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外塊
回到廠子，天已經黑了。
過去時朱平騎，回來的時候他騎。
把車還給朱平，又把錢分成兩半，另一半交給朱平。
「不用這麼多！」
朱平就拿了一百塊：「我就跑了個腿，一百就夠了。」
林河忙塞回去：「那哪行，要不是師傅有門路咱也掙不到這錢，說好一人一半。」
朱平不拿：「一百就夠了，拿多了得喪良心，能掙到這錢是你能耐，你要沒那個能耐哪能掙這麼多錢，我平時累死累活的給人修機器，也就幾十塊錢，這次跟你跑一趟，什麼也沒幹就能拿到一百塊，已經很多了，行了行了不說了，我先走了。」
老頭說著跨上了自行車，一溜煙走了。
林河感慨萬千，不管怎麼說，這個年代的大多數人道德操守都是很高的。
白給錢都不要，再想想二十年後……
不能想啊！
美孜孜的揣著五百巨款回到宿舍，心情都不一樣了。
把門關上，又拿出來看了看。
五張老人頭透著喜慶兒！
不是熟悉的粉紅色，還是三年前發行的第四套。
進廠三月，就發了兩個月的工資。
加起來也沒今天掙的多，還是要多接私活。
要想儘快完成積累，靠工資是不行的。
所以人們常說，人無橫財不富。
欣賞了會勞動成果，才把錢收好，繼續苦逼的畫圖。
快十點的時候，郭鵬回來了。
聊了幾句準備睡覺。
林河扔下筆尺，活動手腕道：「今天發了一筆小財，明天我請吃飯。」
郭鵬問道：「你發啥財了？」
林河說道：「出去幹了點私活，掙了一筆錢。」
郭鵬那個驚訝：「你幹啥私活？」
林河笑道：「給紅機三廠修了一台數控機床。」
郭鵬驚呆：「這也能行？」
林河說道：「少見多怪，你們廠那些有點技術的就沒接私活掙錢的？」
郭鵬想了半天，道：「聽人說起過，你掙了多少？」
「幾百塊！」
林河沒說具體數字。
「我靠！」
郭鵬頓時羨慕壞了：「親哥，能帶我不？」
林河問道：「你會維修數控設備嗎？」
郭鵬泄氣：「我學鋼鐵冶金的，哪會那個，早知道干維修會這麼有前途，當初我也學機械了，哎，當初都說這專業挺牛逼，結果上班了才發現屁用沒有。」
確實沒啥大用……
鋼鐵冶金是工業的基礎，但是......
不說也罷。
林河提醒一下：「記的叫上楊小紅。」
郭鵬有點沒底：「她會不會不去啊？」
林河那個無語：「你要叫不出來那就等別的男人請吧！」
「我一定把她叫出來！」
郭鵬彷彿被踩到了尾巴的貓，這話比什麼都管用。
林河又畫了一會圖，快十一點才睡下。
次日上班。
蘇小美早早坐在小房子里翻牌子。
來一個翻一個，不來就不翻。
林河湊過去問：「晚上我要請客吃飯，你去不去？」
蘇小美問：「請我和雅潔嗎？」
當然不是……
林河點頭：「是啊！」
蘇小美就笑了，笑的眉眼彎彎，問：「你工資發了嗎？」
林河說道：「沒發。」
蘇小美問：「那你還有錢請客？」
林河笑道：「當然有啊，沒錢我拿啥請客。」
蘇小美又問道：「去哪吃啊？」
林河說道：「去周家館子吧！」
蘇小美哦了聲：「我問問雅潔去不去！」
林河點了點頭，沒再多說，進了車間去點卯。
中午，吃午飯時和郭鵬碰了下頭。
郭碰一臉興奮：「我剛剛問她了，她答應了。」
林河豎了豎大拇指：「厲害！」
郭鵬果然信心膨脹：「都是小意思了。」
……
下午上班。
林河進車間時，又問下蘇小美：「下午吃飯去不？」
蘇小美說：「去啊，我和雅潔去。」
林河說好，人多也熱鬧。
下午拆了一台鋸床，沒裝完到點下班。
回宿舍洗了下，郭鵬換上衣服先跑了。
要去女生樓下等楊小紅。
林河沒去，換好衣服後去拐角路口等。
廠子地盤很大，佔地超過千畝，聽說六七十年代能有四千多職工，妥妥大廠，如今只剩下兩千多，大半廠房空置。生活區和行政區位於廠區的北部，佔了約三分之一。
除了二十多棟紅磚老樓，還有大量破舊平房。
那是五六十年代修建的平房，也住了不少人。
生活區人不少，多數職工都拖家帶口，好多退休和下崗的職工也沒搬走，生活區能有八千人，商品房還沒有興起的年代，廠子就是工人們的家。
生活區旁邊是個小型商業區，飯館商店該有的都有。
都是職工家屬或下崗失業的工人開的。
廠區的正門是東門，但除了物料進出和外人過來，職工基本上不走東門，都是從靠近生活區的北門進出的，而且生活區的生產廠區是分開的，進出東門還要查證件，挺麻煩。
馬路好久沒修，很多地方坑坑窪窪的。
路邊的樹到是長的挺高，長了幾十年，早就遮住了天空。
夏天挺好，到了秋天卻有些遭罪。
樹葉子掃都掃不完。
地方是好地方，就是太影響城市發展。
十幾年後也被強制搬遷，變成了一片片高樓大廈。
林河站在拐角路口，打量著來往人群。
生活區很熱鬧，八千人擠在這麼小的地方，想不熱鬧也不行。
等了一會，蘇小美和張雅潔先到了。
兩個姑娘還是跳舞那天的打扮，又土又傻。
林河打量幾眼，實在沒有忍住，問了一聲：「你倆沒別的衣服了？」
「有啊！」
蘇小美問：「我的衣服不好嗎？」
林河反問：「你覺的呢？」
蘇小美低頭看了看：「我覺的挺好的啊！」
林河無力吐槽，又看看張雅潔。
張雅潔揚了揚腦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林河就問：「那讓我用啥眼神看你？」
張雅潔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然後瞪他一眼，把頭扭一邊。
蘇小美還在問：「我的衣服咋了啊？」
林河張了張嘴：「沒咋，改天我給你倆設計一身衣服。」
蘇小美驚奇了：「你還會設計服裝？」
張雅潔也驚訝，妙目看過來。
林河點頭：「會一點點。」
有點受不了這個年代的服裝，實在太土了。
多漂亮的姑娘，愣是穿成了土鱉。
設計服裝他是不會，但照著三十年後的衣服畫個圖還是會的。
蘇小美還挺有興趣：「你要給我設計什麼衣服？」
林河沒法形容，只好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個姑娘頓時有點期待，也不知為何期待。
等了一陣，郭鵬和楊小紅也來了。
看到兩朵金花，兩人都懵逼。
竟然來了兩個，這什麼情況？
郭鵬找機會悄悄問：「哥們，到底哪個？」
林河不解：「什麼哪個？」
郭鵬一副你別裝的表情：「你到底跟哪個搞對象？」
林河有點臉黑，『搞對象』這三個富有濃濃年代特色的字實在讓他無福消受，總有種不太正大光明的感覺，道：「能不能別太齷齪，就不能是朋友？」
郭鵬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林河重重點頭：「真的。」
郭鵬那個鬱悶：「我靠！」
林河甩出一句：「回頭看你吃翔。」
郭鵬臉色就更精彩，一臉吃了翔的表情。
到了周家館子，人還不少，就剩兩張空桌了。
這年代雖然不富裕，還有不少人掙扎在溫飽線上，但工廠的職工要好過的多，雖然工資不高，但至少還有穩定的收入，歲數大的勤儉節約怪了很少來下館子。
小年輕不想那麼多，領了工資不下館子還幹什麼。
食堂的飯菜早就吃夠了。
長條的木頭桌，一邊一個長條凳子。
四個人坐著剛合適，五六個人也能坐下，就是有點擠。
蘇小美和張雅潔先坐下，楊小紅順勢要坐張雅潔身邊。
林河連忙叫住：「你坐對面，這是我的位置！」
張雅潔瞪了他一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楊小紅好奇打量林河和兩姑娘，心裡還嘖嘖稱奇。
這傢伙膽子可真大，不像郭鵬這個木頭。
林河若無其事：「不要誤會，你倆談戀愛呢，不一起坐像什麼話？」
郭鵬剛剛坐下，一聽這話頓時尷尬。
到是楊小紅落落大方的，一點都不在意。
林河瞧在眼裡，就忍不住暗暗搖頭。
人家妹子這麼大方，郭鵬這小子還扭扭捏捏。
要再不加把勁，真有可能被人挖了牆角。
林河去要了幾個菜，上了幾瓶啤酒，回來坐在張雅潔身邊。
三個人有點擠，幾乎靠在一起。
張雅潔只能盡量往蘇小美的身邊靠。
搞的蘇小美只能坐半個屁股。
林河一看，就往邊上讓了下：「你往這邊來，別把你姐擠下去了。」
張雅潔就往這邊挪了下，蘇小美才算坐舒服。
環境不是太好，一股煙火氣，但這年代都是這樣，沒辦法挑剔。
林河打開啤酒，一人給倒了一杯。
蘇小美苦著臉：「我不喝酒。」
張雅潔也連忙表態：「我也不喝。」
林河一本正經：「這不是酒，這是飲料，都嘗嘗。」
張雅潔翻了個白眼，哄鬼呢！
蘇小美臉色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