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甲子老,方見長生路
南國第一繁華之地乃廣寧府,此處人傑地靈,千百年來出了不知多少大英雄大豪傑,傳說中更是連仙家人物也層出不窮。
因此這個古都內每日里都是熙熙攘攘,人流竄動如鼎沸。
不過在廣寧府東城銅鑼巷內卻十分冷清,這裡只有一個破破爛爛的三清觀,觀內廂房裡則躺著一個渾身用繃帶包裹的人。
此人只露出大半張臉,依稀能看出是個滿臉皺紋,身材魁梧的男人。
只是看到他臉上花白的鬍鬚和如刀削斧刻的皺紋,就知道這是個年紀很大的男人。
他臉色慘白,呼吸急促,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直響,片刻后忽然坐起身猛烈的咳嗽了半天,噗的吐出一口鮮血。
血液落到地上成了一灘暗紅色的鮮艷印記,混雜著幾顆米粒大小的金屬砂礫在閃爍著亮光。
不知過了多久,白若飛又咳了一陣子,直到吐出來一大口暗紫紅的血液,這才感覺呼吸順暢,體內那猶如萬箭穿心的劇痛感也開始慢慢減退。
「可惡!宋瑾壽好惡毒,竟然把九陽劍氣封在我的體內……
這是要讓我受盡折磨,經脈骨骼盡斷,內臟化作齏粉而死,如此陰狠惡毒,枉為仙流大派極陽宗的真傳弟子……」
白若飛有心罵出聲,可是他卻已經沒有力氣了。
趿拉鞋子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鶴髮童顏寬袍大袖的老人走進來,看到白若飛就冷哼道:「不要命了?
你體內的九陽劍氣是仙家手段,老夫不知耗費了多少珍惜藥材才暫時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可不能亂動,快快躺下休息。」
白若飛眼神複雜的看著老人,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劉老道,你我有六十年的交情,咱們誰不知道誰?
我這傷,你救不了!
咱們都只是一介武夫,哪裡能擋得住九陽劍氣?
不過是拖延個三五月的性命,你也不要為我枉費藥材了。」
劉老道眉頭一皺,問道:「你要做什麼?」
白若飛摸了摸劇痛襲腦的右眼,入手就是厚厚的繃帶。
他努力的睜著左眼,苦笑道:「自來此界,而今已經辛苦了六十多年……
可是沒有靈根不入仙流,苦練武功到頭來只是仙流小輩一劍之下難逃一死的螻蟻,當真可笑至極……
哎,我年逾耄耋,就算沒有九陽劍氣在體內摧殘又能苟活幾日?你也不必管我,我自有去處。」
斷斷續續的說完,白若飛喘著粗氣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拿了一件劉老道的破道袍套上,搖搖晃晃的就離開了三清觀,消失在了廣寧府。
扶著門框彈了幾下手指,劉老道看著兩個瓷瓶落入即將消失在街角的那件自己的破舊道袍口袋才算微微鬆了口氣。
望著老友那個倔強不甘的背影,劉老道臉上神色複雜,惋惜不忍中還有些一些憤憤不平,最後只是化作幽幽一嘆也轉身走進了道觀,背影似乎越發佝僂了。
「不入仙流,皆為螻蟻……」
……
白若飛是大業朝武林響噹噹的人物,外功內功都臻至化境,人稱中州武林四絕之一的南絕鐵神掌,乃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人物,可是這位江湖前輩此時此刻卻像個喪家之犬一樣的離開了廣寧府。
只因十天前他為廣寧府一位後生晚輩出頭與一個名不經傳的年輕劍客對上。
沒想到那人並非江湖中人,卻是仙流大派極陽宗的俗家弟子。
當時兩人說了沒幾句動起手來,
白若飛一身通玄的絕世武功遇到這位極陽宗高足宋瑾壽竟然不值一提,不到三合便被一劍刺瞎右眼。
宋瑾壽本可一劍殺死白若飛,但他卻偏偏把劍中金火兩行的九陽劍氣封入白若飛體內。
這劍氣每日發作一次,以白若飛的內力為食,消磨他的五臟六腑和奇經八脈,若不是中州四絕的東絕葯老劉老道出手相救,白若飛早就死在了這十天的煎熬中了。
白若飛其實並非此界中人,六十年前他還是地球的一個高中生,因為暑假去湖南九嶷山遊玩,在山裡撿石頭的時候意外發現一個小青銅鼎,結果就被這個青銅鼎給送到了這個仙流世界。
初到此界的白若飛對青銅鼎是感恩戴德,以為得到了寶物,可是用盡了一切辦法都無法再次激活青銅鼎,他只得藏匿寶物遊歷世界。
後來得知這是個修仙世界后,白若飛就知道恐怕得自己練出了法力才能激活青銅鼎了。
他原本只以為自己有了長生不老的機會,所以十分興奮的求索長生,結果踏上尋仙求道之路后才得知此界修仙必須要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靈根,沒有靈根之人就不能修鍊,而他恰恰就是那位沒有靈根的人。
遭受打擊的白若飛也沒有灰心,他發覺自己無法修仙,就走上了習武之路,想要通過苦練武功走出另一條路。
可是苦修了六十年,在十天前遭遇到極陽宗一個俗家弟子后,不僅夢想破滅了,眼瞎身殘,性命難保,成了隨時會熄滅的油燈。
即使葯老費盡心機穩住了白若飛的傷勢,但是殘留在白若飛體內的九陽真氣仍舊每日發作,最多不多七八日,白若飛仍然是要燈盡油枯,五臟六腑化作血泥而死。
仙家手段非江湖中人可破,這是自古就明白的道理。
葯老也是束手無策,但也不忍見老友死在面前,白若飛也明白自己只有等死這一條路可走,更不想死在病床上,所以就離開了廣寧府,準備回到百里之外的相州鄉下。
相州凝翠山下,那裡就是他剛來此界時的家,也是他埋藏青銅鼎的地方。
白若飛在江湖上歷練了六十年,早已變得堅強冷酷,但是他內心仍舊有一股氣。
他不甘心,不甘心來到修仙世界卻無望仙途,不甘心青銅鼎寶物送他過來,他卻不知道青銅鼎到底是什麼法寶,他不甘心自己就這麼慘死在一個小輩的手中,他不甘心……
三天後,白若飛回到了凝翠山下,看到了一個小水潭前的那個幾乎被枯枝爛葉埋葬的破爛木屋,他心中猛地一松。
雖然短短數日白若飛就變得越發蒼老了,臉上更是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死氣,但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想著終於能夠落葉歸根,白若飛仍然咧嘴笑了笑。
因為對於白若飛而言,只有這個初到此界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才是自己心裡的家,如果自己真的要死,那就只能死在這裡才會心安理得。
長出一口氣,白若飛踉蹌著走進小屋,見屋內一片破敗,所有的傢具用品都腐朽不堪,滿是蜘蛛網和灰塵,他猛然驚覺,原來時過境遷,幾十年已經匆匆過去了。
輕咳一聲,白若飛感覺體內一陣陣顫動,他知道是九陽劍氣又要爆發的徵兆,他這三天里風餐露宿,身體越發脆弱,這一次爆發他覺得興許就撐不過去了。
知道時間緊急,白若飛急忙跪在小屋的一角,拔開雜物,見到了一個小石板,咬著牙奮力搬開石板,就看到石板下是個暗格,裡面放著一個巴掌大的圓形三足青銅鼎。
這銅鼎爐看著灰撲撲的不起眼,就跟兒童撒尿和泥捏出來的玩意差不多,但是白若飛卻目光炯炯,神色凝重。
因為這個不起眼的小鼎就是送自己來此界的寶物,自己此時瀕臨死亡,也許它就是送自己回地球,或者挽救自己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想到這裡,白若飛急忙伸手拿出青銅鼎,摩挲著冰涼光滑的鼎身,那熟悉的觸感讓白若飛打了一個激靈。
他神情複雜的把青銅鼎舉到眼前,說道:「寶貝啊,你要是想害我為什麼送我來這裡?
要是不想害我為什麼沒有再顯露過神異?
我現在被人所害,即將死掉,你要是有靈性就救我一命吧。」
白若飛說完就緊張的看著青銅鼎,但是任何動靜也沒有。
白若飛失望的長嘆一聲,道:「哎,當年就不知道試過多少方法了,怎麼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看來我是真得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只可惜六十多年苦修不輟,卻不敵仙流中人一劍之威,實在是不甘心啊!」
白若飛說完心緒難平,體內那壓制不住的九陽劍氣也終於爆發,滾燙而尖銳的氣流在他的身體里到處亂撞,每到一處就像是野獸一樣撕碎一切,把白若飛的經脈、心肺都震傷扯碎,瞬息間白若飛就眼前一黑,口鼻出血間撲通一聲一頭栽倒。
九陽劍氣自白若飛丹田直衝而上,一路摧毀著經脈骨骼,肩膀、臂彎、手腕、手掌,然後無堅不摧的劍氣就碰到了白若飛手心的青銅鼎。
青銅鼎與劍氣相處頓時爆發出無窮的吸力,瞬間將九陽劍氣吸走,還在白若飛體內肆虐的九陽劍氣趕到吸力頓時化作了見到大灰狼的小綿羊,瑟瑟發抖的要縮回白若飛的丹田躲藏,但是青銅鼎的吸力不容反抗就把所有的劍氣一股腦吸走了。
足夠把一名江湖上的絕頂高手摺磨致死的極陽仙宗絕學——「九陽劍氣」,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青銅鼎內。
青銅鼎吸進九陽劍氣似乎仍然不滿足,意猶未盡的又把白若飛體內殘餘的一點內力也給吸走,這才抖了抖身軀,忽一下放出七彩霞光。
九陽劍氣和內力被銅鼎吸走後,折磨白若飛的痛苦就消減了九成,他忙深吸一口氣壓住渾身劇痛,觀察起眼前的變化。
白若飛瞪大著眼睛,雪白的鬍鬚和滿臉的皺紋,以及瀕死之人的暗沉的老年斑在七彩霞光的照耀下尤為恐怖,但是他兩眼卻神采奕奕,就像右眼沒有瞎一樣,他滿臉抑制不住的就是喜悅和驚異。
剛才九陽真氣被青銅鼎吸走是白若飛就瞬間定住了心神,然後控制著激動的內心觀察著手中青銅鼎的變化。
七彩霞光射入白若飛體內后,青銅鼎又化為了灰撲撲的模樣,但是白若飛卻嘴角含笑,他腦海中已經多出了一些訊息,意念更是已經跟青銅鼎融合一體,準確地講就是青銅鼎此時此刻已經被激活,同時也和白若飛心意相通,成為了白若飛的本命法寶。
激活法寶的就是白若飛體內的那一道「九陽劍氣」,而完成祭煉成為本命法寶的則是靠著白若飛體內的最後一縷內力。
此時白若飛感覺身體綿軟無力,渾身經脈盡碎,五臟六腑猶如破棉花散發著劇痛,這副身軀可以說是已經燈盡油枯。
白若飛也徹底淪為了武功盡失的八十八歲的耄耋老人,而且還因為體內傷勢的嚴重似乎也將命不久矣。
但是白若飛的臉上卻沒有傷心難過,反而洋溢著笑容,只因為他的本命法寶傳遞給他的信息讓他看到了走向長生之路的方便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