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詭夢
慕笙柯赤腳行走在冰封的海面之上,他衣衫襤褸,步履蹣跚。
一望無際的荒原上,遍地都是血色的冰棱與殘缺的屍體,冰面龜裂,巨大的裂縫向著四面延伸出去,支離破碎。
見鬼,自己方才不還是在學院的後山里嗎,怎麼只是過了眨眼的功夫,他就來到了這麼一個鬼地方?
他張張嘴想要吐槽幾句,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根本就發不出聲。
這是被精神控制了,還是說自己在現實已經寄了,現在他面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臨死前的走馬觀燈?
意識里的慕笙柯還正在認真思索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肉體上的『慕笙柯』已經停下了,他緩緩抬頭遙望向遠方無垠的冰原,眼神空洞而虛無。
「好久不見,總長。」他的嗓音沙啞,但是語氣依舊平靜。
來者沉默地站立在原地,她就這麼獃獃地凝望著慕笙柯的背影,良久。
「你,當真不肯回頭,當真要做到如此決絕?」她的聲音苦澀,緊握著長戟的左手微微顫抖著。
意識里的『慕笙柯』愣了一下,他總覺得這個女聲有點熟悉,好像曾在哪裡聽到過。
「……」
許久的沉默之後,慕笙柯收回了遠眺的目光,他撫摸著胸前的那枚琥珀吊墜,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么?想殺我的話,就趁現在趕緊動手吧,你又何必跟我這種重型通緝罪犯浪費口舌。」慕笙柯笑著道「你們聯盟的人不是早就想取下我的人頭了么,現在正主我就站在這裡,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趕緊過來一刀割下我的頭,好回去領賞陞官啊。」
狂風呼嘯,瀰漫在這片冰原上的暴風雪勢頭似乎更加猛烈了,夾雜著霰的大雪帶著嘯音襲卷而來,砸在人臉上生疼。
來者的眼角微微抽搐,眼眶忽然緩緩地紅了上來。
「柯,你怎麼能,對我說這種話?」女人的聲音哽咽,帶著絲哭腔。
「怎麼了,難道我說的有哪裡不對嗎?」慕笙柯仍不回頭,他聳聳肩,表情依舊平靜「要不是為了我的人頭,你們聯盟這幫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怎肯屈尊來到這種鬼地方?這片小冰海可是能維繫著冰森獄內部的大門,加持著A級乙等以上的封印陣法,若不是裡面闖進了個有著懸賞級別高於它的獵殺目標,試問又有哪個執法人願意干破解封印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事兒呢?」
「夠了!」
接近咆哮似的怒吼,帶著些許憤怒。在第一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女人的身邊便帶起了一股強勁的旋風。並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風勢瘋狂膨脹,直至最後劇烈到甚至強行逆轉了暴風雪的走向,粗霰如同紙片般被吹起,宛若流入漩渦里的樹葉一般瘋狂旋轉著,直衝上了雲霄。
媽呀,這女人到底是號什麼高等級的怪物啊,單是一吼就能激起這麼強的風場,影響天氣的變化,這要是放在玄幻小說里她高低也得是個小Boss啊喂!
『慕笙柯』內心吐槽著,他竭力回頭想要看清那個讓自己總感覺有點熟悉的危險傢伙到底長什麼樣。可無奈慕笙柯一直受困在這傢伙的體內,根本就無法自由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只能看到這傢伙雙眼所能看到的東西,視野有所局限。
「怎麼,說到你痛處,不願意聽了?」慕笙柯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神情逐漸變得冰冷了起來,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嘶啞著說道「正好,大家現在都很趕時間,
我也就沒那個必要再耐著性子繼續跟你廢話了。」
狂暴的力量驟然從他的體內爆發,元素亂流包圍著慕笙柯化為了一個由黑色氣流所組成的巨大球體,球形領域擴張所經之地,強勁的狂風被迫強行改變了風向,而紛揚落地的雪霰也都逆轉著直向空中流動!
黑壓壓的雲層平鋪著而來,在數秒內便吞沒了整個星空,月光徹底消失,整座無垠的冰原再度重歸於黑暗。頃刻之後,紫色閃電游梭在積雲之中,隨著暴雷的隆隆巨響,暴雨從天而降。
冰面微微震動,巨大的黑影忽然出現在他們腳下,冰下的魚群驚惶地遊動著,加速朝遠方的海域逃竄。在慕笙柯的左右兩邊,海龍捲緩緩地從海面上升起,它狂怒地肆虐著這片海域,捲起了一面數十米高的海牆。
環繞在慕笙柯身邊的黑色氣流被忽如其來的狂風吹散,慕笙柯仍站立在原地,只是外表有了些許的變化。他有將近一半的身軀霧化變形,黑色的蟠龍紋從他的脖頸處出現,向胸膛處蔓延。伴隨著上身骨骼的陣陣爆響,他的後背緩緩開裂,刺出了兩隻浸染有污血的膜翼。
看著眼前那個猙獰而可怖的背影,女人沉默良久,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更加握緊了手裡的長戟,額上青筋暴起。
「柯,你知道嗎,你現在的這個樣子,跟當初媽媽她圖騰暴走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
哎?老媽?圖騰暴走?啥情況咋回事。
「不准你,再提起我的媽媽!」
慕笙柯猛地回頭,眼底深處爆射出洶湧如怒潮般的殺意。
見鬼!
在看清楚來者的面孔后,意識里的『慕笙柯』的眼瞳猛然放大,驚叫著幾乎要跳了起來。
那個人竟然是……慕笙簫!
「哇——」
雛衣像是一片紙片般被吹飛,狠狠地砸在了外牆之上。
巨大的裂縫沿著陣眼中心向四周蔓延,龜裂的紋路遍布整個陣面,陣眼內正在瘋狂向外傾泄著能量。在狂躁的元素風暴里,倒映在空中的陣法微微搖晃著,發出瀕臨碎裂的聲響。
「哇呀,阿柯你這到底是回想起了啥呀,怎麼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雛衣的面具受到重擊,從中心一點碎裂掉落在地,狂風捲起了她的長發,露出了那張嬌俏精緻的小臉「單是外泄的精神力量就能超出了這A級陣法的負荷,讓它搖搖欲墜么……阿柯你這未免也有點太欺負人了吧,明明現在還正處於最虛弱的狀態,可精神力量卻依然這麼強,甚至比我這個精神系術者還要高上那麼幾個層次哎!」
「阿祟,你可快點回來吧,就憑雛衣一個人,想要同時做到維繫陣法的正常運行和阻止這能量外泄,可真的是有點太為難我了啊喂!」
與此同時,義大利,威尼斯
直升機掠過水城的上空,艙門洞開,慕笙簫耷拉著雙腿坐在機艙的地板上,俯瞰著下方碧波萬頃的藍海。
「哎呀,可算是解決了屍潮這檔子破事了,真不容易。」朽詩忽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跟在慕笙簫的旁邊坐下,滿身酒氣「咱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等回總部了一定要狠狠敲詐會閣的那幫老頭們,非得大撈一筆賞金不可!」
慕笙簫低著頭不說話,她的長發迎著狂風而起舞,細軟的髮絲繚繞在她的眼前,遮蓋住了將近一半的視野。
「喂,你咋這麼沉默,按照你平常的性格,在完成了這麼一大筆單子后,你不應該是舉著酒瓶,痛飲狂歡么?怎麼今天這麼反常,別說吹瓶了,方才就連法分部舉辦的慶功酒會你都沒參加,什麼情況啊到底?」
朽詩努力睜大那雙惺忪的醉眼,湊近到慕笙簫的臉前,上上下下地認真打量了一番。
「醉鬼莫挨老娘。」慕笙簫終於忍不住了,她往另一邊靠了靠,嫌棄地瞟了她一眼「老娘現在正想事呢,你這一身酒氣的,別湊過來打擾我的思路。」
「嘁,這有什麼嘛,我頂多就是身上酒氣大點,可不像某人,喝多了就認不清人了呢。」朽詩挑了挑眉毛,含糊不清地道「就拿上上上上上上……具體上幾次我忘了,反正就是有場酒會,你這傢伙就喝嗨了,竟然把我認成了你弟弟,上來摟著我就是一頓親喔。」
「你還知道是很久以前啊,這都十年前的陳年舊事了,也虧你能記得這麼清楚。」慕笙簫撇撇嘴「別跟我瞎扯皮,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沒功夫跟你鬥嘴。」
朽詩眯縫著個眼,打了個酒嗝。
「又想你那寶貝弟弟呢?」
慕笙簫扭過了頭,她低頭繼續俯瞰向下方翻騰著巨浪的大海,沒有回答。
「他不是好好地活著回來了嘛,你擔心個什麼勁啊?」朽詩靠在艙門上,口齒不清地道「再說了,他現在可是在莫斯德堡大學里,若單論軍事綜合實力它可是世界最強,聯盟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你說,又有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在他們的地盤上鬧事?」
慕笙簫深深地吸了口氣,眼底閃過一抹擔憂之色。
「我當然不是害怕他的安全,畢竟有那個吊墜在柯的身上,那裡面蘊藏著老媽所寄存的某些力量,關鍵時刻能自動觸發以救他一命。」慕笙簫的眉頭緊緊皺起「按道理來說我也確實沒有擔心的必要,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在剛剛,我總感覺心跳得很快,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嗯…有那個小吊墜在,他應該遇不到什麼危險,那就但願這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吧。」
慕笙簫緊緊握著胸前的那枚紫色吊墜,閉上眼睛默默地祈禱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