殊遇啊!至於你說的世家子弟只知清談,空占顯位,卻不理政務,瑣事只交給寒門下屬去做。不可否認,的確是有這種風氣。不過,清談者的不作為,不正是給了你們寒門下屬一個掌管實政的好機會嗎?我曾聽舒兄有言,做官為的不是高官厚祿,而是為朝廷、為百姓做實事,難道只是你的一時虛言嗎?」

舒晏被說得漲紅了臉:「我舒晏若是求名逐利之人,何苦落得這個下場!」

「可不是嗎」葉舂道,「當初,我跟你一同被舉孝廉,你的才名不知高出我多少,前程可謂無限遠大。可你卻連遭貶謫,反觀我卻一路安穩,還不是因為你太過執拗?以前的事也就罷了,這次你千萬不要頑抗。我實話跟你說,趙王十分看重你,不但派了自己的手下參軍,還命我也跟了來,就是為了勸你回去。那參軍所言不虛,先禮後兵,說得出做得到。如果不能將你帶回,必要使出強制手段,到時候整個羌寨都將雞犬不寧。你應該不希望看見這樣的結果吧?」

如今,益州這一帶的氐羌形勢十分嚴峻,不少部落已經揭竿而起,剩下的大多也已是暗潮洶湧,說不定只需一個火種就可成燎原之勢。如果自己真的與那參軍頑抗,那參軍勢必來硬的。然後小默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為了維護我,必要帶領族人跟官兵對抗,到時候很可能激發羌人與朝廷的整體矛盾。真要那樣的話,後果可就嚴重了,自己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葉舂在其左,何豪在其右,兩個人對舒晏開展左右「圍攻」,舒晏為難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嘆了口氣,無奈地轉身向後,卻見一雙溫柔的眼眸正審視地看著自己。

「晏哥,我也勸你一句,回到仕途去吧,你才不到而立之年,正是為國出力的時候,怎可就此隱匿起來!」

芷馨對於舒晏的辭官行為從來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舒晏很詫異她今天突然的態度轉變:「怎麼,連你也這樣說,你難道不想跟我回到田園中過沒有紛擾的靜謐日子嗎?」

「能跟你隱居田園乃是我幼時以來最純真的、一直不曾改變的夢想。可是你胸懷大志,怎能被兒女情長牽絆!記得我們小時候,阿公想要把你培養成一個通五經貫六藝的仁義君子。如今你已學有所成,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卻要選擇退隱。我想,這是阿公,甚至翁姑的在天之靈都不願看到的吧?」

的確,在自己小時候,祖父一心要將自己培養成通五經貫六藝的君子,不為謀什麼高官厚祿,卻希望能為百姓做些實事。可是......

舒晏雙眉緊皺:「我舒晏自認不是十分顧及兒女情長之人,但也絕不是無情之輩。我顧及祖父家人,顧及朝廷百姓,可是你跟小默為我付出至此,我該什麼時候顧及你們?」

葉舂不由地開口一笑:「賢弟這叫什麼話?《禮記》中說得好,先修身,再齊家,而後治國平天下。建功立業和家庭人倫兩者非但並不對立,反而還是相得益彰、相互促進的,照顧家庭並不耽誤你報效朝廷啊?朝廷赦免了這兩個罪家之女,且恩許你帶著她們入朝,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舒晏卻面色凝重,良久,才嘆息地搖了搖頭道:「只怕,小默她不肯這麼想......」

芷馨見舒晏已有鬆動之意,雙眉舒展:「只要你肯答應,小默那裡我去說。」

小默正在安排族人準備食饌,照顧洛陽來的參軍那一起人,然而卻是心不在焉,對於手下人不時的請示,要麼答非所問,要麼充耳不聞。

「小默,這邊來一下。」芷馨將她拉到了樓上。

「芷馨姊,我正在忙著待客,你拉我上來幹什麼?」

芷馨卻不說話,默默地盯著她。

「結果如何,你們有沒有將他說服?他要不要回洛陽去?」小默表面上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實際上心裡十分關切舒晏的決定。只是她現今不知道怎樣稱呼舒晏,不好還叫「舒大哥」,就以「他」來代替。

芷馨繼續靜靜地盯著小默,過了良久,才緩緩道:「在你的心裡,你希望他的後半生是什麼樣子?就此隱匿埋沒,還是有所作為?」

「問我嗎?這關我什麼事?」小默略顯慌亂,口不對心地答道。

「你對他最了解不過,當然要問你,說說又何妨呢?」

小默也沉寂了一會兒,眼神中透著惋惜:「他雖然有情有義,但他胸懷遠大,奈何沒能施展抱負。若是就此隱匿,必定會遺憾終生。」

「哈哈,我就說嘛,還是你最了解他,幾句話就將他的心底說得那麼透徹!實話告訴你吧,他已經被我們勸得通了,現在唯一糾結的就是你,因為他覺得對你有所虧欠。現在他的何去何從只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和他之間以前的確有過很多牽連,但是說起虧欠,所有的恩都大不過救命之恩。我曾經救過他的命,他也曾救過我的命,這次更是幫我除掉了魁里奇,救了整個羌寨,所以現在他並不虧欠於我。」

「救命之恩固然最大,然而那或許只是偶爾的舉手之勞。相反,感情之事雖然細微,可沒有平凡、細膩、長久的相處是換不來的。」

是啊,救命之恩看似偉大,感情之事看似平凡,可若講傾心程度,兩者不可相提並論。小默不禁想起那些數不盡的平凡往事,點點滴滴歷歷在目,已然不能自己。

芷馨風雲不驚,緊挨著小默坐下,眼眸清淺平靜:「有些事,是根本放不下的。你不能強違著自己的心,不如順應天命。」

小默對於芷馨的點撥,當然心知肚明其用意,不過她卻不去領會:「你在說什麼?我放不下什麼?我做了酋長,這對於我來說是非常榮耀的事,這就是我的天命。」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試圖用族中事務將自己全部佔據,不給自己留有一點兒空閑,可是這成功了嗎?你昨夜的舉動,如今的樣子,包括這些天不易被人察覺的每一個小細節,哪一樣不在出賣你?哪一樣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女人果然細心!刻意偽裝被揭穿,小默頓然產生了一種挫敗感,不過她仍不服輸:「我承認被你看透。但我決意如此。你們兩個很可以一起遠走高飛,何必這麼糾纏著我!難道非要我對你們下逐客令嗎?」

「哼哼,你決意如此?恐怕這就由不得你了。」

「怎麼,你是說朝廷恩准特設的左右夫人嗎?」

「當然,雖然這只是我們的感情私事,然而朝廷既然下了詔令,就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了。」

這的確是一個不可抗拒的因素。小默的心裡似乎需要這樣一個不可抗拒的借口。就像一個不想遠行的人,被迫今天必須要遠行,可是突然下起了三尺雪,自己就會說:不是我不想出門,天意如此,這可怨不得我。

但她對芷馨的行為有些難以理解:作為女人,在感情這方面居然能夠這麼坦然大度。

「男子一妻數妾本是很正常的事,若是這樣想,根本不用糾結。但是,你我豈能跟尋常女子相比!有些東西是不能被分享的,何況那原本就是應該屬於你一個人的。你怎麼這麼傻?」

「你為了成全我們而犧牲在先,何嘗不是這麼傻?我再問你,比如某甲失了小馬駒,被某乙拾到養大,幾年後某甲找到了這匹馬,那麼這匹馬該怎樣歸屬?歸某甲還是某乙?」

「單獨歸某甲或是某乙都不對,應該雙方都有份。」

「既然這樣,細想之下,就以我們三人的過往作比喻,他何嘗不是那馬?我何嘗不是那某甲?你又何嘗不是那某乙?你我並非流於世俗,我也並非不知道珍惜本該獨享的東西,只是那樣的話,你對於我來說無異於割股啖君,我後半生怎能安心生受!我們三人之間,以後就像三個知己朋友一樣相處,分享陽光,分擔風雨,何樂而不為呢?」

「就像三個知己朋友一樣......」

小默反覆地重複著這句話。

......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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