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舞

這天朱平問他：「小子，想不想接私活賺點外塊？」

林河精神一振：「師傅有門路？」

朱平抽著煙道：「有，我平時也接點私活，給那些私人小廠修個設備什麼的，賺點外塊補貼家用，你小子有技術，還懂數控，你要接我給你留意留意。」

「干。」

林河連連點頭，問：「外面修設備給多少錢？」

朱平慢條斯理地道：「得看怎麼修，國產的機器修起來便宜，如果只掙辛苦錢的話幾十塊錢撐死，進口的賊貴，那些洋鬼子心黑，沒個萬把塊的都不幹，還要報銷機票吃喝，但國內會修的人少，特別那些數控的，會修那玩意的人太少了，給的錢多。」

林河精神大振：「修一次能給多少？」

朱平說道：「少的幾百，多的好幾千都有，得看那些洋鬼子要價。」

林河眼睛都快冒光，他一個月工資才一百多塊。

接一單私活就能有至少大幾百收入，哪有不幹的道理。

「師傅幫我聯繫下，完了咱們一人一半。」

林河不傻，他沒有渠道，光有技術沒用。

雖說有個師徒名分，可現在不是舊社會。

沒有讓人家免費幫忙的道理，資源共享一起發財才是王道。

朱平點頭：「行，我給你留意一下，有活了再說。」

林河開始期待，期待數錢數到手抽筋。

下班時間到了，車間門口的大喇叭又唱起了花心。

工會的廣播員似乎很喜歡這首歌，每天必放。

工人們丟下工具出車間。

林河沒急著走，把該收拾的工具收拾好，鎖好門最後一個走。

出車間大門時，蘇小美從小窗子里探出腦袋正四下張望。

林河問她：「你瞅誰呢？」

蘇小美道：「瞅我妹啊！」

「先走了！」

林河揮了揮手，走遠了。

蘇小美瞅了瞅他的背影，又瞅了瞅右邊大路，心裡念叨：咋還不來！

林河回到宿舍不久，郭鵬就來了。

「今天不去食堂了，咱去下館子改善下生活？」

「不去，還得去俱樂部。」

林河嘖嘖兩聲，無話可說。

這哥們為了不讓喜歡的姑娘被別的男人摟著跳舞，每天晚上都守在俱樂部，成了楊小紅的專屬舞伴，據說進展挺不錯，已經互換了生辰八字。

吃過晚飯，左右沒地方可去，又不想看書。

只好陪著郭鵬去俱樂部。

俱樂部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郭鵬進去就沒空理他了，巔巔的膩在了楊小紅身邊。

等了一會，又一支舞曲響起之後，就摟著心愛姑娘的腰上了舞台搖啊搖！

林河瞅了一陣，不得不感慨。

性格雖然是天生的，但後天並非不能改變。

郭鵬這傢伙總算開竅了，總算沒白費他的良苦用心。

轉悠半天，也沒姑娘來請他跳舞。

林河有點沒勁，就準備走人。

回身卻看到兩朵金花站在身後不遠處。

廠公子陳剛站在姐妹倆身邊，正在說著話。身邊跟著幾個奇裝異服的廠二代，一個個虎視眈眈的，讓其他年輕小伙不敢靠近，排場不比張廠長小多少。

林河想起當年的一些事，就不急走了。

盯著兩朵金花的人不少，有勇氣追求廠長千金的同樣不少，暫時還沒一個成功的。記的當年廠子改制，張振國離開廠子，這兩姑娘也走了，多年後才聽人說起，蘇小美好像命不是太好，嫁了個渣男，經常被家暴，後來離掉了，張雅潔的結局似乎也不是太好。

廠里的好些女孩子，似乎結局都不是太好。

至於原因……

留給大家分析。

林河就是覺的，兩朵金花有點可惜。

當年跟個傻子一樣，廠里都沒談過戀愛。

想起青春往事，真不堪回首。

等了一陣，陳公子帶著小弟離開了。

似是在兩朵金花這裡吃了癟，直接帶著小弟離開了俱樂部。

兩姑娘一扭頭，看到了林河。

過了一會，又往這邊看了看。

再過一會，又往這邊看了看。

兩人身邊的小夥子不少，換了一個又一個。

可是無一例外，全部失望的離開。

林河走了過去，招呼了一聲：「兩位美女好。」

「哼，流里流氣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張雅潔哼了聲，很不喜他的這種出場方式。

林河啞然，再正常不過的問候語，竟被說成流里流氣。

儘管已經適應了這個年代的生活，但有些習慣還是改不過來。

蘇小美扎了兩條大辮子，上身是條白短袖，腿上一條寬鬆的灰色褲子，短袖的下擺塞進褲腰，纖細的腰肢上系了條皮帶，腳上是一雙黑色一字扣禮儀舞蹈鞋，又土又傻。

張雅潔梳著馬尾辮，穿著藍襯衫，腿上是黑色直筒褲，同樣很傻。

林河問道：「你倆不跳舞嗎？」

蘇小美說：「不會跳啊！」

林河就道：「我教你們。」

張雅潔很懷疑：「你會跳交誼舞？」

林河信心滿滿：「小菜一碟。」

「切！」

張雅潔撇撇嘴，真會臭屁。

林河左右看看，先看向蘇小美：「跳一支？」

蘇小美眨眨眼：「好啊！」

於是兩人走向舞台，張雅潔在後面瞪大了眼睛。

剛到台上，一曲正好結束。

台上的男男女女們跳出一身汗，有的下台休息。

有的站在台上等待下一曲，順便尋找新的舞伴。

看到林河和蘇小美，紛紛目露驚奇。

郭鵬自然也看到了，驚訝的不要不要的。

還是第一次看到兩朵金花來俱樂部。

看這樣子，應該是林河要請蘇小美跳舞，真牛批啊！

敢請廠長千金跳舞。

林河揮了揮手，遠遠打聲招呼。

蘇小美低著頭，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和人對視。

音樂很快響起，韓寶儀的粉紅色的回憶。

旋律優美輕快，節奏感強。

舞男舞女們紛紛走到舞台中間，結對搖了起來。

林河轉身，面對著蘇小美：「來吧！」

蘇小美抬起頭瞅了他一眼，接著把頭扭到一邊，微微抬了下胳膊。

林河上前半步，右手從腋下穿過去攬住小蠻腰，左手托起她右手。

蘇小美一隻手搭在他肩頭，緊張的汗都出來了，長這麼大第一次和男生跳舞，第一次被男生摟腰，惶恐緊張而又刺激，特別腰上那隻手彷彿會放電一樣，電的她渾身發軟。

忽然感覺被推了下，對面的人貼了過來。

就慌忙往後退，退了沒幾步又感覺被拽了一下。

又忙前走，結果一抬腳就踩到了一隻腳。

「慢點，你別緊張啊！」

林河好多年沒跳了，也有點生，一邊跟著節奏找感覺，一邊細心的指導蘇小美：「交誼舞其實很簡單，先前進四步，再退後四步，你看別人咋跳的，一學就會了。」

蘇小美扭頭瞅了瞅，就連忙收回了目光。

不少人在看她，壓力太大了。

沒跳兩下，又被林河踩到腳。

被踩的有點疼，忽然就不緊張了，抬起頭：「你不是會跳嗎？」

林河面不改色：「時間長了不跳有點生了。」

蘇小美和他眼神對了下，心裡就一跳。

慌忙扭過頭去，再不敢和他對視。

林河感受著掌心的溫度，姑娘的腰很細也很軟，但很有彈性，小手柔若無骨，手指白嫩細長，看上去十分秀氣，也很有美感，不是那種胡蘿蔔型的短粗手指。

低頭打量，俏臉還帶著紅暈。

這姑娘長了一張蘋果臉，臉蛋圓潤五官立體，下巴圓潤平緩，鼻子秀氣小巧，她不像張雅潔，美的很有距離感，蘇小美的美沒有距離感，笑起來很甜美，溫婉端莊，給人一種很舒服乾淨的感覺，彷彿鄰家妹妹溫柔可愛，讓人很難產生距離。

特別那種含羞帶怯、欲拒還迎的嬌羞神態更讓人心動。

二十年後的姑娘們身上，哪裡還能看到這些東西。

蘇小美察覺到他在打量自己，更不敢抬頭了。

等到一曲結束，就連忙放開林河，逃也似的下了舞台。

郭鵬跑了過來，沖林河豎了下大拇指：「你牛批！」

林河面無得色：「你別多想，我就教她跳舞！」

郭鵬一臉鬼才信的表情，說了幾句就匆匆陪他的女伴去了。

林河到了台下，蘇小美正跟張雅潔分享第一次跳舞的心得。

見他過來，就連忙閉嘴，眼神飄向了別處。

張雅潔哼了聲，仰了仰腦袋，目光也望向別處。

驕傲的像只小孔雀。

林河問蘇小美：「喂，第一次跳舞的感覺咋樣？」

蘇小美忍不住抱怨了下：「你把我腳踩的好疼。」

林河左右一瞅，指了指旁邊：「那你坐那我幫你揉揉。」

蘇小美差點沒窘死，俏臉徹底紅成了蘋果。

真想就這麼暈過去算了。

這人怎麼這樣……

張雅潔瞪圓了杏眼：「流氓。」

林河一臉嚴肅：「你怎麼能罵人呢？」

張雅潔瞪著他：「只准你耍流氓還不准我罵人？」

林河無奈地道：「我怎麼耍流氓了？」

「你……」

張雅潔張張嘴，竟然不知道怎麼說了。

蘇小美也瞪他，卻委實沒有什麼威力。

林河有理有據：「你看，她說我把她腳踩疼了，我說幫她揉一下是想表達歉意，又不是想占她便宜，我一沒有口花花，二沒有動手動腳，怎麼就成耍流氓了呢？」

張雅潔嬌斥道：「你強詞奪理。」

蘇小美連忙點著頭。

林河很是無奈：「你說什麼就什麼吧！」

張雅潔哼了哼，沒有不依不饒。

她是個講理的姑娘。

此時又一首曲子已經響起。

經典舞曲《追求》快四版。

林河看了看蘇小美：「再跳一曲？」

蘇小美目光躲閃道：「不跳了吧，雅潔你去！」

張雅潔挺遲疑，有點不好意思。

林河看了過去：「跳一曲？」

張雅潔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

於是上了舞台，磕磕碰碰的跳。

郭鵬正在台下休息，看到林河又換了個舞伴，頓時麻了。

這是什麼情況？

到底蘇小美還是張雅潔？

張雅潔個頭和蘇小美差不多，一米六多點，這姑娘腰也很細，發育的比蘇小美好，小手很有骨感，比蘇小美的手長一點，但給人的感覺卻沒蘇小美的手好看。

太長了就顯的沒有那麼秀氣。

標準的鵝臉蛋，五官比蘇小美精緻，彷彿一件件完美的藝術品一樣鑲嵌在臉蛋上，然而美則美矣，太完美了卻顯的很有距離感，如果說蘇小美的美是一種柔情似水的美，那張雅潔的美就是高端大氣的美，美的只可遠觀，而不可近褻。

「你看我幹嘛？」

張雅潔瞪了眼林河，比蘇小美要傲嬌多了。

林河問道：「我不能看嗎？」

「你……」

張雅潔挑挑眉，卻不知該如何分說。

心裡多少有點羞惱，這傢伙簡直太無賴了。

卻又每每讓人無話可說。

林河微笑以對，風度翩翩中又帶著些真誠和坦率。

有時候讓人覺的他在耍流氓，可偏偏不像。

總之讓人很是矛盾。

張雅潔和他對視了幾秒，很快就撐不住了，哼了哼扭過頭去。

俏臉微紅。

林河有個疑問，就問了一下：「你和蘇小美不是親姐妹吧？」

張雅潔嗯了聲。

林河頓時好奇：「你們家的情況方便說嗎？」

張雅潔白了他一眼：「不方便。」

好吧！

林河就不問了，只是心裡逾發好奇。

兩人同歲，不是雙胞胎，顯然不可能是親姐妹。

一個姓張，一個卻姓蘇。

這裡面有什麼問題，實在太惹人好奇了。

可廠長家的八卦不太好打聽，車間也有人好奇，同樣不太清楚。

難道一個親的，一個抱養的？

林河轉著念頭，當年根本沒關注過。

現在卻很好奇，滿腦袋八卦。

磕磕絆絆跳了三四分鐘，一曲終了。

張雅潔先下了舞台，跟蘇小美分享第一次跳舞心得去了。

林河剛下舞台，就被郭鵬拉到一邊。

「兄弟，你真牛批！」

郭鵬豎起了大拇指：「竟然和廠長的兩個千金都跳舞了，話說你到底咋想的，你到底要追蘇小美，還是要追張雅潔，你把我都給搞糊塗了。」

林河有點無語：「跳個舞而已，誰說我要追她們了？」

郭鵬一臉過來人的模樣：「裝，你繼續裝，你不追人家你跟人家跳什麼舞？」

林河更加無語：「俱樂部跳舞的男男女女多了，難道跳個舞就得追人家？」

郭鵬嘿嘿笑道：「當然不一樣，俱樂部那麼多妹子，也沒見你和哪個妹子跳過舞，今天偏偏請廠長的兩個女兒跳舞，你要不是想追人家，我就吃翔。」

林河問道：「當真？」

郭鵬使勁點頭：「當然。」

林河就道：「那你吃吧，我肯定不追她倆。」

郭鵬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打死也不信。」

林河一臉肯定：「當然真的。」

心想，她倆倒追我不算。

「屁，我不信。」

郭鵬哪裡肯信，怎麼說也一個宿舍住了三個月。

歲數都差不多，哪能不了解。

林河肯定地道：「我肯定不會追，你要耍賴就算了，不然就去吃翔。」

郭鵬那個憋悶，這不正常啊！

怎麼可能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