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民國二十七年十月武漢會戰結束后，日本被迫在中國戰場停止戰略攻勢，中日戰爭進入戰略相持階段，日本對外擴張戰略重點逐步由大陸政策向海洋政策轉變，既由北進改為南進。日本希望奪取緬甸、法屬印度支那等地，切斷美、英等國援華國際通道，威脅中國正面抗日戰場的中心西南大後方，迫使重慶國民政府屈服，擺脫中國戰場困境。奪取南洋地區豐厚的自然資源，建立自給自足的戰爭經濟體系，增強同美、英爭霸實力。奪取美、英等國在東南亞的殖民地，佔據有利戰略位置，迫使美、英等國屈服，進而瓜分世界。

民國三十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軍在短時間內席捲東南亞，隨即矛頭直指緬甸。日本用於進攻緬甸的軍隊大約有六萬人，超過了英國在緬甸的防務力量。民國三十年初，日本侵佔馬來西亞后，開始入侵緬甸。元月三十日，日軍攻克緬甸東部重鎮，隨後分兩路繼續前進，三月八日，日軍佔領緬甸首都仰光。三月到四月間，日軍進攻重鎮曼德勒，企圖切斷滇緬公路。

雲南是中國與盟國聯繫並取得援助的陸、空國際通道滇越鐵路、滇緬公路、駝峰航線、中印公路的所在地，為防禦日軍從中南半島北犯西南大後方的最後戰略屏障。民國二十九年六月，日本趁英國在歐洲戰場身處困境之機，脅迫英國關閉了中國唯一的對外口岸滇緬公路，英國被迫妥協，與日本簽訂了封路協定，企圖以犧牲中國為代價，阻止日本攫取英國在亞洲的殖民地。民國二十九年九月二十三日，日軍從陸路和海陸路進入法屬印度支那北部，完全切斷了中越國際通道。中越、中緬國家通道被切斷，進一步增加了中國抗戰的困難。

民國三十年，日本陸相東條英機為了徹底扼殺中國對外運輸，糾集了相當於十個師團的兵力，東起浙江寧波，南迄雷州半島，發動了一連串的海上封鎖作戰。二月四日切斷香港到韶關的運輸線，三月三日攻佔雷州半島，三月底佔領並破壞汕頭、潮州一帶港埠，四月中強行登陸福州附近的馬尾地區，四月十九日佔領浙江諸暨，封鎖了從寧波到溫州最後的縫隙，中國海上通道被完全封鎖。

如果滇緬公路不保，外援即無法輕易進入中國，與日本的作戰也將陷入補給不足之劣勢，因此國府方面極力爭取與英國間的軍事同盟以保障作戰資本。

民國三十年元月，英國政府任命丹尼斯少將為駐重慶陸軍武官，開始和中國醞釀中英軍事問題，英國邀請中華民國軍事考察團赴緬甸、印度、馬來亞考察。幾經協商，在同年的十二月二十三日簽訂了中英共同防禦滇緬路協定，成立中英軍事同盟。

民國三十一年元月，遠征軍先頭部隊第六軍第一部開抵滇緬邊界，因英國政府心存疑慮，沒有跨越國境，同時加緊了遠征軍的動員。

桑以明所在的小鎮，也熱鬧起來。

說著天南地北方言的潰軍都聚集到這裡，桑以明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要知道按軍規他算逃兵，如果是在戰場上抓住就地槍斃，同樣的劉春良也明白這個道理，走在街上都自然而然低著頭。

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士兵，桑以明拉著劉春良說道：「大劉，我想回部隊！」

「少爺，你瘋了！」劉春良小聲說道：「我們可不能回去！」

「我不說自己當過兵，誰查得到?」

「少爺，老太太可不會同意！」

「這個我來說！」

「少爺，

我覺得你真是瘋了，自從甘醫生走後，你就魔障了！」

「少他們廢話！」桑以明一腳踢在劉春良屁股上：「就問你小子和不和我一起！」

「少爺，你這不廢話！」劉春良笑道：「我不一直跟著你，老爺子去年來，我還陪著你躲進山裡！」

「那好！」桑以明說道：「你把老陳和從武漢回來的幾個弟兄都找來！」

「好！」劉春良說道：「昨天老陳也給我說過，想去打鬼子！」

桑以明點了點頭，主僕兩人分頭行動。當日回到家裡，桑以明把要去前線的事告訴外祖母，老太太氣得當夜連飯都沒有吃。

第二天，桑以明如往常一樣給老太太問安，然而房門緊閉，只是一個丫鬟捧著一個蘋果出來。

「少爺，這是老太太讓我給你的！」

桑以明看著紅彤彤的蘋果，他知道外祖母是希望自己平安，大口吃下后，跪在院子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領著劉春良大步走出院子。而院子外早有六個年輕人等著，為首的就是陳志旺。

「老陳！」桑以明笑道：「有小兩月沒見了！」

「少爺！」陳志旺笑道：「你說殺鬼子，我們弟兄沒二話，就一個字『干』！」

「好！」桑以明笑道：「干他！」

劉春良說道：「只是我們都不能說以前當過兵，只說我們是桑家護院！」

「少爺。。。。。。少爺。。。。。。」小丫鬟顛顛撞撞跑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五個男僕，他們手裡抱著幾桿長槍。

「靜兒！怎麼了?」

靜兒丫頭喘著粗氣說道：「老太太說，你們打國仗手裡不能沒槍。這裡長槍十隻，短槍三隻，子彈一千五百發！」

劉春良上前拿起一支長槍，拉開槍膛，掂了掂，舉起瞄了瞄：「好槍！」

桑以明拿起一支短槍，笑道：「德國原廠的菲德勒手槍！」又拿起一支長槍看了看，接著道：「毛瑟公司原廠98K！都是好槍！」

陳志旺笑道：「老太太可是下了血本！」

就在幾人說話之際，三輛威利斯吉普風馳電掣而過，車上的人根本是在剎車才踩到一半時就已經跳下。幾個人在桑家前小廣場巡了一圈，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舉起手中湯姆森衝鋒槍向著天連開十幾槍，老百姓被嚇得四處奔逃。

「集合！集合！」的叫喊聲立刻響徹了廣場，那來自剛跳下車的幾個年青軍官，硝煙和征塵讓他們並不整潔，卻從頭到腳讓人覺得像剛磨過的刀鋒，與那些潰兵完全不同。

他們全副武裝，幾乎沒有戴便帽的，混戴著德式英式甚至是日式軍盔，背上一水的背著鬼頭刀，手中提著湯姆遜衝鋒槍，腰間挎著駁殼槍，腳上踏著高筒皮鞋，挽著袖子目光兇狠的掃視著四方。

遊走在街上的潰兵們都不敢動彈，他們清楚這些人是什麼人，是徵兵的，也是執法隊。

一個年輕中校蹙著眉，從車裡下來，脫下白潔的手套扔給一旁的一個中尉。桑以明看到他腰間的中正劍，知道他是黃埔嫡系。

中校捏了捏眉心，嘴角動了一動，「齊興會！」

齊興會二十多歲，是個健碩的傢伙，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幾。聽到中校喊他，瞬間會意拔出了背上的鬼頭刀向潰兵衝去，見到一個掛著少校軍銜的雜牌軍，二話沒說提著后領帶到吉普車前。

中校看了看他，問道：「你是哪個部分的？」

「長官！」少校一開口就是標準的四川話：「我是川軍二十二集團軍滴！」

中校點了點頭道：「鄧長官的部隊！」

「是咯！」少校笑道：「我就是鄧長官的下屬！」

「我記得，鄧長官應該在民國二十七年就回了四川！」

「是滴！」少校道：「可是，我和幾個弟兄伙在魯南就給打散了，後來收容潰兵的就把我們拉去武漢咯，一路下來，武漢，廣州，長沙，最後到了這裡！」

中校上前拍了拍其肩膀說道：「兄弟，你們辛苦了！」

「苦不苦倒兩說，就是這個肚皮現在餓的有點著球不住！」少校說道：「我們到雲南的時候，有個長官說，要出國，和鬼子干國仗，我就帶著三十幾個兄弟伙，這一路下來基本就是做告花兒，走過來的。」

中校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滄桑的中年川渝漢子，心中五味雜陳，他對身旁的一個少尉說道：「帶他們去吃點東西！」說罷掏出五塊光洋。

然後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他看到一群懶懶散散的潰兵，怒氣大增，大吼道：「集合！集合！他媽的，都給老子來集合！」

許多坐在地上的潰兵懶懶散散的爬了起來，茫茫然地，聽著這道久被遺忘的命令，然後這些毫無紀律的人只是簇成一堆，並沒做集合的努力。

中校踏上吉普車，站的高高的說道：「我姓寇！名國學！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長官！只是我是團長，還是營長，就要看你們了！師長告訴我，我能集合多少人，就能當多大的官！」

寇國學凌厲的目光掃著潰兵，潰兵低了頭：「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農民還是工人，是學生還是流氓，今天起你們只有一個身份，就是兵！是兵就得聽令！大道理我不說！我手底下的兵，就沒有逃兵！如果臨陣脫逃，我會讓這幾位用刀割下他的頭，然後用鹽欖著，送回他的老家，讓他的鄉里鄉親都看看，這就是逃兵！」

寇國學看向一個身邊一個壯漢，這個人身高體壯，個頭比齊興會還高還壯：「萬峰林，你給他們說說！」

萬峰林抽出背後的刀，吼道：「媽的個巴子！老子以前是個鬍子，手裡的刀專侯砍人。這把鬼頭刀，從關外砍到關內，刀下鬼子頭不下百個，今後要是誰敢做逃兵，我老萬講情面，這刀可不認人！」

此刻潰兵們聽得像夢遊一般，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這裡面有多少人沸騰，又有多少人在害怕。而寇國學根本不看這些人，對著身側喝道：「齊興會！」齊興會走過去，寇國學拔出他背上的刀，拿刀在手上揮動了一下在自己左手心一劃，說道：「我用我的血起誓，跟著我有飯吃，有鬼子殺！趕走小鬼子，回家都能老婆孩子熱炕頭。」

寇國學把刀交回了他，齊興會為他包紮好手，接著他摘下齊興會背上那支湯姆遜。一整匣子彈全部傾瀉在桑家外牆上，外牆房檐落下，桑以明看著一切制止劉春良上前理論，煙塵散去后寇國學和桑以明短暫地對視了一下，像是槍尖對上了一頭猛虎。然後他把槍扔還給齊興會，再也不看桑以明。

寇國學覺得有必要跟潰兵解釋一下剛才那玩意兒是什麼：「湯姆遜手提式機關槍，點四五子彈連老虎都打得死。」

「長官！」桑以明上前，笑道：「我知道你的槍連老虎都打得死，可是你不能打在我家牆上！」

「這是你家的牆？」寇國學瞪著桑以明！

桑以明笑道：「整個達欽城，都知道這裡是我桑家的牆！」

萬峰林大步向前正要去推桑以明，卻被同樣人高馬大的劉春良擋住。

劉春良吼道：「你想幹什麼！」

「媽的個......」話沒說完，被劉春良一把揪住衣領，吼道：「你小子，說話乾淨點！」

寇國學看著劉春良手臂上結實的肌肉，再看他腰間別著嶄新的駁殼槍，問道：「兄弟，你當過兵？」

「沒當過！」劉春良斬釘截鐵回到。

然後寇國學並不信，他看著劉春良的眼神，就是那種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如果不是當過兵，那肯定當過土匪。

「萬峰林！」

「到！」

劉春良鬆開萬峰林，而萬峰林立定正正。

寇國學從懷裡又掏出九個光洋，說道：「那這些錢，把老百姓家的牆修好！」

「是！」

寇國學看著桑以明身後的人都背著槍，而且不是那些一般的大家大院護院那種，於是來了興趣：「你應該是桑先生吧？」

桑以明點了點頭道：「我叫桑以明！」

寇國學道：「桑先生，能讓你的人把槍給我看看嗎？」

「好說！」桑以明招了招手，陳志旺將一把長槍奉上。寇國學看著陳志旺手上的繭子，笑道：「這位兄弟，想必是個使槍的老手！」

陳志旺笑道：「從小就是山裡討生活的，後來到了桑家也是做玩槍的活！」

寇國學笑了笑拉栓上彈，幾個急速的單發，射向空中，不禁贊道：「桑先生，你這傢伙可不比部隊差！原廠98K，可比鬼子的三八大蓋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