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向午夜其4

柳妹的工作和生活不是涇渭分明的，她總在不知不覺中加班到第二天上班，把有限的私人時間無私的奉獻出來，這樣的奉獻精神是她的競爭者，那些總嘰嘰喳喳談論著七里溝外面的女孩們不具備的，她們的談話里總在開頭出現一個話題是「是否真愛現在的工作？」答案並不重要，這問題會引起「男伴、工資、娛樂」等一系列話題，結論是重複的她們的當務之急就是逃離這裡。

一個兩個，起初是老的走了新的補上，最後走的只剩下柳妹，想法一旦萌芽就只缺一陣南來北往的風鼓足勇氣，也許是因為不善言談吧，風每年都要在七里溝的溝谷里回蕩卻始終沒吹進柳妹心裡，有好幾個季節山上的樹都被颳倒，地上見不到花花草草柳妹買好火車票預備離開了，又因為家裡家務沒人做之類的借口，矇騙自己，沒有走掉。

現在老了，沒人叫她柳妹了，如果她有個丈夫就該叫柳嫂，如果她有個兒子就該叫柳媽，如果她有個情人就該叫柳姐，如果她手裡有點錢就該做點小買賣去當柳老闆，結果她什麼都沒有，老母親去世后再沒人主動喊起她，記得她叫柳妹的也覺得這麼叫不合適了就叫「誒」見面打招呼就喊的輕快些，提醒她別擋道的就粗重些，只有籃球或是風箏掛在樹上需要她幫忙的孩子們會叫「柳姑姑，幫幫忙，抅一下。」

柳妹是愛孩子們的，家裡的老人如果照顧不來或是病重了就託付給她，都照顧的很好，自己墊錢買零食逗小孩，後來柳妹不在村辦的廠子上班，村裡的小學倒閉鎮上的校車也不來往，小孩跟狐狸野雞一樣銷聲匿跡，柳妹就更孤獨。

多虧老童家保住新村地，新村蓋起許多新樓又有鎮上的人因為小時候來七里溝玩的回憶跑來懷舊，柳妹順利改了行，遊客帶來照顧不好的小孩，生活又和從前一樣。

一天柳妹的女老闆帶了個外國小女孩找到柳妹讓她幫忙帶帶，說是有個外國女遊客帶不好，這倒稀奇，柳妹說：「哈嘍，哈嘍，哦剋，哦剋。」

女老闆笑：「不知道是啞巴還是沒學會說話，就會哼唧，想吃了就拿手一指唔哦，唔哦。」想吃什麼就給她吃，她媽回來付錢，女老闆囑咐完就廚房忙去了。

柳妹和外國小姑娘在庫房裡，半晌小姑娘也沒「唔哦」也沒指什麼，柳妹猜她聽懂女老闆說的話了，不開心，小姑娘說小也五六歲的樣子聽說外國人都顯老也許還要再小點，庫房一扇老木頭窗子糊了許多層包裝紙塑料布擋風就門口一小塊太陽光照，外國小姑娘不親柳妹離的三兩步蹲著自己跟自己玩。

柳妹曬著太陽都覺得冷，想想，下午沒什麼事了等麵包送過來搬到庫房就能下班，柳妹牽起外國小姑娘的手帶她去村裡廣場，小孩就得多跟小孩玩，這是柳妹帶孩子的心得。

現在離規定下班時間已過五個小時，小女孩的媽回來一趟還是不想帶小孩的樣子用手機跟女老闆說了幾句話，女老闆過來說：「再帶一會吧，要是她問你小妮臉咋啦別說貓撓的，貓撓的還得打針。」小女孩他媽挽著個外國男的進去又出來，不像是會注意到小女孩臉的樣子。

後來童家的人跑來鬧事要錢，老一套了，老闆、女老闆去處理，不知怎麼說的又一塊進山莊里了，剛挽著手出去的倆外國人也被人夾著進去，因為看見童三兒這個瘟神，柳妹沒跟著，也因為逮住了下午撓人的「花貓」，這時候花貓正哭的梨花帶雨柳妹試著哄哄卻不見好，索性塞了根紅薯條等他哭完，等不及出去搬麵包腰一彎一直。

壞了「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