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又1次無助的等待
早上大約四五點鐘,陳貴芳突然肚子開始劇痛起來,她慌忙拍醒身邊的男家(丈夫),說是恐怕要生了。何青明一翻身爬起床,穿上棉夾褲邊開門邊穿夾衣(棉襖),打著手電筒就朝山下跑,去請接生婆封二娘。重慶初冬的早上已經很冷了,呼呼的山風吹的何青明打了幾個很響的噴嚏,鼻涕都噴了出來,何青明家在一個半山頂,三面環山一面是陡崖,也不知道他爸怎麼選擇了這麼個地方修房子,這是修廟的好地方。手電筒的光很弱,何青明被地上一塊石頭絆了一下,重重的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到了封二娘家,顧不上半夜三更急忙咚咚咚敲門,好在二娘就是吃這碗飯的人是不會介意這個時點有人打擾的,開門一看是何幺娃,沒說什麼進屋穿了夾衣跟著何青明就出門。
往回走就不敢跑了,二娘都快60的人了,一來跑不動,再說萬一摔一下要出大問題的。二娘走在前面何青明打著電筒跟著,二娘問何青明,這個是老五了吧?何青明很不情願的嗯了一聲,心裡一下有點拱(難受),他家的娃兒全是二娘接生的,老太還有印象。
何青明出門時也沒想過叫他媽起來看看他婆娘,他已經沒有勇氣和信心去叫了,除了大女兒出生時老太太守了一下,後面的都是生完才來,一看還是女兒扭頭就走。何青明邊走邊想,心裡酸酸的,他想這次無論生男生女都不去叫他媽來看了。
到家時,床上女人痛的額頭上已經冒汗珠子了,何青明默默的去灶屋燒了一盆熱水端進去給二娘,然後非常習慣的端了一個小板凳去曬壩坐著等待。這個流程他已經經歷過四次了,二娘的手藝是不用擔心的,他的心理素質很差也不想多聽那凄慘的叫聲。
何青明坐在曬壩子邊上,望著滿山溝白茫茫的大霧,他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自從大女兒出生后,每一次的這個時刻他都是這樣坐著這兒等待,第一次當爸他只有十八歲,確實有一些初為人父的喜悅和激動,可是後來漸漸的變成了失望甚至有些害怕,再後來就有些麻木了。他已經分不清是自己想要兒子還是這個世道逼他生兒子,自從他家生下四個女兒后,他媽好像已經拋棄了他這個曾經寵愛有加的幺兒,周圍的人也就沒有什麼好看的臉色好聽的言語了。
何青明拿出一桿皺巴巴的合作牌香煙,點燃猛吸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抽了,不是不想而是實在沒錢買了。香煙並沒有給他帶來愉悅,他反而感覺心裡堵得慌,胸腔中有一股莫名的東西,必須要發泄一下這壓抑得惱火的情緒,於是甩掉煙頭,跑到竹林邊狠狠的撒了一泡尿,鴨子似的哆嗦著搖頭晃腦的打了幾個寒噤,腦子似乎清醒了一點。
說實在的,他認為自己應該並沒有期待什麼,或許也是不敢期待。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家裡沒有鍾也沒有表。他覺得這次接生的時間有一點點長,屋裡隱隱約約的叫聲還在持續,何青明此時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等待最後宣判的犯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結果,看著濃霧更白了,世界逐漸有了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