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三天
「……一樓大廳人員部署完畢,幾個進出口的檢查員就位,巡邏隊已出發,信號正常,監控設備正常……呃,好像沒看到賽斯集團那些追蹤型的小型監控攝像頭。」
周三清晨五點。
楓鴿區北街十三路會展館,一位穿著橘黃/色工作服的年輕人正在四處張望,通過對講機向正處於樓上的臨時指揮台彙報現場情況。
[「它們在外邊。」]
從耳麥中傳出的聲音讓偽裝成工作人員的執法官停下腳步,扭頭朝窗外看去,湛藍的天空中隱隱約約閃過一道亮光,轉瞬即逝。
這位負責現場的行動組組長忍不住壓了壓工作帽,嘴角上揚,眼裡滿是希望。
「今天似乎是個好天氣。」
二樓是臨時指揮台兼休息室,五大區的執法官來了五位,負責設置規則屏障的西區譚京墨,負責武力輸出的皇城區段白和洛正,進行人員部署和指揮的楓鴿區葉書達,以及被強行逼過來湊人數的白陽區祝宇洲。
現在作為現場指揮的葉書達正站在數十台監控屏幕前分析調整人員部署,眉頭皺得很深,大腦飛速運轉,然而身後響起的一道又一道歡呼聲讓他心神煩躁。
他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四個在後面玩桌游的同伴,「你們難道都不緊張嗎?」
「這也還沒到上班時間啊。」祝宇洲隨口回答,一對上葉書達冰冷的視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捏著牌與另外三人面面相覷,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葉書達捏捏眉,「對方是潘多拉,還是極為神秘的隱逆兔亦或是幽靈[眼],白銀之庭先前在他們手中吃了這麼多虧,我都沒想到你們竟然還如此不放在心上。」
譚京墨漫不經心地甩出一張牌,「我記得你好像剛加入白銀之庭沒多久,潘多拉應該是你有史以來碰上的最難纏的敵人吧?」
葉書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隨後又移向另一個接話的青年。
「但對我們可不是哦。楓鴿區這邊是真的安逸,我們皇城區那邊可是有著五大區最強盛的妖怪組織[東鴉],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在大街上好好走著,就會突然被十幾隻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蒙面妖怪按在地上往死里揍。那叫什麼?復仇?還是義氣?總之,皇城區的執法官沒有上下班一說,全住在白銀之庭大樓里,出行也是幾人一起防止意外。」
洛正一手摸著自製的炸彈,眼中的笑意深不見底,「我也是吸取到經驗,才學會利用周圍的一切製造武器……嘿,這把是我贏了吧?」
段白慢慢吞吞地說:「我舉報,洛正出千。」
洛正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悲憤不已,「你居然學會了騙人——」
譚京墨一拍桌子,非常果斷地支持段白:「洛正你竟然敢出千!這把不算!重新再來!」
洛正:「哈?不是,你們憑什麼斷定我出千啊……喂喂,怎麼還動手搶完牌呢?」
祝宇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桌上的牌打散重新匯攏,「咱們再來一把,再來再來!」
「?」洛正盯著周圍三個無恥的同伴,咬牙切齒,「行,我這把要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他們又開始打打鬧鬧吵成一團。
葉書達遠遠望著他們,張開的嘴慢慢閉上,想說的話也堵在了喉嚨口。
他不理解,既然遭遇過更危險更複雜的形勢,為什麼還用這種懶散隨意的態度?難道不應該是更加嚴肅謹慎地去對待嗎?
葉書達抿起嘴,眼底情緒晦澀,這時耳麥里響起熟悉的沙啞的聲音。
[「我看到他了……他果然選擇了這條路。」]
葉書達猛地抬頭,只見面前右上方的監控屏幕里,有兩個紅點不知何時已經越來越近。
後方,
再開一把新牌時,祝宇洲不經意般開口:「說起來,這次行動為什麼要把我們已有默契的隊伍拆開,讓王榆和夏若煙這兩個基本沒說過兩句話的人去混亂帶秘密調查?」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整個人趴在桌上的譚京墨盯住手裡的牌,隨口道,「不過楓鴿區的這位審判長先前有和我說過,作為全楓鴿區唯二規則系執法官,我就是塊哪裡需要往哪裡搬的磚,充當定海神針的那種,所以來了這裡。」
洛正笑眯眯道:「嘛,畢竟除了我們也沒其他人能來了。王榆和夏若煙前往混亂帶秘密調查,明面上的聯絡全斷。廖無許還在總部溜達,祁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態不好不適合前來,至於季燼南……」
他頓了頓,旁邊同屬皇城區的段白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哈欠,朝桌上三人看了一眼,慢吞吞接上洛正的話,「被祁韓踢出了這次行動。」
這話一出,周遭空氣瞬間一靜。
洛正拍拍段白的手臂示意他還是閉嘴繼續看牌吧。
段白露出茫然的眼神。
在場所有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點季燼南與祁韓之間的摩擦,但礙於明面上的同事情誼和並不熟稔的關係,基本都壓在心裡不多嘴,但現在段白彷彿缺了根筋似的把這事主動挑明,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不知過去多久,祝宇洲嘆氣,「算了算了,別管他們,我們繼續打牌……」
他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盯著屏幕的葉書達突然開了口,「祁韓和季燼南碰面了,你們誰去看看?」
「這裡不就只有我和季燼南熟嗎?」祝宇洲無奈地站起身,「我去,他們在哪?」
葉書達推推眼鏡,「東門出去的停車場,應該在十五號與三十號車位之間。」
祝宇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去活動下身子。
另一邊,會展館外,停車場。
祁韓通過耳麥和會館內部指揮處的葉書達交流,目光牢牢鎖定在不遠處的黑色轎車,嘴裡輕喃,也不知說給誰聽。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倘若一直接受來自外界的壓迫,自身又無法排解,無法發泄,無法逃避,只能越壓越多,最後把自己逼瘋。」
他靠在一輛車門上,腳邊落了一地煙頭,眼底滿是血絲,嘴唇乾裂,稍微一扯就是刺痛。
「怎麼偏偏有這麼多人,總喜歡給自己增加本不用承擔的壓力,找虐啊,你說是不是?」
耳麥里遲遲沒傳來葉書達的聲音,祁韓也不在意,只是繼續咬著煙,看那個躲在車裡遲遲不出來的傢伙。
徐徐升起的煙,遮掩了他眼中複雜的情緒。
左前方的一輛黑色轎車裡,季燼南坐在駕駛位上,一遍又一遍地去看那些資料和文件,因為翻閱太多次,那些紙張已經皺皺巴巴,但無論看幾遍,始終沒有找到一絲能針對性推翻那些懷疑的線索。
他閉了閉眼,捏住文件的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最後還是將那些紙張扔在旁邊副駕駛上,用手臂遮住眼睛,無力地吐出一口氣,往前靠在方向盤上,安靜得彷彿能聽到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響。
短暫的一分鐘過去,季燼南抬起手捋了把頭髮,深深吸口氣,眼底重新恢復冷靜,檢查身上沒有漏東西后,推開了車門,往會館正門走去沒幾步,便頓住了。
在他右前方不過幾米處,是不知待了多久的祁韓,對方面上的疲憊感絲毫不比季燼南少。
兩人視線短暫交觸,祁韓主動從懷裡掏出煙,遞過去一支,在空中抬了抬,「抽嗎?」
季燼南嘴唇抿起:「……戒了。」
「哦。」祁韓也不在意,把煙收了回去,目光雖然落在季燼南身上,但像是沒有焦距,語氣平靜得詭異,「季燼南,你知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吧?」
「我不知道。」季燼南靜靜看向祁韓,直接撕開這虛假的平靜氛圍,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向審判長提出不准我參與這次行動。」
「如果這次簽售會來的依舊是個假的,你會怎麼想?還要堅信你那毫無證據可言的輕飄飄的幻想?」
「夢該醒了,季燼南。」
祁韓深深嘆氣,言語中沒有一絲憤怒,有的只是沉重的疲憊。
季燼南注意到對方青黑的眼袋,眼裡也滿是血色,明明只是一天未見,這人卻像是遇到無數無法解決的困難,整個人像踩在鋼絲上搖搖欲墜。
「你……遇到了什麼?」季燼南忍不住問。
「你還有心思管我的事?」
祁韓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下,倒也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讓人失望透頂。原有的看法再一次被打破,所以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無所適從而已。我有過兩三次相同的經歷,習慣了,過段時間就好了。比起我……」
祁韓走近季燼南,目光輕輕地在他身上打量,「準備的還挺齊全。」
他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隨後握緊拳頭,迅捷地朝季燼南臉上揍了過去。
季燼南反應很快,後退一步抬臂擋住,觸及到對方冰涼的皮膚,眉頭微皺,「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一晚上。」祁韓出拳的動作越來越快,乾淨利落,然而眼底的情緒卻越來越不穩定,「我一直在想,你會什麼時候來,隱逆兔會什麼時候來?白銀之庭到底想幹什麼……」
「可我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關我屁事。」
祁韓朝季燼南扯起一個勉強的笑,「來痛痛快快打一架吧。」
於是等到祝宇洲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扭在一起對打,那狠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仇敵。
祝宇洲摸了摸腦殼,看見那兩人臉上的表情,放棄插手,乾脆坐在旁邊的地上等人打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很快來到上午八點,也就是會展館開放的時間,譚京墨和段白前往大廳中心長桌兩側的椅子上坐好,洛正則在周圍巡視。
「奇了怪了,祝宇洲怎麼還沒回來?」洛正壓下耳麥問葉書達。
對面回復:[「祁韓和季燼南打起來了,剛剛結束,祝宇洲正在趕過來。」]
洛正「哦」了一聲。
他的目光落在空空蕩蕩的長桌,以及上空裝模作樣拉起的橫條,自言自語。
「家隱逆兔,潘多拉核心成員,用簽售會作為陷阱,來的人恐怕會很多,那麼多隻眼睛,難道就不怕讓局勢變得更複雜嗎?」
「白銀之庭的確不怕,」
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譚京墨語氣懶散,「你們東區的人果然都不知道啊。在這個社會上,所有的一切都維持在一種詭異的平衡。倘若人們與白銀之庭之間的衝突超過某個度,妖怪的勢力和威脅度就會……」
譚京墨做了個爆/炸的口型。
看見洛正睜大的眼睛,譚京墨聳了聳肩,「我回去繼續坐著了,也不知道那隱逆兔什麼時候會來……」
她還沒走幾步,突然大廳的門被大力推開,匆匆進來的行動組成員氣喘吁吁,「外邊來的人、他們全都戴著兔子面具!」
大廳內部所有人瞬間愣住。
葉書達則從監控屏幕里先一步看到無數戴著面具的人從四面八方朝會館匯聚,不由皺了皺眉,通過對講機下達指令。
「東西南側的門繼續關著,不能讓任何人進入。北側正門有三個檢查口,檢查員讓他們摘下面具排好隊,確認身份再讓他們進去。二組去會館外維持秩序,讓所有人都摘下面具。三組去調查這些人的面具是哪來的,還有……」
短短一分鐘不到,葉書達瞬間想好應對措施,但隱逆兔這一手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擾亂他們的心緒。
他查看全部的監控畫面,問大廳里的巡邏組,「有看見可疑人物嗎?」
「沒有。」
對面很快回復。
他又扭頭看向現場網路監控的隊伍,其中一個抬手做了個手勢,表示到目前為止網路也是正常的,沒有外部攻擊入侵,也就是不存在監控有誤的情況。
「潘多拉,不,隱逆兔怎麼還沒來?」
葉書達透過屏幕看向門口排得很長的隊伍,粗略一數就有一百來個,現在才剛開館,而且還有更多的人在外邊……
無論白銀之庭還是那家網路文學公司,都沒有對這次簽售會進行大肆宣傳,通知時間也很急,還是在昨晚將近十一點通知的,但根據數據統計,到目前為止賣出去的票已經高達兩千!
白銀之庭為了抓捕隱逆兔,提前封鎖附近的街道不讓人提前進來,結果隱逆兔還沒出現,網上針對白銀之庭的罵聲越來越多,那麼多人擠在周圍的街道,不僅導致交通堵塞,還容易引起各種各樣的問題。
但一如既往的,白銀之庭當做看不見不知道,始終壓著不通行不開放。
直到八點,時間一到他們不得不解除封鎖,然而隱逆兔這時候還是沒有出現。
進入大廳內部的人們左右張望,各種嘈雜的聲音開始響起,有人問隱逆兔來了嗎,有人問廁所在哪,還有人問樓上能去么等等問題,把偽裝成工作人員的執法官們吵得耳朵嗡嗡響。
會館里的巡邏隊伍恨不得每一個死角都檢查一遍,但始終毫無異常。
終於有人提出了質疑。
「你們是不是白銀之庭的人?是不是你們逼得浮生老師不敢露面?」
這話一出,周圍人紛紛附和。
大廳里又是一片喧嘩,直到譚京墨忍無可忍發動能力,讓全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嘰嘰歪歪的給我閉嘴!」
譚京墨冷著臉掃視朝她投來驚恐視線的普通人,冷冰冰道:「你們給我聽好了,隱逆兔現在還沒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如果他沒來,你們滾。如果他來了,你們要簽名的就簽,不準談及任何與潘多拉有關的事,明白么?」
所有人沉默著注視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目光有驚恐有憤怒,但無聲表達了抗拒。
譚京墨想罵人,楓鴿區當地劃出妖怪混亂帶,在人們與妖怪之間架起保護牆,推動當地金融科技的高度發展,社會穩定和平,同時白銀之庭也很少干涉人們的生活,這就導致人們缺少對妖怪的恐懼,也失去了對白銀之庭的敬畏。
楓鴿區,是五大區中最特殊的一個。
這時,季燼南、祁韓和祝宇洲三人從側門走到大廳,看見周圍人們一片沉默,有些困惑。
洛正走過去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譚京墨瞥了他們一眼,「總之現在我不會解除禁聲的規則。」
祝宇洲聳肩:「隨你。」
祁韓揉著肩膀吸氣,心道季燼南這傢伙下手也太重了,同時嘴裡對旁邊的人說:「有什麼想法嗎?」
季燼南腦袋也有點疼,思路無法集中,慢了一拍,才問道:「什麼意思?」
祁韓沒有看他,目光在大廳內數十人的隊伍上徘徊,又落在附近走動的執法官隊伍中,口中仿若不經意地說:「如果隱逆兔真是你弟弟……哎別瞪我,假設,這只是假設……總之,在這個前提下,你覺得隱逆兔會在哪裡?」
他點了點腦袋,看向沉默下來的季燼南,「你和你弟弟相處那麼久,你對他的思維方式應該有所了解吧。」
季燼南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在整個大廳里搜尋一圈,這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大腦彷彿空白一片,只知道最後回過神來,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大廳中間偏右的位置上,也就是……
——段白。
這位來自皇城區的執法官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有點昏睡不醒懶洋洋的模樣,現在也和平日一樣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扶手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好似完全不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
祁韓順著季燼南的目光投向段白,面上閃過驚愕,喃喃道:「怎麼可能?」
季燼南沒有解釋,他心底也是存有遲疑,但還是慢慢走到段白面前,低頭看著這位並不熟悉的同事。
白色短髮的青年注意到視線,揉著眼睛,聲音還帶著一絲乏困的沙啞,「怎麼了?」
無論神態還是動作都看不出一絲異常。
不遠處的洛正看見這一幕,匆匆趕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祁韓拽了下手臂,示意暫時別說話。
段白安靜地與周圍幾人對視,慢半拍地「啊」了一聲,遲疑地開口:「難道是因為我打瞌睡……?」
「不是這個。」
季燼南還是彎下腰,抬手的時候指尖微不可查地輕微顫動,但還是順著原來的動作軌跡在段白的臉頰與脖子中間的位置摩搓。
段白一直安靜地與季燼南對視,那雙眼裡有好奇也有困惑,唯獨沒有慌張,全程沒有一絲反抗。
這讓季燼南產生了遲疑,直到他摸到一處不平穩的地方,那瞬間季燼南渾身僵硬,一股涼意從他背後緩慢往上爬。
他閉了閉眼,指尖能清晰感知到對方皮膚的溫熱和脈搏跳動的觸感,連帶著他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劇烈。
漫長的沉默讓其餘人察覺到異常,祁韓率先前進一步,還沒有所動作,就突然看見季燼南抬手猛地一撕!
一張薄如蟬翼的□□出現在他手中。
其餘人面色瞬變,震驚地看向還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青年。
對方已經不再是段白的面孔,而是一張陌生又普通的臉,卻讓周圍所有人心中一寒。
他們根本不知道段白是什麼時候被調換的!
「猜中了。」
這個偽裝成段白的陌生青年露出一抹微笑,目光一直停留在低頭的季燼南身上,其餘人連看也不看一眼。
「……只可惜,也猜錯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這位青年棕黑色的瞳孔深處暈開一片幽幽的暗紫,詭異又迷人,連著嘴邊的笑意也顯得神秘莫測。
「你已經做好選擇了嗎?」他問季燼南,語氣極盡溫和,像是帶著蠱惑,「他告訴我,現場只有你能找到我。結果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祝宇洲眼見不妙,趕緊試圖拽著季燼南走遠點,但對方的腳彷彿死死紮根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
季燼南慢慢抬起頭,渾身的殺意刺得周圍空氣泛冷,他的眼裡滿是血絲,死死盯住面前的陌生青年,聲音沙啞而嘶厲,「你們為什麼會盯上我弟弟?」
陌生青年歪了歪頭,失笑:「不是我們盯上你弟弟,是你弟弟主動來找我的。」
「他說[想站起來],[想擁有能操控自己人生的手段],[想要實現自己的野望]……」
說著,青年略微嘆氣,似乎帶有一絲無奈,「你說你一個當哥哥的,連自己弟弟想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實在是……」
他隱去了最後的話,但言下之意周圍人全都懂了。
祝宇洲還在嘗試把季燼南拉走,但對方根本就沒打算挪地,只好無奈地朝其餘人攤手。
季燼南眉頭緊皺,陷入自己的思考中,各種複雜混亂的情緒無法集中精神,但在某個瞬間,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彷彿終於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他緊緊觀察青年面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竭力放平自己的語氣,說道:
「你說隱逆兔是潘多拉的心臟,是極為重要的成員……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不僅不去救你們的心臟,也不為他遮掩身份,反而不斷增加他身上的疑點。你們難道不怕他真的將潘多拉的情報告訴白銀之庭?就不怕他真的遭受什麼傷害?」
說到後來,季燼南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那眼神極為恐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含著激烈的憤怒與冰冷的殺意,「你們根本不怕,因為我弟弟只是你們扔出來的誘餌,是替罪羊,所以你們根本不在乎他的安危——」
那話根本沒說完,季燼南直接向著還坐在椅子上的陌生青年沖了過去。
祝宇洲大驚失色,死死抱住季燼南:「卧/槽,冷靜冷靜,先別揍!快來個人幫忙!我要攔不住了!」
陌生青年望著面前的一片混亂,以及季燼南臉上的憤怒,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卻。
許久,他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白銀之庭。
「有何感覺,替罪羊先生?」
廖無許靠在牆邊,饒有趣味地看向坐在床邊的少年。
「心臟撲通撲通跳。」
楚意看著投影到牆上的會館監控畫面,雖然聲音有點模糊,但依舊能感覺得到季燼南那種篤定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感覺要分裂了。
楚意想,有一半在喜悅,有一半在悲傷。
這不是顯得他太卑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