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此藍天之下(三)

至少,在此藍天之下(三)

若問秋日最完美的事物是什麼,農民會說是莊稼,而像我們這樣的旅客會說是盛開的菊。

也確實,秋天不賞菊花,就跟冬至不吃餃子一樣,怎麼能談得上完美。

這座小城每年都會在郊外舉辦菊花展,盛放得燦爛的菊花靜靜佇立在那,讓人得以一窺秋天的分量。

只不過到了今天,菊花展的舉辦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即使那些花朵仍在那裡盛開著,詮釋著秋日獨有的生機,可也無法避免人們對於它們的新鮮感的流逝,於是我和上官緣來到展出地點時,觀賞的人也寥寥無幾。

但這樣也算是清靜,上官緣和我都喜歡這樣的氛圍,淡淡的花香在靜謐的空氣中暈開,更能讓人沉醉於其中的清芬。

上官緣再次掙脫了牽著我的手,身體依舊搖搖晃晃地跑向那一叢叢花朵面前,顫顫巍巍地向一朵白菊伸出自己纖弱的手,細細地撫摸著花蕊。白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律動著身姿,似是回應她的情感。

「人好少啊。」

「那可不,已經開展了一個月了,人少是自然的,除了那些已經不用再為生活奔波的老人們會時不時來這,也就咱倆了。話說緣兒,你不就喜歡這樣的氛圍嗎?」

「喜歡是喜歡,但人多的話,就有一種……一種……」

上官緣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細若蚊吟,雙手攀在胳膊上,臉微微繪上一抹紅暈,顯得此刻她的忸怩。

「有種什麼?」

「有種,有種和文涯一起逛集會的感覺……」

上官緣支支吾吾地用微弱的聲音說出了那句卡了好久的話,一筆朱紅點在原本就有些發紅的臉,瞬間將她臉頰上僅剩的慘白衝散。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臉上異樣的滾燙,她趕忙羞怯地用手捂住了自己臉,雖是捂住了,但也用手指開著條縫偷偷看我。

「用不著這麼拐彎抹角的,如果緣兒是這樣想的話,那我們下次直接去逛廟會吧,反正也是下下周周末的事。」

我輕笑一聲,走到她的身邊,溫柔地拿開了她擋住自己臉的雙手,捏了一下她早已紅得熟透了的臉頰。

這個行為甚是大膽,讓她應急似地猛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但卻沒有站穩,踉蹌一下險些摔倒,我急忙伸手將她拉住,只不過沒想到她手掌的溫度竟也是因為害羞而發出的溫熱。

「緣兒怎麼害羞成這個樣子呢?」

我一臉壞笑地看著上官緣,她低埋著頭,一隻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裙擺,細細一聽,還能聽見她略微紊亂的呼吸。

「咱倆之間你這麼怕羞,可不正常啊。」

我又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剛褪紅的臉瞬間又染回鮮血的顏色。

「唔……文涯別捉弄我了……」

以前一直是上官緣捉弄我,今天一場角色交換,沒想到她如此慌亂的表情還滿可愛的,這讓我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多捉弄了一會兒。

「好了文涯,別弄了,別弄了……」

在我又一次地伸手襲擊她的臉頰時,一臉嬌紅的她急地給了我一個爆栗,氣呼呼地盯著我,我也笑著收手了。

「話說,這裡白菊好少啊,而且就算能碰上,樣子也不怎麼好看,還不如我家那個小花欄種的。」

我與上官緣遊逛著,快到末尾時,她有些失望地說著。

「是挺少的,估計是因為白菊的所代表的意味算……晦氣吧。誒,緣兒,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白色呢?」

上官緣一怔,

轉頭看向我,有些不滿地盯著我。

「哈?咱倆認識了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白色?」

「知道啊,你給我說過的,你說你喜歡白色的純潔,可我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吧。」

「笨蛋,現在才看出來……」

她抬手做出個習慣性的撩頭髮的動作——即使本該被撩動的地方空空如也。嘴裡嘟囔著一句話,隨後看向我。

「說的沒錯,確實沒那麼簡單。」

「那……我能否知道最深層次的原因呢?」

上官緣低頭思索了一陣,隨後輕輕嘆了口氣,眨巴著眼睛對我說著。

「可以哦,但不要說出去了,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哥都不知道呢。」

我點了點頭,而上官緣則是將手伸向裙子中的一個口袋,拿出一塊白色玉佩。

「就是因為這個,這是我外婆給我的,在我上幼兒園的時候。」

那塊玉佩映著陽光慵懶的柔和,如雪山那樣純潔,邊緣處反射出光芒,與陽光糾纏不清,在兩束光芒的分界處,我彷彿能看見歲月的悠長。

「那時我哥哥叛逆,爸媽也鬧離婚,根本沒人顧得上我,那段時間也只有外婆照顧著我,有一次我無意間迷路了,當時還是冬天,好冷的,我就在街上啊,哭著找家在哪,最後凍得實在受不了了,就倒在了街上,是我外婆把我抱回來的,我醒來的時候,也只有她在我身邊,也就在那個時候,她給我戴上了這玉佩。」

「我永遠記得她給我戴上玉佩時,那句『願我永遠平安』的話,也許真的是這塊白色玉佩的作用,從那之後,我家裡要好很多了。」

上官緣笑著講述著這個玉佩的故事,平靜甚至帶著點幸福。

她並沒有執著於故事背景的黑暗,將自己內心放在了故事中的幸福中。

果然吶,終有一天,那些曾經讓我們哭的事情我們可以用無所謂的語氣笑著講出。

「只可惜,後來外婆去世了,也只有這個玉佩留給了我。」

以一句最後惋惜結尾,整個故事不長,可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關於外婆的事,我也很抱歉……」

這蒼白般的安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這我是明白的,可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

「不用道歉的,文涯。外婆去世的時候,你還陪我守了一夜靈的,而且外婆也很喜歡你呢。」

上官緣搖了搖頭,用無所謂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背,隨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佩,輕輕摩挲了一陣,臉上浮現出一抹糾結神色,隨後摩挲的動作變成緊握,似是下定決心一般。

「文涯,靠近點。」

我聽話地靠近了她,結果下一秒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她竟然將玉佩系在了我的脖子上。

「緣兒,你這是幹什麼?」

「收下就對了。」

我看著上官緣認真的神色,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你外婆留給你的啊。」

「外婆給我的,我也可以給別人啊。」

「那你外婆……」

「外婆會理解我這麼做的,而且我也會跟她解釋的。」

「對著她老人家的遺照解釋嗎?」

我輕聲嘟囔著,也只把那句話當成了玩笑話。

看起來拗不過她,我也只好收下,-但心中盤算著找個時間把這個玉佩還給她。

「話說……郊外應該逛完了吧。」

在交談的過程中,菊花展的展覽處我們也走到了盡頭,她痴痴地望著前方,有些寂寥和悵惘,緊緊握著我的手,不舍鬆懈半分。

「我的傻丫頭啊,才一年沒來,不至於忘的這麼乾淨吧。」

我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而她卻是一臉的疑惑,隨後做出思考的動作,想要回想起什麼,來明白我話中的所蘊含的意思,可也許是待在病房裡太久了,她最終也沒有明白我要表達的意思。

「好吧,我的姑娘,那就再帶你去一次吧,那片地方還是你哥哥帶我們去的呢。」

我不等她有什麼反應,就拉著她向一處靜謐的地方跑去。

「誒——,文涯你慢點。」

上官緣驚呼著,但也在用她羸弱的身軀儘力跟上我的步伐。

「哦?這樣啊。」

我壞笑一聲,猛然停下腳步,微微彎腰,上官緣她則毫無防備地撲向我的背部,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而我也順勢將她背起。

「誒!文涯你……」

「沒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背你了。」

我背著她跑了起來,而她臉上的驚訝也慢慢演化為笑靨,上官緣她雙手撐著我的肩膀,頭顱高高揚起,一陣輕快得如銀鈴的笑聲自然而然地從她口中流露,宛如天籟一般,漫山遍野,乾淨了塵世。

無怪乎我的焦急,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帶她去往那片天地。

在那裡,有最乾淨的奇迹,有最美妙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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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就進來坐坐吧,這裡有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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