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黑澤陣暫時在黑澤謠家裡住下來,把她的公寓當做掩藏行跡和養傷的暫時落腳點。
他的傷是在處理叛徒的時候留下的,該處置的叛徒早已上了西天,沒有需要躲避的對象,黑澤陣需要的只是暫時避開組織其他成員的注視,把自己的傷養好。
因此他選擇了相對不那麼安靜的不符合自己常用安全屋的黑澤謠的公寓。這裡住的多是明星歌手,生活用品有黑澤謠的助理上來補充,他不需要出門,平時上門的人不多,可以安靜地專心養傷。
當然適當的喬裝也是必須得。黑澤陣脫下自己作為組織成員時那身幾乎是半永久的黑色大衣和高領毛衣,換上平常的居家裝束,長發隨意地紮成鬆散的辮子,劉海依舊蓋著半張臉,沒事的時候安靜捧一本書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就是組織的人來這裡恐怕都很難認出來這個人會是大名鼎鼎的「琴酒」。
沒有殺氣,氣息平和,因為受傷臉色稍顯蒼白,再戴上作為掩飾的帶銀鏈銀絲邊眼鏡,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和殺手、和「琴酒」掛不上鉤的普通人。
坐在他側面那個沙發的黑澤謠盯了他十幾分鐘,幾乎是感嘆地說:「你不是我弟弟,你究竟是誰。」
明明沒有化妝,只是單純依靠髮型的改變、服裝的改變、再戴上一副眼鏡,黑澤陣看起來和琴酒就完全是兩個人了。
黑澤陣從眼鏡下方無感情地瞥了她一眼,並不打算接她的戲,繼續低下頭看書。
沒有得到回應,一個人演也怪沒意思的,黑澤謠整個人窩在沙發里,一手撐著頭問他:「你不是說這幾天任務多嗎,怎麼反而在我家休息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黑澤謠光憑直覺也能感覺這個弟弟不是會因為受傷而停下腳步的人,反而是那種不把受傷當回事、把自己當成沒有痛覺的機器人來造作、哪怕受傷也依舊要執行任務的工作狂作風比較適合他。現在這個幾乎偽裝成普通人的「琴酒」有點過於瘮人了,黑澤謠很不適應。
「我在避風頭。」
黑澤陣現在已經不迴避和黑澤謠說起組織的事了,在他心裡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和她說的,所以就把自己的猜測和直覺和盤托出:「感覺組織最近的勢頭不太對勁。」
他手裡雖然依舊捧著書,思緒卻已經不知飄向了哪裡,眼中全是若有所思的沉吟,「組織本來應該是安靜的,無論什麼洶湧起伏的動靜都藏在海面之下,起碼錶面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沒有一絲波瀾。現在……氣氛很不對勁。」
海底的洶湧已經影響到海面的平靜,對組織來說是很難得的事情,黑澤陣從沒有在組織中感覺到這樣風雨欲來的不平靜的氛圍,好像隨時有什麼東西戰慄著打算破土而出……
這種氛圍讓作為黑暗生物的黑澤陣十分不適應。
「連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黑澤謠好奇。她感覺「琴酒」這個代號在組織的地位不低,居然連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要憑感覺去避風頭嗎?
「不知道。」
黑澤陣平靜地翻過一頁書,乾脆地回答,「我很少主動接觸組織核心的那些部門,所以如果內部出現混亂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雖然已經加入組織有差不多十幾年的光景,但黑澤陣當初就沒有選擇成為「內部」的人,他遊走在組織內與外的夾縫中,比外部知曉得更深,比內部知曉得要少。他不關心組織究竟目的何在,不關心組織的發展方向,只是需要一個屬於黑暗的棲息之所,於是他來了,也作為組織最鋒利的刀刃而存在。
他的槍口對準叛徒和目標,從不關心身後的組織是風是雨是雪是晴。
所以是內部出了亂子嗎……黑澤謠若有所思,「那你現在是打算借生病養病的時間看情況?」
「嗯。」
「那你的任務怎麼辦?」
「總會有人完成的,其他人又不是廢物。」
黑澤陣看起來倒是很放心,沒有任何擔心的意思。
「……」黑澤謠瞬間欲言又止。她又想起了對方那個【組織唯一一滴酒】的頭銜,這頭銜已經充分說明組織能幹活的就你一個人啊,其他人還真的可能就是廢物。
不過她當然也不想讓黑澤陣帶傷上陣,能休息當然還是休息得好,因此爽快決定讓黑澤陣住在自己這邊,想住多久住多久。
·
黑澤陣的傷口在側腰的位置,不影響胳膊和腿的活動,平時可以躺著養傷,需要動的時候自己也能行動。他可以自己給自己換紗布,可以給自己洗澡——避開傷口的位置,甚至可以自己起來做飯——在黑澤謠不在的情況下。
但他不能給自己洗頭髮。
那頭頭髮太長,如果是短髮洗澡時候隨便搓搓即可,但長發就很麻煩,無論怎麼個姿勢怎麼個方位都很難不扯到傷口。
所以黑澤謠牌洗頭小妹就上線了。
在陽光正好的午後,氣質沉靜專心看書的黑澤陣躺在沙發上,頭正好抵在沙發的把手,那頭長發於是筆直地落下,正方便坐在側面的人給洗頭。
黑澤謠費力把那頭比自己還長的頭髮打濕,就感覺自己這個體力廢柴已經出了一身汗,她忍不住抱怨,「你的頭髮怎麼會這麼長!留這麼長幹什麼啊,還這麼多……」
那頭銀色的長發柔順細密,長而不糙,發量還多,手感極佳。
黑澤謠自己的頭髮固然也是這種觸感,但發量還真的沒有這麼優越,只能說中規中矩。
「殺手不應該居無定所沒有固定休息時間,忙起來說不定還要007嗎,天南地北地走,你的頭髮怎麼可能還這麼多!都不禿的嗎!」
黑澤謠憤憤不平,憑什麼自己會因為染髮和作息不穩定掉頭髮,這個作息更差的殺手反而一頭長發濃密柔順啊?這不公平。
「頭髮難道不是長著長著就這麼多麼?」
黑澤陣的回答十分凡爾賽,「如果不是實在忍受不了別人在我身上動剪子我也不至於留到這麼長。」
長頭髮做任務也是很麻煩的,當他願意留這麼長嗎。
洗頭小妹黑澤謠費勁地把那頭跟長發公主有的一拼的頭髮全放在盆里浸濕,浸濕以後再給這麼一頭頭髮抹上洗髮露,從頭到尾揉搓一遍,衝掉泡沫,上護髮精油,握幹頭發,最後用吹風機吹乾……
到最後黑澤謠已經累到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她安詳地用黑澤陣同款姿勢躺在沙發上——後者在洗頭的這幾個小時里居然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優雅、端莊、矜持,宛如等待僕人伺候的貴族,沒有任何疲憊的意思,甚至都不用換個姿勢。
黑澤謠累到躺屍,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你平時洗頭髮也這麼麻煩嗎?」
感覺比給自己洗頭累得多。
「當然不是,」黑澤陣似乎才發現頭髮已經洗完,稍微坐起來一點,靠枕墊在身後,漫不經心地說:「忙的時候水沖一下就夠了,任務途中不方便的時候血和灰塵一起粘著的情況也會出現。」
「那那種情況怎麼辦?」
黑澤謠想一下要處理頭髮上的血污和灰塵,可能頭髮還沾成一綹一綹的,這種情況洗頭還不如直接剪掉。
「直接剪掉。」黑澤陣居然說出和她一樣的做法。
「哈!」
躺在沙發上的黑澤謠仰天發出一聲短促的愉快笑聲,「那平時呢,平時你會保養頭髮嗎?之前我浴室里那些洗護用品都是你準備的吧?」
「那都是伏特加準備的。」
冷酷殺手黑
澤陣嫌棄地皺皺眉,「我從來不打理頭髮,麻煩。」
也就是說那頭長發完全是天生麗質嗎?黑澤謠一時不知道該羨慕還是嫌麻煩。
「我還沒有問你。」
安靜了片刻后,黑澤陣依舊捧著書沒有放下,彷彿隨口一提一樣問起一句,「你和波本平時都會說些什麼?」
「波本?」黑澤謠奇怪他居然無緣無故提起波本,思索片刻后拖長語調回答:「不就是那些嗎?吃的、喝的、玩的,最近在幹什麼,看了什麼電視,周圍什麼新鮮事……之類的。」
「你們不說組織的事?」黑澤陣問。
「偶爾會談起一句半句,主要並不說組織的事——與其說是波本在和我聊天,更像波本用他的假身份跟我聊天。」
是的,比起波本,跟黑澤謠聊天的更像是安室透。他們聊的內容天馬行空,可以從手邊的一杯茶聊到幾百年前的歷史,可以從最近的天氣聊到其他國家的氣候,平和得不像組織成員的談話。
當然,他們兩個其實也不是什麼正經組織成員。
「小心別被他套了話。」
黑澤陣若無其事地提醒一句。波本在組織也算是多功能的好手,尤其擅長套取情報,如果說琴酒是不專註組織內部情況一心向外,波本就是和組織內部牽扯過深,並且試圖挖掘更多東西、徹底綁死在組織船上的人。
這樣的人特地接近黑澤謠,很難不讓人多想。
黑澤陣在揣摩組織現狀的同時也開始揣摩波本這個同事,試圖找出對方接近黑澤謠的原因。
「你想太多啦~我們只是聊一些生活上的瑣事,不會有什麼危險……」
完全不知道親弟弟苦心的黑澤謠還在傻獃獃地說一些天真的話。
黑澤陣嫌棄地看她一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