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晚上隊伍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赫因薇爾抱著她的狗找到喬維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沃德郝巴巴。」赫因薇爾說

那天晚上，這女人臉上那滴起初喬維以為是眼淚的東西，居然是烈性情葯，歡歌，也不知道究竟是她自己弄的還是撒奧芬弄的

幸好喬維元核五階初期，身體對這些不好的東西已經有很強的抗性，才沒受什麼影響

後來看她的樣子，像是都不知道那晚上自己做過什麼

現在她的眼睛是紅腫的，髒兮兮的臉上掛著兩道明顯的淚痕，顯然剛哭過，她的狗看起來已經不太行了，這條原本略壯的老狗眼下也已經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樣，奄奄一息

喬維以為她是想要自己救這條狗，開玩笑，這怎麼救？

「我應該幫不上你什麼，或許你應該去找別人，比如撒奧芬？」

「你幫得上，而且也只有你能幫得上。」這裡只有喬維和撒奧芬不是厄納努斯家族的人

「是嗎，但我可救不了它，我自己都快餓死了，抱歉。」

喬維說完就躺會地上，閉眼，不想再理這個女人，他現在得儘可能地保存體力，狼人隨時可能會來，撒奧芬隨時可能倒下，他得確保那時候自己搶完暴風劍之後還有非常充足的餘力也都來逃跑

他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接下來這個女人會說，

「但它可以救我們。」

「可是你也知道，厄納努斯不弒親。」

「之後放血，剝皮，開膛，切塊，烤熟，這些我自己來。」

「作為回報，分你一條尾巴。」

喬維豁地睜開眼，滿臉的荒謬

這條可是和赫因薇爾一起長大的狗，是她視作兄長的狗，這在厄納努斯是眾所周知的，所以哪怕斷糧多日，哪怕厄納努斯最後的三車財寶不得不被一點點丟掉，哪怕大家都已經餓得幾乎要走不動路，也沒人提議動這條狗

但現在赫因薇爾自己說要殺狗

「你確定？不是說它是你的……？」

「當然，」赫因薇爾臉上露出溫柔的笑，「這已經是現在唯一的辦法，既救厄納努斯，又不妨礙我們永遠在一起。」

那張又臟又蒼白的臉居然浮起一抹那晚上的那種潮紅，喬維莫名地打了個寒顫，但理性很多時候是要為生理而服務的

「那……我要一條腿？」

「再加一條尾巴，算是我的兄長對你抱著他妹妹跑了一晚上的謝禮。」

喬維摸了摸自己的頭皮，「……成交。」

……

血弄得哪裡都是

看赫因薇爾的手法，她應該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其實血也可以收集起來食用，但誰都沒敢開口提醒

眾人都站在空地邊緣，一個自認為安全的距離，無聲地看著空地中間赫因薇爾解剖那條狗，哪怕看過那麼多同類被狼人撕碎吞噬，他們都從未感到如此心悸

她時常會因為技巧不足而只能靠蠻力弄斷狗的骨頭或者肌腱，然後又因為力氣不足而在使勁時不自覺地發出一種似低吼似冷笑的聲音

沒人上去幫忙，大家都不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很小心，於是場上就只剩下空地中間傳來的各種奇怪的聲響，還有偶爾不知道誰乾涸的吞咽聲

最後，赫因薇爾把一塊塊半生不熟的肉塊分給眾人，亞德恩和撒奧芬的最大塊，其次是喬維的，一塊要看骨頭才能分辨出確實是腿的肉，以及一條沒怎麼挨刀所以很好認的尾巴

幾乎每個人接過肉時，

都不自覺地微微躬身，雙手接過，彷彿接過來的不是一塊肉，是來自神明的饒恕

……

然而，赫因薇爾殺的是條狗，不是一頭豬，並不足以讓這麼多人多支撐多長的時間，飢餓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每一個人

期間喬維甚至聽到過有人私下裡抱怨，為什麼陪伴赫因薇爾小姐一起長大的是狗，而不是大象

因為受之前狼人襲擊的影響，他們已經偏離原定路線，照現在的速度去夜宿城的話至少還要走好幾天的腳程，喬維自己倒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走完這段路，一直藏得很好的撒奧芬沒準也行，至於其他的人，估計都懸

這天夜裡，赫因薇爾又找到喬維

「我想和你再做一個交易，沃德郝巴巴。」

「……難道其實和你一起長大的狗有兩條？」

赫因薇爾托著自己的胸湊過來，開門見山，

「打暈我，把它們切下來。」

「用燒紅的劍幫我止血，再叫醒我。」

「這次給你五分之一個。」

她這次帶來了一根火苗搖曳的木柴，一把斷掉的闊劍，說著話的時候，她已經在地上攏起一堆火，把斷劍架上去燒

然後遞過來一把剔骨尖刀，是那天刺死她的狗的那把

她那種表情很可怕，也說不清究竟是瘋癲還是狂熱，但她絕對是認真的，而且是不容拒絕的

喬維看著面前的剔骨尖刀，看了好一會，然後這次他沒問為什麼不找別人，也沒討價還價，想了想，把聽到有人抱怨的事情說了下，然後試探道：「你考不考慮讓那個抱怨的人來代替你？」

赫因薇爾搖搖頭，

「他們想什麼、說什麼不重要，他們做了什麼才重要，而事實證明這些人都是厄納努斯最忠誠的騎士。」

「況且這兩個傢伙困擾我多年，所以我這樣做也算是一舉多得。」

「……有道理。」還能減輕你現在的負重，而且那個尺寸也確實足夠這裡所有的人應一時之急……不！喬維雙手搓著頭皮，警醒自己別被帶入進去

「成交？」赫因薇爾手裡那把剔骨尖刀又伸過來一點，喬維的背頂到了樹榦

「……不是，我們假設一下，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你承受了，犧牲了，結果別人不接受？」

「如果能活下去，誰會選擇不必要的死亡呢？而且這是我們交易範圍外的事情。」

赫因薇爾不由分說地把剔骨刀塞進喬維手裡，解衣服，「請動作麻利一點，如果失血過多的話我也是會死的。」

說罷衣服落地，人一頭懟到樹上，第一下沒暈，又懟了一下更狠的

……

赫因薇爾捂著頭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靠坐在樹下，上身蓋著衣服，隆起來的，她掀開一看，還在？

「這活我幹不了，但我們可以做另一個交易。」旁邊喬維掏出來兩樣物件，拋給她

「什麼交、呀！」

好死不死砸在胸口上

這兩件東西包在大片樹葉里，赫因薇爾撿起來，一層層打開，居然是原先她給喬維的那兩塊肉

「它們歸你，它們歸我，……你考慮一下。」喬維指指她手裡的兩塊肉，又指指她身上的兩塊肉

赫因薇爾迷惑了一下，確認自己沒聽錯，確認過肉沒有問題，才抱著肉好奇道：「為什麼？」

為什麼？

喬維其實也沒有專門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想，所以就自然而然地這麼做唄？

但如果說非得有個理由的話，說他不吃某種動物的肉，那肯定不夠充分，他不是不吃，只是他自己的情況還沒到那個地步，距離到逼不得已的時候還遠著呢

對喬維來說，-這兩塊肉，就是他的餘力

他欣賞面前這個女人，無論是外貌還是某些內在

所以，誰又會介意，用餘力救自己欣賞的人一把？

這些原因，喬維也沒什麼所謂地滿足了赫因薇爾的好奇心……當然了，饞人身子這種事是不能說的，徒增雙方的困擾

被認可總是令人開心的，更何況，其實還從來沒有誰對赫因薇爾說過「少年我欣賞你」之類的話，連善意的謊言都沒有，所以她多少還是受了點衝擊的，哪怕就當沃德郝巴巴是在說謊

但看她那模樣，大概還是不太能理解吧，像是撿到什麼大便宜怕喬維反悔似的，很急迫地終結了這個話題

「那……成交！」

用兩坨有害無益的肉換兩塊可以救命的肉，很划算，而且還不用承受持續的劇痛和感染死亡的風險，這女人一定是這麼想的

不，我不能這麼想！喬維不住地搓著自己麻木的頭皮，在赫因薇爾穿好衣服準備離去時，忍不住提醒道：「所以往後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你可不能傷害它們知道吧？！」

「……傷害誰？哦，好的。」赫因薇爾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注意到喬維的視線

「我可是隨時要檢查的！」

「你隨意。」

赫因薇爾抱著肉開開心心地走了，完全沒把「我隨時要檢查」這種話放在心上，只當喬維是隨便說說而已，畢竟，有哪個男人會想看到那種東西啊，他們避之不及

結果還沒等她把肉分給其他人，狼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