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建模

輸入這條消息的時候,徐容川將手機悄悄轉移到了其他時空之中，再用手掌遮住屏幕，確保它只有自己能夠看到。

編輯完畢，點擊發送。

深井內的溫度迅速下降,主教的氣息明顯有了波動,似乎被嚇得不輕。波動持續了兩秒,也許察覺到徐容川在詐祂，一切又欲蓋彌彰地恢復原樣。

只有發送信息的手機不一樣了。

被徐容川這麼一嚇,正序主教謹慎地將力量從這部手機里撤離，以免他真的抓到了什麼線索。徐容川將手機翻來覆去打量幾遍，又發了一條信息：

「我知道你藏在哪裡。」

這一次，四周毫無反應。

不用再試，徐容川把手機遞還給徐旦,幾個猜測已經得到證實。他道：「正序主教的本體不在這裡,我們就算拿導彈毀掉所有的屏幕也沒用,得另外想個辦法。」

徐旦心頭微動,也抓到了關鍵點：「祂和我們在不同的次元？」

徐容川點頭：「我們總是盯著更高的次元,潛意識裡認為神嗣都是更高層次的生物,反而忽略了低次元世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說到這裡,他停頓半拍,組織了一下語言：「……主教的本體藏在數據之中,從我們的世界看來，可能只是一段有生命力的代碼。」

深井裡陷入沉默，這是一個非常需要想象力的猜測，連徐旦都花了一點時間去消化。

片刻,徐旦微微皺眉,提出了疑點：「如果這樣的話,祂制定的規則是怎麼在整個A國甚至R國生效的？一段依賴於機械而生的代碼，為什麼可以影響到現實世界？」

徐容川：「污染是雙向的，可能我們所在的A國早已被徹底數字化，又或者，真正的神國不在這裡，而是在某台電腦中，正序主教的神力通過各種電子設備影響到現實世界，讓現實看上去像祂神國的一部分。」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更偏向於第二種可能。」

一個非常離奇又合情合理的猜測，剛才徐容川在不同的時空使用手機發送信息，卻立刻被正序主教察覺，恰好證明祂的空間維度與現實世界不相同，不受現實時空的干擾，而是以電子設備作為媒介。

猜測已經有了，現在，更大的問題擺在面前。

他們兩個三次元生物，要怎麼把自己變成代碼，進入二次元之中？

徐容川看向徐旦，徐旦也看著哥哥。

徐容川搶先一步坦白：「我不行，我的編程課都是低分飄過。」

徐旦揉著觸手：「智慧倒是有很多編程相關的知識儲備，但是……得找到介面才行。寫一段程序不難，難的是怎麼讓它承載我們的意識和神力。」

說到這裡，他想起來什麼：「正序主教如果是一段程序的話，祂的眷者恐怕也不全是生物，或許有專門承載祂神力的超級計算機……」

徐容川心頭一動：「代行者00！」

正序主教已經被他們逼到了這個地步，代行者00還至今沒有出現。如果它不是主教本身的話，必定就是與祂息息相關、且無法輕易挪動的重要物品。

徐容川思緒飛轉，代行者00無比神秘，他們對它的信息近乎一無所知，現在盤古還陷在戰火里，已經沒有時間再慢慢排查，或許只能求助一下林隊。

他重新看向徐旦的手機。

被他詐過之後，謹小慎微的主教已經將神力從這部手機里撤離，正好是聯絡林半夏的好機會。

徐容川拿回手機，選擇了最樸素的聯絡方式。他劃開聊天頁面，給林半夏發了一條信息：

「我們需要一台可以承接神力的超級計算機。」

他用的是盤古內部的通訊app，可以

看到信息查閱情況。大約過了半分鐘，那條信息從「未讀」變成了「已讀」，而主教的力量依然毫無動靜，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現。

聊天框上方竟然真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滴」的一聲，一個尾綴很奇怪的文件發送到手機上。

徐容川沒有猶豫地點開文件，文件跟病毒類似，讓手機瞬間陷入黑屏，直到數秒后才重新亮起。

……所有字體都活了，小蝌蚪一樣在屏幕上游來游去，聊天框開始扭曲，圖像被融化，色彩團塊蠕動著，與字體一起拼出一行數字。

徐容川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在特種部隊內部流通的加密語言，代表著某個坐標。

再一眨眼，手機又變回了原樣。

徐容川計算了一下距離，從這裡到坐標所在地，直線距離竟然只有不到三百米。他握住徐旦的手，撕裂時空，迅速消失在原地。

……

「咔嚓」。

槍械上膛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冰涼的槍口抵上了徐容川的眉心。

他們剛剛離開時空縫隙，落在林半夏提供的坐標之處，甚至沒來得及打量四周，兩把槍已經分別指在他們的額頭。

徐容川心頭一跳，抬起頭，對上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林半夏肩頭還帶著傷，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宛若沒有感情的真正機器人。

兩人對視，徐容川竟產生了剎那的動搖——剛才收到的坐標真的是代行者00所在地嗎？為什麼林隊會在跳躍點攔截他們？

他輕輕吸氣，目光移動，慢慢打量起附近。

他們的落點在一個密閉的地下空間，牆上不再掛滿屏幕，四處空蕩到有些寒酸，唯有空間的正中間立著一架足足有十層樓高的巨型機器，機器的下半.身似乎是……巨大的電腦主機，而「主機」上面，頂著一面大到誇張的黑色屏幕。

徐容川的瞳孔微微收縮。

濃烈的污染氣息迎面撲來，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不需要確認，他可以肯定林隊沒有騙他們，這裡真的是代行者00所在之地！

他重新看向林隊，林隊的嘴角動了動，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林半夏的機械大腦里正投下一道憤怒的指責：

[二次警告！主的命令是將虛妄和命運誘捕，不是將他們引到聖地之中！需重新評估代行者03的忠誠度，如果此任務失敗，將摧毀代行者03主數據以及……婁鳴玉的所有人格數據。]

林半夏微微低下頭，看起來無比恐懼和虔誠，低聲道：「是我對主的命令理解失誤，我願意接受一切審判，並竭盡全力完成接下來的任務。」

說完，他拿槍頂了頂他們兩：「走。」

兩把槍還不足以威脅到兩個神嗣，徐旦的手臂后悄悄探出觸手，正要奪走林半夏的槍械，卻被哥哥用力抓住。

徐旦疑惑地看向哥哥，哥哥沖他輕輕搖頭。

一個搖頭的功夫，林半夏又用兩條鐵鏈捆住他們的雙手，轉到他們身後，拿槍頂著後腦勺逼他們往前走。

這裡一片空曠，連風都吹不進來，安靜到只能聽到三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空氣凝重，隨著他們的靠近，漆黑的屏幕上逐漸亮起，無數條規則在裡面一閃而過，似乎在計算哪條才是最有力的必殺技。

[原來你是準備讓他們成為數據的養分？做得不錯。]

[再靠近一些。但是記住，千萬、千萬不能讓他們碰到介面。]

[如果這個任務順利完成，主將賜予你前代行者03的全部數據，並協助你將她復活。]

[這道承諾可以寫進程序里，成為一項連主也無法食言的規則。]

如果不是代行者們死得只剩下林半夏和超級電腦，傲慢到將母神做標

本的主教不可能做出這種承諾。但畢竟到了關鍵時刻，祂也不介意用一些小手段去蠱惑人心。

果然，這架總讓祂看不透的機器神色更加虔誠了。

林半夏仍然微低著頭，握槍的手沒有絲毫抖動，輕而堅定地說：「感謝我主垂憐，我必將完成任務。」

他們最終停在與巨型計算機十步之遙的地方，林半夏抬腿，一腳將他們踹倒在地。

這個動作喚醒了徐容川在新兵訓練營的記憶，他嘶了一聲，膝蓋磕在地面，給正序主教來了一個大禮。

徐旦終於忍不住了，他無法做到像哥哥那樣信任身後之人，悄無聲息放出慾望之力，潛入林半夏的大腦，試圖窺探他的思緒——

這個動作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林半夏將一切都向他敞開，甚至可以說正等待他來窺視。徐旦聽到他的心聲，呼吸一頓，立刻探出觸手握住哥哥的手！

身後的林半夏已經握緊了槍柄，抬起腳來：

「用你們的生命為我主獻上王冠吧。」

他乾乾巴巴地說完與他氣質極為不符的台詞，然後狠狠踹向徐旦的屁股！

這一腳用盡全力，直接把徐旦踹飛，讓他迎頭砸向最近的主機介面。徐旦痛得臉色一白，忍著痛迅速躥出數條觸手，粗暴地扎入介面之中。

形勢逆轉，承載了正序主教的超級計算機代行者00當場暴怒，數十條規則被觸發，強大的審判之力席捲而來，意圖將叛徒和異教徒碾成肉泥。而徐旦已經朝介面注入龐大到無法計算的神秘學知識，這些知識像病毒一樣瘋狂繁殖、感染，讓主機陷入了0.1秒的死機。

0.1秒之內，徐旦寫完了三段程序。

他抓著徐容川，徐容川抓著林半夏，三人瞬間從現實世界里消失了。

……

徐容川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某個熟悉的房間里。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一天前他曾在這裡打暈了一對無辜情侶，並非法佔用了他們的浴室。

現在應該是這個世界里的黑夜，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朦朧月光從窗帘縫隙里投進來。

他活動了一下新的身體，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嗯？

徐容川皺起眉，低下頭去，看到一道極為誘.人的深勾。

徐容川：「……」

他一把拽住身邊的徐旦，將他拽到身前。二次元世界里的徐旦仍然與現實世界里無異，一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正慌亂地四處亂瞄，不敢對上哥哥的雙眼。

「解釋。」徐容川指著溝，咬住牙。

徐旦磕磕巴巴：「我我我建模的時候太著急了，只顧著把場景和記憶匹配，忘了哥哥那個時候偽裝成了女性！！」

「哦，」徐容川又湊近一些，「那你為什麼不是偽裝時的樣子？」

徐旦喉結滾動：「這個，這個，因為我的模樣是根據哥哥的理想審美構建出來的，已經深深刻入了我的DNA，建模時也不能忘。」

徐容川擠了擠多出來的無用部位：「回去再算賬。還能不能變回來？太礙事了。」

另外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替徐旦回答了這個問題：

「估計不行，人物程序一旦投入系統之中，便會自動適應系統規則，相當於從三次元的玩家變成了二次元的NPC，無法再更改自己的設定。」

徐容川回過頭去，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林隊。

他微微一愣。

林半夏身上的機械特徵都在建模時剝離，又回到了完全的人類形態，與他記憶中的林教官一模一樣。徐容川輕輕張了張嘴，一時湧出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怎麼了？」林半夏沖他笑笑，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幾下身體，「小旦應該是害怕我的機械結構在數據世界也會

被主教感染，所以將我設定為人類了吧？」

徐旦道：「是的。」

說完，他微微低下頭，小聲道：「林隊，對不起，我剛才有幾分鐘懷疑你真的叛變了。」

林半夏毫不在意地把手掌放在他頭頂：「不必說這些無用的話，我們要抓緊時間。」

徐容川走到窗邊，撩開窗帘，低頭看向這個數據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