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稱老子的廠長
「快去。」
林河很快回來,拍拍郭鵬:「我都說好了,去邀請人家跳一支舞。」
郭鵬有點膽怯:「說好了?」
「廢話!」
林河都想自己上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跟人家跳了。」
「我去!」
郭鵬一個激靈,這哪行呢!
自己喜歡的姑娘跟別的男人去跳舞,不能忍啊!
這話比什麼都管用。
郭鵬硬著頭皮走了過去,還有三四米遠的時候,楊小紅也發現了他。
扭頭看了一眼,笑吟吟地招呼一聲:「大學生你好啊!」
郭鵬心跳快了一拍,硬著頭皮:「那個,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楊小紅笑著點點頭:「行啊!」
郭鵬這才鬆了口氣,感覺心都要跳出胸膛。
其實林河也沒說啥,就說郭鵬想請她跳一支舞。
楊小紅是個開朗的妹子,雖然沒直接答應,但也沒拒絕。
沒有直接拒絕就是默認,起碼說明人家不反感郭鵬。
只要郭鵬自己能邁出第一步,就還有機會。
看著兩人走向舞台,林河露出了微笑。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不對,應該是願好姑娘都有個好歸宿,好男人都有個好媳婦。
掃了一圈,沒姑娘請他跳舞,就悄然撤退。
回到宿舍,拿了本書看。
快九點的時候,郭鵬回來了。
滿臉的桃花開。
林河放下書問:「跳的咋樣?」
「挺好的。」
郭鵬春風滿面:「跳了五次。」
林河八卦之心涌動:「你們聊了些啥?」
郭鵬扭扭捏捏:「啥也沒聊,就跳舞。」
林河瞪大眼睛:「你摟著人家的腰就搖啊搖,啥也沒聊?」
郭鵬苦著個臉:「我不知道聊啥!」
林河都替他急:「怎麼會不知道聊啥,你哪怕問問三圍也行啊!」
郭鵬瞪大眼睛:「我靠,你這不是教我耍流氓嗎?」
林河連比帶划:「我就打個比方,跳舞的目的是為了創造交流機會,而不是傻兮兮的跳個舞,女孩子都喜歡男人主動,你光摟著人家的腰搖啊搖,卻連個屁都不放,我敢保證最多再跳一次,你要是再只顧跳舞,就不會有第三次了。」
郭鵬頓時緊張:「真的要說話嗎?」
「廢話!」
林河恨鐵不成鋼道:「除非你想看到楊小紅跟別的男人跳舞。」
「那怎麼行!」
郭鵬頓時急了:「我說啥啊?」
林河那個心累,不得不耐著性子教導這個憨貨。
其實蠻有成就感的,幾十年後哪還有這種老實人讓他體驗一把當人生導師的感覺。
面授機宜一個小時,快十點才關燈睡覺。
林河關上燈還提醒一句:「有了楊小紅,晚上做夢再別喊周慧敏了。」
郭鵬差點社死,半天沒吭聲。
快睡著時才說了句:「可別告訴楊小紅。」
林河差點沒笑出豬叫聲!
次日上班,到車間門口時,蘇小美已經坐在小房子里。
穿著賊難看的工裝,土了吧唧的。
唯有那張蘋果臉一如既往的美麗動人。
「早啊!」
「早!」
打聲招呼進了車間,先去值班室點個卯。
然後去工具房取了工具打掃衛生。
新人就是新人,態度要端正,大學生也不例外。
這兩年大學生越來越多,已經不如過去吃香了。
放到八十年代,大學生進廠,都是放到機關坐辦公室的。
再不濟也是放到二級機關鍛煉重點培養。
怎麼也不會扔到一線搞維修。
林河沒趕上好時候,進廠就被分到了車間一線。
維修班長王紅軍對他挺滿意,剛來的時候傻頭傻腦的,最近一個月進步就很快,做人做事迅速成熟,甚至比有些老同志做的好,這樣的好苗子哪個領導不喜歡。
搞完衛生,例行開早會。
老調重彈一番,重點又落到了車床維修上。
討論半天,也沒討論齣子丑寅卯。
於是繼續現場研究。
林河剛剛轉正,還處於學習階段,王紅軍給他安排了個師傅,讓有著二十多年設備維修經驗的老技師朱平帶他,目前就擰個螺絲打個下手,離獨擋一面還早。
儘管他能修這玩意,也沒表現的機會。
機子是山崎馬扎克的卧床,十幾年前的原裝進口貨。
也是廠里唯一的一台數控車床,還是個二手貨。
現在的問題是,機子在加工的過程中,出現了MCSDIFFOVERT,也就是旋轉刀盤過載報警,剛開始一月出現一次,複位后仍可繼續工作,操作人員也沒在意,可現在出現的頻次越來越多,情況越來越嚴重,已經嚴重影響了機器的正常使用。
故障內容簡單,但現象比較奇怪。
維修人員研究了好幾天,也不知道哪裡的問題。
幾個維修工不死心,重新盤查了一遍,電動機和刀盤的連接斷開,執行刀盤旋轉,電動機正常旋轉無異常,恢複電動機和刀盤的連接,則會出現故障,這說明故障應該是在刀盤電動機有負載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的,暫時排除了電氣方面的問題。
檢查液壓系統,刀盤夾緊和鬆開的狀態是正常的。
壓力能達到設定的壓力,液壓系統也沒問題。
照著機械結構圖樣,從外向內慢慢地解體刀盤。
這傢伙有點老,刀盤的機械部件從未拆解過,幾個維修工拆的小心翼翼,王紅軍也看的提心弔膽,鬼子的東西太精密,經常拆開裝不上,都不是什麼新聞。
萬一拆出點毛病來,這個責任可就大了。
剛剛拆開刀盤,廠長張振國過來了。
親自過來現場了解維修進度。
後面還跟著設備副廠長陳開軍和機加分廠廠長李國平,幾位分廠副廠長和設備科的頭頭腦腦們也跟在後面,雖然不是前呼後擁,但也有十幾個人。
廠長親臨,幾個維修工都壓力山大,越發小心了。
「緊張個卵蛋!」
張振國大嗓門,作風還是一貫粗暴,看到幾個維修工緊張,立馬吆喝:「該怎麼拆就怎麼拆,不要管老子,都是鐵疙瘩,怕個鳥蛋,不拆幾次咋能學會修。」
自稱老子的廠長實在不多見。
不過大家顯然都習慣了。
幾個維修工更緊張,更加小心翼翼。
廠長嘴上說的好聽,真拆壞了這責任自己可擔不起。
將刀盤拆解后,可以看到內部的刀盤離合器、油缸、活塞桿和傳動齒輪等等部件,並沒有發現明顯的磨損、斷裂和變形的情況,油缸有漏油的情況,但也不是很嚴重。
顯然問題不在這裡。
重新將刀盤組裝好,開機試了一下,刀盤的旋轉動作完成得很漂亮。
但是很快,故障又出現了,刀盤在旋轉過程中過載報警。
幾個老師傅都麻了,搞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到底啥問題?」
張振國瞪著眼睛問,顯然很是煩躁。
那邊的訂單緊,交貨期不能耽誤的。
可加工轉軸齒輪的車床卻出了問題,心情要能好了才怪。
普通車床到也不是不能加工,可轉軸齒輪的精度要求高,普通車床加工對操作工的技術水平要求很高,稍微操作不好就會搞成廢品,合格率上不去。
不然也不會花大錢拖人拖關係買這個全自動的玩意。
幾個老師傅回答不上來,王紅軍悄悄擦冷汗。
廠長威嚴深重,他的心情不好下面的人壓力就很大。
幾個車間領導也腿肚子打轉,這個寶貝疙瘩修不好,他們也逃不掉責任。
只有林河感覺不到壓力,還不動聲色地打量張廠長。
張廠長雖然是個大老粗,一張大臉飽經風霜,但仔細看,人家其實還蠻帥的,五官立體分明,怪不得生的閨女那麼漂亮,說明人家的基因也很優良。
也就是生錯了年代。
要晚生幾十年,張廠長也能靠臉吃飯。
不過現在的張廠長心情十分不好,煩躁地踱來踱去,一邊踱一邊罵:「一幫飯桶,連個設備都修不好,要你們何用,李國平你他媽幹什麼吃的?」
分廠廠長李國平不停地擦著冷汗,不敢吭聲。
張廠長不解氣,將一干領導全都訓斥了一遍。
副廠長陳開軍適時建議:「要不還是找廠家的人來修吧,交貨不能耽誤。」
設備科和分廠個別頭頭腦腦心裡贊同,卻不敢點頭。
陳副廠長的後台硬,明裡暗裡和張廠長較勁,這已經不是秘密,車間都有人討論,沒人想當夾心餅乾,萬一不小心當了炮灰,那就哭都來不及。
李國平想反駁,卻沒底氣。
張廠長火氣更大了:「連個鐵疙瘩都修不好,廠子養這麼多修理工幹嘛,陳開軍你是幹什麼吃的,跑去國外學的東西呢,關鍵時刻都拿不出來,要你這個設備副廠長有屁用?」
陳副廠長臉有些綠,卻不好反駁。
一把手還是一把手,權威不是那麼好置疑的。
林河看了半天熱鬧,實在忍不住:「會不會是驅動控制器的問題?」
「不可能!」
一個維修工當場反駁道:「如果是驅動問題,驅動控制器會報警,現在觸發的是電動機過載報警,要麼是電氣系統上的問題,要麼是機械問題。」
大夥紛紛點頭,這才是正常邏輯。
林河說道:「這台車床用了快二十年了,電子元件是最容易老化的,驅動控制器老化是會導致電子元器件性能下降的,電子元件性能下降,也有可能觸發電動機過載報警。」
「還有這說法?」
幾個老師傅不相信,邏輯上不通。
張振國喝了聲:「是不是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幾個老師傅再不敢廢話,連忙拆驅動控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