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進行中

所謂的計劃，不過只是「混亂」二字罷了。

漫畫系統作為高緯度智能生命，遠程操控此世界的網路輕而易舉，再加上霧都大街小巷都覆蓋了無死角的監控攝像頭，系統只需要幾秒就能查出藥劑持有者在哪個方向哪個位置，並在同一時間將該藥劑持有者的位置發送到白陽區內每一個妖怪的手機中。

——除去那些將自己身份隱藏極好的妖怪。但很少，面對血脈藥劑引發的爭搶混亂，幾乎沒有妖怪能忍住不暴露出一點漏洞。

系統實在是非常好用，就像是一個bug，不過也正因此才不能過多使用，畢竟會引來主系統的注意，到時候無論楚意還是系統都會受到麻煩。

而接下來倘若一切順利，白陽區內的妖怪們就會像魚群一樣，一條接一條地被楚意拋下的誘餌「藥劑」牽引著行動，直到入網。

最後的大戰，就定在白銀之庭分部吧，正好也是漫畫主角的主場。

到了一切快要結束的時候，也就是楚意、或者不知道哪個馬甲出場，吸引眾多目光，最後拉風退場，結束這場由藥劑引發的混亂。

——這一卷，漫畫中的第二卷，也該落下帷幕。

由「黑貓少年風遙」引發的混亂，以「眼」暗中操控事件走向，最後讓另一個還未確定好的馬甲結束這場混亂，藉此拋出一個剛出場便成功操控白陽區陷入巨大混亂的神秘組織，在黑暗中悄無聲息伸出獠牙，成為主角藏匿在陰影中的敵人。

——楚意可是無時無刻都未曾忘記這個世界只是個虛擬漫畫。

即便作者［塔星］對劇情的設定會受到該漫畫世界已發生的事件影響，也就是被「靈感」之類玄之又玄的東西干涉，但楚意也絲毫不敢賭那作者會不會腦子一抽去隨便寫點劇情。

「黑貓少年」實力的削弱也證明了高維世界會反向影響漫畫中世界。

再者，雖然都說主角擁有「不死光環」，但這年頭邪道漫畫那麼多，楚意不敢賭「作者」會不會突然發瘋，所以他需要讓所有擁有巨大影響的事件發展都在他的控制當中，避免掉一切會讓主角受到嚴重傷害的事件與人物。

因此，楚意一直以來的想法，便是掀起最惹眼的混亂，給出最有趣最刺/激的劇情，引出最神秘莫測的新人物和新組織，同時將一切風險掌控自己手中，讓［作者塔星］只能按照已發生的事件去畫漫畫，去成為一個記錄者，去給高維讀者們展現已發生的劇情。

楚意不甘願成為被/操控的人偶，他只想當主導一切的操控者。

系統得知楚意的想法后，無奈嘆氣。

［宿主，每一個試圖架空「作者」去操控世界走向的，最後的下場都是死亡。］

而當時楚意對此的回應，只是漫不經心的笑，言語中卻儘是傲慢，與深藏其中的瘋狂。

［那就來吧。］

——讓神明來殺死我。

*

漆黑的夜幕中飛過一隻不起眼的灰蛾，在雨後的潮濕空氣中撲閃翅膀，忽高忽低地落在牆壁上的掛燈上，絨毛觸角微顫，陷入靜止狀態。

楚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這隻灰蛾。

沙沙——

木屋外的小樹林，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伴隨雨滴落入泥土、濺到斷裂枯枝的輕微聲響，所有的一切在夜幕中顯得如此和諧。

咚！

坐在破洞沙發上閉目養神的蛇見猛然睜眼，起身狠狠踹了腳沙發，轉身往木屋外走去。

「我去處理老鼠，尼爾，你盯著那小鬼。」

「哦。」

蹲在輪椅旁邊的黑袍人悶悶出聲。

楚意還在看那隻停留在掛燈上的灰蛾，屋內陷入一陣寂靜。

過了一會，少年突然開口。

「尼爾，你知道嗎。在大災變來臨之前，人們在捕魚的時候通常會使用一種很簡單也很有趣的陷阱，他們稱這種為M形捕魚陷阱。」

尼爾滿臉茫然地抬起頭，只看到了少年沒什麼表情的側臉，像只是隨口一說。

灰蛾的翅膀輕微閃動，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鱗粉順著風輕輕飄動。

「……我從古籍里看到過相關的介紹。這種M形陷阱，指的是在河中用障礙物圍成無空隙的M形狀，在中間挖出一個能讓魚通過的洞形成漏鬥口，最後在圈內放置誘餌，做完這些后，人們就可以等待魚主動跳入陷阱。」

說到這，楚意單手撐起下巴，像是真的在思考問題一樣，自言自語道：「但是，如果那些魚本身足夠龐大到破壞陷阱，又或者不被誘餌吸引，再不濟沒有選擇隨波逐流也好，但凡有一樣，那些魚或許也不會被陷阱困住，最後葬於人腹。」

「不過有智慧的生命就不一樣了，無論是人類還是你們妖怪。會吸取教訓，會自我進步，懂得權和利弊，也明白知難而退。所以不會像那些魚一樣蠢笨至死。對吧，尼爾？」

在楚意說話的過程中，尼爾一直保持著茫然困惑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理解少年好端端地為何說這些。

可當那話落下的瞬間，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猛地衝上尼爾的大腦，讓他下意識去看少年的表情，那是一種讓他無法理解的、捉摸不透的輕笑。

尼爾喉嚨發乾，一股寒意緩慢從腳後跟爬上後腦勺。

「……什麼意思？」

「嗯？只是在聊聊捕魚陷阱而已，順便感慨一下好多魚都蠻笨的。不好意思，因為實在有些無聊，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些。」

楚意笑著和尼爾說完，像是根本沒注意對方蒼白的臉色，只是自顧自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只見渾身染血的蛇見從小樹林里緩緩走出來，臉上滿是殺意，身後還拖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半截身體。

跨過木屋柵欄的時候，蛇見的腳步一頓，轉了個彎走向掛燈，直接抬手捏死那隻灰蛾，隨手將黏在手心的殘骸甩出去，陰森森地冷笑。

「呵，就這點偽裝能力，騙得了誰。」

注意到來自木屋的視線，蛇見轉過頭去，正好與楚意對上視線，像是抑制不住怒火猛地掏出一個血跡斑斑的手機，一邊怒吼一邊拖著屍體快速走來。

「人類小鬼！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所有藥劑的行蹤都會公開！？」

楚意沉吟片刻，面對蛇見的憤怒，他坦然表示：「其實我也不知道呢。」

蛇見：「……」

總之，最後還是尼爾攔住了瘋狂想打人的蛇見，勸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趕緊轉移位置，以防被敵人襲擊。

天還沒亮，楚意被帶上不知道哪來的黑車裡，在瘋狂趕路的車中漸漸陷入昏睡，迷迷糊糊似乎聽到蛇見在前面咂嘴。

「那小鬼是個麻煩，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尼爾。乾脆把他半路扔了吧，反正你我都不需要血脈藥劑。」

「不行，我缺錢，風遙說他會幫我……」

「嗤，這話你也信？直接綁了那小鬼跟白銀之庭換到贖金的可能性還更高。」

楚意的意識不知不覺消失，直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他驚醒。

轟轟！

黑車依舊在郊區的公路上飛快行駛，前後兩輛，朝著不知哪個目的地而去。

楚意遙遙望向城市那邊，在即將黎明的此刻，那邊升起一團又一團灰白的爆炸氣團，熾熱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燒，幾近灼燒所有隱藏暗處的視線。

轟隆隆的直升飛機在天空盤旋，一輛又一輛的裝甲車從白銀之庭分部地下車庫駛出，一支支全副武裝的執法者隊伍以白銀之庭分部為中心，向外擴散巡邏。

——白銀之庭出動了。

……

十分鐘前。

「不！等等，我什麼也沒做過！請放過我吧！我真的只是在周圍看看情況而已真的什麼也沒做啊！」

癱坐在地上涕淚橫流的男人惶恐又害怕地看向前方的黑風衣執法官，狼狽不堪地求饒，下一秒腦邊傳來風聲，一陣劇痛緊隨而來，瞬間眼白一翻暈倒在地。

季燼南冷漠地把妖怪踹暈后，從他身上掏出一隻手機，打開看了眼簡訊記錄。

［地址……，第一支藥劑，原持有者已死亡，現持有者……］

［地址……，第二支藥劑……，持有者……］

相似的簡訊已有十幾條。

但季燼南的注意全落在那寫著「第三支藥劑」的「黑髮的輪椅少年」字樣上。

四周火焰洶湧燃燒，地面崩開無數碎石，車輛化為破爛，暗紅色的血跡和扭曲焦黑的屍塊隨處可見，鬧/事的妖怪們躺在地上哀嚎呻/吟，周圍包圍無數舉著槍對準他們的冷酷執法者們。

就在五分鐘前，東街十字路廣場爆發一場大型妖怪混戰，傷亡人數過百，三幢寫字樓倒塌，十幾條水泥道路下的鋼筋扭曲斷裂，裸/露在外。視野所及之處，一片破爛不堪，造成的損失不可估計。

金髮副官走近季燼南，彙報：「現場抓捕二十三個妖，還有八個被他們跑了。以及，涉及在內的所有妖全都犯過事，最輕也是C級。」

C級，已經是手中有過人命的了。

除了東街的十字路廣場，北街的居民區也發生一起格外慘烈的妖怪群戰，雖然有其他的執法隊及時趕到，卻也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副官思慮重重，意識到這兩件事之間極可能有關聯，這時眼前一閃，季燼南朝他扔來一隻手機。

副官連忙伸手接過，剛低頭就看到屏幕上那滿滿的簡訊，隨即表情凝重起來。

「意識到了吧。」季燼南背對著副官，臉上表情極冷，「通知分部那邊，把接下來的風險級別調到A級，這次事件主導者的目標範圍恐怕是整個白陽區。」

副官收到命令，轉身匆匆去上報分部。A級的風險預防行動需要經過起碼五位上級執法官的同意才能執行，他還需要去做份緊急報告。

背後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季燼南站在原地，孤零零地環視四周糟糕的景象，又回想起半小時前醫院發來的緊急電話，說是楚意被綁架了。

弟弟遭遇危難，本該驚怒的季燼南卻感到一股「終於來了」的無力和疲憊。

他想信任唯一的親人，但看到面前斷垣殘壁、血肉狼藉的慘烈景象，思緒卻是極致的冷靜。

*

「啪！」

「爸！你幹什麼打我？！」

書房內，一對父子正在爭吵。

年輕人捂著疼痛的臉，氣沖沖地向身前的白髮老人質問：「那是我們的東西！是我們一族血脈平均提純至50%的唯一可能！我們花費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才研究出這麼三支的心血，你就讓那些垃圾隨意爭搶嗎？那不知道是從哪來的混賬竟然還敢把其中一支放在拍賣會上引發混亂，那簡直是明晃晃地打我們臉啊！」

「住口！」

白髮老人重重在地面敲擊拐杖，溫怒道：「你以為我樂意？和楊家柳家不同，我們狐式一族的氣數早就盡了！要不是一代代族人自願以生命拉著狐家掙扎求生，哪還能讓你站在這朝我發脾氣！？」

年輕人梗著脖子，「那不是更要搶回那些藥劑嗎？要不是那群黑瘋子搗亂，我早就能回收一支葯了！到時候送回實驗所再去研發不就行了！」

白髮老人像是累了，不冷不淡地看了眼年輕人，道：「蠢貨，那三支藥劑都是假的，你搶來一支假的有什麼用，還會主動暴露胡家。腦子，用用你的腦子，去思考去想象，換做你是幕後者，你要做什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年輕人雖然各種不樂意，但還是皺著眉陷入思考，眼睛的瞳色漸漸化為灰白，隱隱有某種玄妙的流光在其中旋轉。

「……混亂……黑瘋子……」年輕人輕喃道，眼中的光越來越亮，「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在白陽區的白銀之庭！那三支藥劑都在！而且是真的藥劑！是被一個黑髮金瞳的貓妖給出來的……」

年輕人斷定道：「是那個在妖市中搶奪藥劑、引發這一切混亂的貓妖，風遙！」

狐式一族，血脈天賦為［血命］，以自身氣運為碼，賭一絲窺探天命的可能。

成者，將以自身少數氣運換未來最有可能發生的事件畫面，而失敗者，不僅喪失大量氣運，自身壽命也會大幅削減。

「……竟然是白銀之庭嗎？」

白髮老人看者一臉歡喜的年輕人，不由心生複雜情緒。

面前的年輕人，是這一代唯一繼承狐式［血命］天賦的後輩，也是近百年間唯一擁有68%的血脈純度，距離S級的70%也不過一步之遙，簡直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

*

與此同時，郊外的公路上，坐在車子里的楚意靠在車窗上，面色慘白。

尼爾在旁邊掏楚意的葯袋，看看有沒有止暈葯，苦惱不已，「你這暈車怎麼還有延遲呢……」

楚意沒有說話，閉上眼，「我還是接著睡吧。」

眼睛剛閉上，意識便脫離本體，離郊區幾公里遠的城市中心，一處隱蔽的角落，黑髮金瞳的貓妖少年從黑暗中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