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詛咒二字在解彗心裡打了個轉,不過這種事,也不方便直接問娟子,她正想著,顯然錢悅也聽見了,並沒有過多思考,就直接說:「娟子,那個人為什麼這麼說,你們村子里有什麼詛咒啊?」
娟子粗黑的眉毛皺起,不悅:「你可不要聽那些人瞎說,哪來的什麼詛咒啊。」
「他們說我們村子里的人不到五十歲就會死,所以不敢靠近我們,可那根本就不是死。」
「不到五十歲?」解彗想到什麼:「那芳婆多大了?」
娟子想了想:「四十幾歲了吧。」
「什麼?才四十幾歲?我還以為她至少也有七八十了!」錢悅脫口而出。
其他人雖然沒說出口,但顯然也是這麼想的,畢竟芳婆的頭髮幾乎全白,臉上也長滿了皺紋,根本看不出還不到五十的樣子。
正沉浸在震驚之中,錢悅就指著前方:「那不就是芳婆嗎?」
眾人看過去,確實是芳婆,她走進了一家裁縫店。
幾人跟了過去,進店的時候,芳婆正在挑選布料。
店主雖然距離芳婆也較遠,但似乎與她早就認識,所以言談間倒是沒有像剛才那些路人一樣的排斥。
旁邊圍了一群人,芳婆也沒管,挑了些布料和針頭線腦,從腰間掏出塊手絹,數了錢,遞過去。
吳連逸率先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地問:「芳婆,你真的還不到五十歲嗎?」
芳婆明白過來,輕輕瞥了娟子一眼,「以後少嚼舌根子。」
娟子羞慚地低下了頭。
接著她又看向嘉賓:「怎麼,嫌我長得老,長得丑?」
「哎沒有沒有,您別誤會,只是好奇,問問罷了。」吳連逸尷尬地擺了擺手。
雖然她沒正面回答,但看反應,年紀應該是真的。
解彗失神,這個村子的人衰老得極快,死亡得也快,而娟子說,祭祖過後,那些死去的人就會回來。
這是像現實中的頭七那樣,只是個過場,還是……真的呢?
一想到屆時無數具屍體從墳墓中爬出來的場景,解彗就不寒而慄。
同時,她內心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本想找娟子再問問,一轉頭,娟子不知道去哪兒了,她走了出去,看見兩條麻花辮一甩,消失在拐角的店門口,她看了眼招牌,那是一家小小的藥店。
芳婆買完了東西,也沒管他們,徑直出了店。
「都走了啊,那咱們也自由活動吧,看看要不要買點什麼。」
「好啊,難得出村,我要去買點吃的。」
「我得買件棉襖,這兒太冷了。」
「解彗,你要買什麼?」錢悅主動問。
解彗回過神:「買點蘋果吧。」
「……又是蘋果。」錢悅跺了跺腳:「就過不去了是吧?」
錢悅雖然對這農村集市看不上眼,但想到在小彭村頓頓吃麵條的情況,衡量了一下,還是捏著鼻子買了點帶包裝的零食。
在這期間,幾人也看見了與芳婆擦肩的菊婆,兩人誰都沒看對方一眼,均是冷若冰霜,果然不和。
過了一會兒,娟子也從藥店出來了,解彗提著兩兜子蘋果,迎面走了過去。
娟子立刻不自然地將黑色袋子往身後縮了縮,看來不想讓她知道自己買了什麼,解彗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看了。
「娟子,你都買好了嗎?」
娟子點點頭:「嗯,買好了,你們要是也買好了,咱們就快回去吧?」
「就買這些嗎?我看你們村的其他人買了很多東西。」
「哦,他們是要買用來祭祖的東西,不過我這樣的身份,在祭典上什麼都做不
了,所以不用買。」
「這樣啊。」解彗點點頭,好奇地問:「那你知道,是什麼力量讓那些彭忌村的人回來的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參加祭祖,上一次聽說是在二十年前呢,只聽人說……好像是什麼神吧。」娟子隨口說。
解彗第一反應想到了芳婆家牆上掛著的米神像,但她那時說,米神是保佑窮苦老百姓的,應該不至於做出這麼邪性的事。
而要說邪性,還得是邪神。
解彗臉色難看起來,如果是即將出現的邪神,那就能說得通了,不祥的預感也更濃烈了。
回去的時候,娟子走得要快得多,好像十分著急,不時地回頭催促嘉賓們,回去的時間較來時大大減少,也因為急著趕路,再次穿過那片墳地時嘉賓們倒是沒這麼害怕了。
回到小彭村,解彗心事重重。
自從得知了祭祖的消息,嘉賓們就猜這期節目的任務是參加祭祖,果然,很快節目組就肯定了他們的猜測,要等到祭祖結束他們才能回去,過河的船也只有那時才有一班。
現在距離祭祖還有一個禮拜。
放下買的東西,她踱步走到了村口,在心底盤算著最壞的結果,規劃如果要逃命,該往哪個方向跑。
村尾出去是詭異的墳地,她再傻也不會往那邊跑,於是看了看來時的路,可惜被大霧擋著,什麼都看不見。
即使看見了,恐怕她也不認識路,這樣想著,她唉聲嘆氣。
「嘆什麼氣啊?」一道粗噶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解彗往前跳了一大步,朝後看去,果然是那個彭癩子,她板著臉,沒理他,轉身要走。
彭癩子眼一轉,見幾個男嘉賓不在,伸手攔住她,臉上還掛著猥瑣的笑:「嘆什麼氣,跟哥哥說說唄,哥哥給你排憂解難啊。」
她看著面前橫著的細瘦的胳膊,她緩緩將手伸進了口袋——上次的電棍,李一唯也讓她帶過來了。
她面上朝彭癩子笑了一下,直看得他心花亂放,神魂顛倒,壓低聲音說道:「祭祖的時候,我可是要引路的,說話管用著呢,只要你討好了我,我就……」
「彭癩子!」遠處,蒼老的怒喝聲響起,打斷了他的話:「你在幹什麼?又在那裡丟人現眼了是不是!」
解彗循聲看過去,原來是菊婆。
彭癩子好像很怕菊婆,話音縮回去,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討饒:「菊婆,我就是跟客人聊聊天,沒幹什麼啊。」
菊婆依然嚴厲呵斥:「一見到女人就渾身痒痒,一天到晚沒個正形,滾回你家去!」
「還有,再讓我看到你靠近娟子,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
彭癩子瞪大了眼:「別啊菊婆,我最喜歡娟子了。」
菊婆擼起袖子就要上手,「別想糟蹋人家。」
解彗看出來,菊婆的脾氣比芳婆更火爆,也更不講情面,彭癩子見狀,灰溜溜地逃走了,只剩下解彗一人。
菊婆見到她,雖然沒說什麼,但沒也好氣,別過眼去,回到家,重重地關上了門。
解彗鬆鬆肩,獨自回到了芳婆家。
快到的時候,她抬眼就見娟子抱著一個袋子跨出大門,朝屋後頭的豬圈去了。
去豬圈餵豬對她來說,明明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不過她卻邊走邊東張西望,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解彗在拐角,剛好處於她的視線死角。
她想起,回來的路上聽娟子說,她爸媽在前兩年出了意外,去世了,也被埋在彭忌村,爸媽去世的時候,她才十七歲,不過她並不怎麼傷心,因為大家告訴她,等今年祭祖后,他們就會回到她身邊的。
這句話當時讓解彗生寒許久。
現下解彗狐疑地看過去,就見娟子小心翼翼走進了豬圈。
然而沒過多久,娟子就又回來了,手裡也還是抱著那個袋子。
看起來不像是去餵豬的。
她想起了彭癩子說的,娟子最近總是往豬圈跑。
解彗望向她手裡,才發現那袋子好像是她今天去集市上買的葯。
娟子走出來時,表情有些喪氣,跟解彗碰上,愣了愣:「解彗。」娟子主動打了聲招呼。
解彗笑了笑:「你這是……」
「哦,我就是去看看我家的豬咋樣了,昨天吃不下飯。」
「哦。」解彗點點頭,沒再多問。
夜晚,解彗躺在床上,想著村子里的事,遲遲沒有睡意,翻了個身,無意間看向床頭,發現床柱上掛著一個小荷包。
荷包是紅色的,不過經久掛著早已褪了色,上面綉著平安的字樣,款式普普通通,右下角還綉了個蘭字。
不知道是不是菊婆的。
她看了一會兒,睡意終於襲來。
她緩緩睡去,只是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了什麼細碎的動靜從屋外響起。
芳婆偶爾夜裡會起夜,解彗知道,所以沒管,放任意識逐漸消散。
只是過了一會兒,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僅沒停,反而還近了些。
近到幾乎就在耳邊。
解彗突然清醒了一點。
她想起,從她跟錢悅搬進來開始,芳婆就不來這個屋子了。
一陣森然冷意劃過心頭。
解彗猛然睜開眼,入目是高高的屋頂和房梁,她視線緩緩偏移,窗外也如前幾晚一樣寂靜,沒有異常。
屋內也是冷冷清清,沒有人影,只有離她不遠的錢悅縮在被窩裡,頭髮亂糟糟的,睡得正熟。
解彗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想著剛才大概是她做夢了,或是幻聽。
剛要重新躺下,突然,她鼻尖微動,嗅到了一股怪味,這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前不久才剛聞到過。
她遲疑著下了床,想要尋找那股味道的來源,腳一伸出被子,低下頭找鞋的功夫,全身血液都凍住了。
在床邊的地上,她看到了一小撮褐色的痕迹,仔細一看,是濕潤的泥土。
她喉頭乾澀,想起來了,鼻腔里的,是與早上她沾過的墳地里的泥土,如出一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