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最後的對決

時光齒輪轉動著、轉動著…，到了一九八零年，何貴發滿五歲了，生活中的有些事記憶深刻了很多。那年，包產到戶的傳聞愈傳愈烈了，人們實實在在的開始了美好的期盼，期盼好日子的到來。

「陳貴芳到隊里分牛肉」，對面李曉明那胖胖的媽在扯聲賣氣的叫喊，後來，這個鄰居大媽和父親何青明還發生過一些奇聞逸事來著，「五娃子、走！跟媽去隊里拿牛肉」，陳貴芳叫著兒子一起往隊里曬壩趕去，生怕去晚了就被人搶光了似的。好像說是隊里一頭牛老了，干不動活了。人們就商量著怎麼利用它最後的價值，其實沒啥商量的，就是想殺了剝皮吃肉。

陳貴芳牽著兒子緊趕慢趕到那兒時，瘦骨嶙峋的老牛已經被殺掉了，但圓圓的眼睛還沒完全閉上，何貴發明明白白看到老牛的眼裡有滾出的淚，顯得那麼凄楚無助。老牛被抽筋剝皮切肉的過程，他都躲在母親身後不敢看了。砍刀上下翻飛，發出哧哩嘩啦的響聲，老牛很快被大卸成了好多好多塊，連眼睛都給挖出來分開了，然後擺在了隊里的集體曬壩上來進行分配。

正常分配貌似很難分下去，最終還是選擇了古老的辦法、抓鬮。將牛肉、牛骨、牛肚……依次排成一排一排，在紙片上寫著數字，村民們按照各自抓住的紙片上面的數字序號，去拿對應的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這體現了公平公正原則。

大家陸陸續續都按照自己的序號拿走了自己那一份，但是！當母親準備伸手拿走自己那一份的時候，卻發現另外一隻手也伸了過來。「你做啥子？你做啥子？你搶個鎚子，這個是我的」，兩個人邊搶邊開始懟罵開了，兩隻手都緊緊的死勁抓住那長長的一條牛肉。伸手過來搶肉的是溝下面的婦女，叫劉文秀。

也是我那個三媽的跟班馬前卒，平常就經常和陳貴芳針鋒相對的宿敵。這次的事情是否有預謀還是湊巧的就不很明白了。「把你條子拿出來看，你先拿出來看噻！」，當兩個人拿出各自的紙條給對方看，完蛋了嘛！居然真的是同一個數字13，這下麻煩大了，牛肉的份數倒是夠，可是剛這份是牛肉，另外一份幾乎就是骨頭啊！

看到對方紙條上的數字都愣了一下，但兩個女人都拽著牛肉不肯鬆開，這時候該拿走的已經拿走了，沒有理由叫人家拿回來重新分配。剩下的其他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自己的編號先抓起自己的那份，生怕有變。

「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你開玩笑，我的也是那個號，憑啥就是你的」，兩個人你一嘴我一嘴越吵越凶，「你這個娼…、你這個舍…」，髒話接二連三就開始冒出來了，跟周星馳對著大海罵魚的陣仗相比都不遑多讓。陳貴芳使勁一扯將肉搶在手裡，劉文秀哪裡肯依叫（服輸），撲過來就開始搶奪。啪嗒一聲肉掉在地上了，這個時候兩個人反而不顧地上的肉了，仇人相見般開始扭打起來。

兩個人平時都不對付，也都比較強悍，其他人都不會去勸阻或者拉架，只是站在一邊看熱鬧。兩人從曬壩中間開始廝打，一會扭著在地上翻滾，一會爬起來互相抓著對方的頭髮鬥牛。母親陳貴芳的體格和體力明顯佔優的，基本一直佔據上風。

誰也不肯罷休，那架勢是要分出勝負來才能罷手了，曬壩很長但寬度不寬。兩個人只顧著打擊對方，完全沒留意到已經到了曬壩邊上了。兩人就這樣互相扭打著滾下了懸崖，說懸崖有點過分了，但卻實很陡，高度起碼也有好幾十米。兩人就這樣稀里嘩啦一直滾到了下面的水田裡面，才算分開了，嘴裡還在繼續罵著，但戰意基本還是沒了。好在地方雖然很高很陡，但很多小樹木攔著降低了下滾速度，兩人沒有什麼大礙。

最終還是當生產隊長的老何拿出了一個解決方案，將本來不大的牛肉切成兩半，那個骨頭也敲成兩半，平均進行了分配。誰也沒有想到這次的鬥爭已經是絕唱了。隊里婦女這種拉幫結派，長期的對立和互相攻擊的戲碼，將被翻天覆地的新時代畫上一個永遠的句號。沒多久農村合作社就要徹底結束了，土地承包到戶的政策正式下來了，一切將會變得不一樣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時代序幕已經緩緩的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