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光明
「啊」隨著兩聲不分先後的慘叫,兩個從左右襲向王烈的黑衣死士中箭倒地。
王烈一愣,那些黑衣死士也愣在當場。
他們已經算準王烈沒有箭矢了,好比鷹隼斷了翅膀,可這弓箭又是從哪裡射來的呢?
王烈卻只停頓了一下,手中耳鑄公劍橫斬,兩個衝上前的敵人手中兵器和胳膊一起斷裂。
接著一招野馬分鬃,擋住隨後敵人一刀,順勢一躍,重新衝進亂石和灌木之中。
剛剛那兩箭不管是誰射出,總歸目標不是他。既然有了生機,王烈自然不會枉自去送死。
但王烈也不會輕易把後背交給別人,只見他如猿猴一般,幾個縱躍就來到山壁下,閃身進入一道罅隙的洞穴。
這是他剛剛就看好的,但根據他多年的行獵經驗,那縫隙不會太深,他有不想被人堵死在裡邊,那樣不如戰個痛快。
但現在不同,既然有了生機,就要把握,而這個洞穴入口狹窄,正好適合抵抗。
奔入那洞穴,王烈立刻守住洞口,心念急轉,想剛剛是誰救了自己。
他剛剛已經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雖然因為地勢的原因沒有看見那片花海,但空氣中傳來的濃烈花香卻提醒著他,他剛才所處的山壁,正是那片高山花園的下方。
如果是那裡,想來救自己的應該是費辰,可是山頂不過就費辰和那個狂瀾禁衛兩人,敵人還是很快就能攻打上來。
似乎為了驗證王烈的想法。洞外忽然傳來一陣喊叫:「山下的混蛋你們聽著,你家王爺爺我就在山上等著你們呢。我這裡有黃金萬兩等你們來拿哦!」
那聲音極盡囂張只能,叫人有一種聽到就像胖揍聲音主人一頓的衝動。
王烈一聽卻笑了起來。那聲音他熟悉無比,正是費辰在說話。
王烈死死盯著洞外的敵人,他們還在那片亂石和灌木間掙扎,從山壁之上的地方不斷有箭矢射下,而且似乎並不只有兩人,根據箭矢的數量來判斷最少有五六個人在不同的方位射出弓箭。
其中有三個方向的弓箭尤其精準,可以說是箭無虛發。
王烈一時猶豫起來,難道上邊的接應不只是費辰?
費辰的射術他是見識過的,可以說還算不錯。但遠不及那些精銳的狂瀾軍士兵。
至於陪著費辰的那個狂瀾禁衛到是個箭術高手,可他一個人怎麼能做到從三個方向射擊。
王烈正在猶豫,只見有一隊敵人卻從側翼撲向自己所在的洞穴。
正準備持刀反擊,卻聽得上邊有人喊道:弓箭來了!
接著一個油布袋子從山崖下墜下。
王烈忙伸手接過,劃開后,裡邊赫然是三壺羽箭,而且是上好的鵰翎鐵箭。
王烈大喜,心下瞭然,這些箭矢他剛剛在那寶庫里已經看到過。想來正是費辰扔下來的。
這樣一來也就能解釋為什麼費辰也能有精準的箭術了,因為那寶庫里還有幾張上好的弓弩,費辰弓箭用的一般,弓弩卻是用的極好。這也和他盜墓出身有關,凡是機關操控的東西他都有一種天生的敏銳。
同樣是射擊,弩箭他用的就無比精通。甚至軍隊中那種平時需要三四人同開的床弩。他也能利用自己發明的小機關獨自操控。
那邊敵人撲來,王烈已經彎弓搭箭。連珠羽箭射出,最近的兩個敵人慘叫飛出。
有了弓箭的王烈和沒有弓箭的王烈完全是兩種概念。尤其是這種易守難攻的地勢下,上邊有費辰等人襲擾,只需要面對正面的敵人。一弓在手,就能將大多數敵人阻攔在三十步外。
不過王烈這時已經有了新的選擇,這洞穴雖險要,但沒有什麼縱深,對方若防火煙熏,根本不用靠前自己就是死路一條。
王烈借著敵人驚愕退卻的瞬間,衝出了洞穴,直奔一側山路跑去。
而敵人這時候也分出一部分人馬沖向山崖之上,他們已經發現山上的敵人並不多。
但對方顯然有神箭手,若這樣一直在下方,損失實在太大,不如一鼓作氣衝上去,殺死援助王烈的幫手,反正其他人馬也能困住王烈。
但他們沒想到,王烈這麼快就重新選擇了突圍,而且是直奔山崖上衝去,正好殺進上山敵人的後方。
山崖上的人馬顯然發現了王烈的動作,一陣箭雨配合王烈襲向敵人。
兩廂夾擊,一邊是不斷射出的羽箭,一邊是王烈衝到敵人後邊,手舞耳鑄公劍大開殺戒的王烈。
因為王烈第一時間就沖入了敵群,那些身後的敵人明明有弓弩在手卻猶豫著是否射擊。
這時候就看出有一個強有力指揮者的好處了,此刻若那死士頭領不死,說什麼也會下命令弓弩齊射,就算殺傷自己人,要能讓王烈留下。
但時機稍縱即逝,王烈在十幾息間已經衝上坡道,下一刻抓住半山扔下的一道繩索,猛的一盪,一個魚躍,縱身上了山崖。
但就在這時,一支羽箭猛的從背後襲來。
王烈已經聽到身後弓弦崩裂的聲音,距離幾十步,硬弓的聲音堪比勁風。
但此刻他人在半空,耳鑄公劍入鞘,根本抵擋不了這一箭。
正這時,山上射下一箭,擦著王烈的耳邊直奔那羽箭而去,雙箭交擊,山下的死士爆出一聲齊齊嘆息。
但瞬間,又一箭射來,敵人竟然也射出的是連珠箭,這次山上的人也來不及射飛來箭,王烈也只來得及用力繃緊腰身,在身體將要落在山上的一刻,那箭矢猛的扎進他的后心。
「射中了!」
「王烈死了!」
山下的死士一陣歡呼。然後幾乎沒有人下令,就迅速向後撤去。
此刻。山上爆發出一聲怒吼:「主公!想走,給我留下命來!」
說完。一道人影抓著山上垂下的繩索,直接縱身而下,猶若鷹隼一般。
人尚在半空,就手腳並用,張弓搭箭,一箭射出,正後撤的一個敵人慘叫到底。
那人正是剛才射出致命一箭的死士。
而隨後,山上騰起一道煙花,隨著煙花落下。半山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接著數道煙花從密林中升起,像是在回應這山上的煙花一般。
援兵,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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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道寒光閃過,面前那個面目猙獰的敵人慘叫一聲,倒在血泊中。但下一刻,從身後撲上來數道身影,死死的抱住王烈。王烈發力但卻覺得萬分疲倦,掙扎不開。
「你死定了,王烈!」敵人吼叫著,帶著幾分欣喜。幾分得意。
「不,我還不能死,我還有那麼多事沒有完成。我還要保護我愛的人,大晉還沒有從亡國的危險中脫離出來……」
王烈怒吼。不斷掙扎,他不是一個甘於被束縛的人。前世不行,今生更不能。但黑暗就如一道無形的枷鎖死死的扣住了王烈的身軀,一如當日在幽州時,他被士族的惡棍死死踩在腳下,卻無力掙扎。
「這就是命,你生來就是寒門,就是卑賤之身,你不安分守己,卻妄想打破常規,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豈能與天抗衡!」黑暗中的敵人笑著,對王烈的自不量力盡情的奚落著。
這個如螻蟻一般的小人物,竟然也想爬上高位,王侯將相就是有根的,你一個寒門卑賤子,怎麼能容你站在上位者的位置之上。
王烈聽著黑暗中的詆毀和譏諷,心中怒焰滔天,前一世他是宅男,也有自己的理想,可是卻一次次被人打擊。甚至有一次他對朋友吐露心扉,說自己想要不顧一切,辭職做自己想做的事,勇敢一次,做一個英雄。
卻沒想到被同樣出身普通的朋友譏笑,認為他太天真太脫離現實,更說正常人不會想要做英雄。
也正是從那一刻起,王烈看似溫和的表面就一直藏著一股激烈,越被打擊反而愈發的沉澱起來。
他雖然出身卑微,但他不甘心,他一樣要有自己的夢,一樣要盛開在這塵世。
蒼天有幸,讓他來到這個時代,他一直喜歡激烈的撕殺,似乎已經和前世那個雖然憤青,但本質溫和的宅男徹底告別了。
別人眼中的他似乎冒進,似乎很愛賭博,但有誰能明白那個曾經卑微生命里,溫和面孔下掩藏了幾十年的激烈呢?
這激烈一旦有了爆發的機會,就是怒焰,是洪流,是摧毀一切的戰鬥!
而自從來到這個時代,王烈就有著深深的危機感,尤其是被士族誣陷差點失去生命后,更是迅速改變著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但他骨子裡又並非那種冷血無情的梟雄性格,也就註定他不能在日常中盡情發泄。
所以,更多的時候王烈選擇了戰場,選擇每一次可以親臨戰鬥一線的位置,哪怕被手下質疑,哪怕身處險境。
但王烈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至少在某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轟轟烈烈的戰死沙場,已經勝過前世千百倍。
可真的面臨死亡,面對不可抗拒的疲倦的時候,王烈卻發現,自己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而自己若是真的犧牲,那麼身後很多人都會因此墜入黑暗的深淵。
甄兮、瓔珞,蘇良、冉瞻、謝艾,自己的老師劉琨,自己的那些兄弟,還有依附自己的那些家族,自己死了,他們或許可以生存,但絕對要受到無盡的牽連,而那些自己殺死的敵人的餘孽,也會不斷糾纏、騷擾他們!
「不,我不能死!」王烈嘶吼著,用力一掙,雙腳蹬出,抱著他下身的那個敵人頓時被踹出數丈,接著王烈胳膊用力,揮起了耳鑄公劍,一劍劈下,身側敵人慘叫著雙手斷裂。
「殺,敢擋我的都要死,敢傷害我親人、兄弟的都要死!」王烈一步步踏出,每踏出一步就有一個甚至數個敵人倒下。
黑暗無盡,殺人不止!
也不知道殺了多久,血流成河,那河水粘稠得似乎要再次困住他沉重的腳步,眼前猛的一亮,天光撕裂,一道光芒照進這沉沉的黑暗之中。
王烈抬頭,劍指那光明所在:沒有誰是天生的英雄,你們可以沉默一生,但我不會不甘,我是這激烈,就要爆發出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