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林牧

林牧最近幾日總是心不在焉的，旁人看來好似一副靜態的沉思者。他撐著頭，看向窗外，望出了神。這會兒一張輕薄的卷子重重的拍在了他的頭上，耳朵一陣扭痛，嚴厲的化學老師指了指試卷上鮮紅的55分，揪著他的耳朵埋怨著：「又不及格！林牧，你可長點心吧！」

是啊，可長點心吧。其實林牧心裡明白高二春季會考的重要性，前陣子他也確實長點心了，殊不知怎的，上周三莫名其妙的在寺廟中睡了整夜，還惹得父母、老師和同學尋找了他一宿，鬧得滿城風雨的，自己原本就不高漲的學習熱情完全渙散了，滿腦子僅剩下一個疑惑，就是：「上個周三我到底為什麼會睡在伽藍寺廟裡頭？」

對於那天放學后發生的事情，林牧似乎無法回想起分毫，而家裡人則認為他準時跑去哪裡瘋玩，釀成的大禍。於是這一周以來，林牧的父親一定會在晚自習下課後，準點接他回家，避免再節外生枝。好么，故地重遊或許還能幫襯著回憶點什麼，這下倒好，似有若無的記憶碎片似乎以更加虛無縹緲的形式消散著。罷了，大考在即，回歸正軌，好好學習吧！林牧站了起來，頗有儀式感的向關心他的化學老師深鞠一躬，拿起卷子認真審閱起來。

午休時分，林牧沒有睡意，溜出溢滿昏睡氛圍的教室，打算前往超市買點什麼。他所在的藝術班被安排在最高的五層，每次下樓多少費些功夫，不過看著不遠處操場和球場隨著下樓進程由遠及近的呈現在眼前，林牧也感受到樓宇高處的獨到風景，算是對每日辛苦爬樓的一點慰藉與獎勵吧。

下到一樓的轉角處，一位短髮女生的背影映入眼帘，林牧一眼便認出了他的好朋友彩，上去招呼道：「大中午的還這麼拼呢！」

彩的手裡捧著書，聞聲轉過頭，露出笑容回應：「大考在即嘛，總要努力一點。」

彩五官端正、長臉、偏瘦身段、配著一米七二的個頭，顯著高挑。所以每次和彩站在一起，林牧總需要微微揚起頭，畢竟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作為男生多少顯得矮小了些。不過這不妨礙二人成為朋友，林牧已經習慣了仰視彩這個大塊頭了，他像對待兄弟一般拍了拍彩的後背，勸著：「勞逸結合，跟我去散散步吧。」彩合上書，給了肯定回答。

教學樓距離開設超市的食堂有一定的距離，兩人慢悠悠的走著，聊起班級的趣事，可沒走幾步，話題就被吵嚷著迎面趕來的炊事大叔們打斷了。只見一位肥嘟嘟的中年男子頂著廚師帽走到林牧跟前，指著他倆質問：「是不是你們在食堂偷吃？」

聽了這話的林牧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疑惑的說了個「啊？」

另一位瘦削的廚師抄著鐵勺上前攔住這位胖廚師，責備道：「瞎說什麼？這是咱們學校學生呀！剛才不是說了，偷吃的是...」

瘦廚師朝著胖廚師使眼色，似乎不想把實話抖摟出來。好奇的彩立刻詢問：「是什麼？」等不及瘦廚師回答，只聽見不遠處的湖邊一群婦女的聲音，「抓狐狸啦！在這裡！」兩位廚師如離弦的箭，扭頭沖了過去，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跟去看看！」林牧和彩追上去，只看到一群穿著白大褂的掌勺師傅們圍聚在湖邊，定睛一看才看清他們所圍困的竟是一隻紅狐狸。這狐狸身軀瘦弱、毛髮凌亂、神色緊張，喉嚨里含著嘶吼聲，企圖嚇退眼前的敵人。廚師們絲毫沒有畏懼感，反倒逐漸興奮起來，「夥計們，

逮住這畜生，今晚咱們喝狐狸湯！」

說罷一人撲了上去，狐狸反應倒快，即刻躲開，不料另一人在側邊拉著漁網將其套住，牢牢的綁在網中，被束縛住的狐狸發出的嚎叫，扭著身體在地上翻滾，拉著漁網的女子用力拽著漁網，似乎與狐狸比試著拔河，這狐狸在緊繃的網格里伸出利爪，撕碎了漁網掙脫出來。由於失去了力的平衡，拽漁網的女廚師在地上翻了個大跟頭。

狐狸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通過剛才的奮力掙脫，它的爪子上刻上了紅疤，鮮血從傷口處不斷湧出，流淌在地面上。它有些支撐不住了，搖晃間一記木棍砸在了它的腦門上，緊接著一雙粗糙的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企圖再次束縛它。狐狸依舊沒有認輸，在另一人上前準備套繩子時，它猛地張嘴，死死咬住了此人的手腕，只聽見一聲慘叫。

林牧和彩在一旁目睹著整個過程，彩看著可憐的狐狸，憂心忡忡的問林牧：「我們要不要救這隻狐狸呀？」

林牧沒有轉頭看她，直勾勾盯著眼前狐狸與廚師們僵持不下的奇景，以沉重的語氣說：「你看，這隻狐狸在哭泣啊，它在流淚，你看到了嗎？」

彩看了看林牧，嘆了口氣，「你果然還是很中二啊，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去救它吧！」林牧這會兒和彩對視一眼，氣氛似乎燃了起來，他點點頭。

不等林牧作出反應，彩飛快的衝過去，一個轉身螺旋踢，將狐狸身旁的眾人撂倒，隨後抱起了狐狸退回到林牧身邊。她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把林牧給看呆了，雖然知曉彩是武術世家出身，卻從未見她展示過本領，更未料到這動作展現的如此絲滑流暢。林牧看著退回來的彩，宛如廢柴一般的鼓了鼓掌。

對面的廚師衝上來，沖著彩吼道：「喂！你們搞什麼？」彩抱住瑟瑟發抖的狐狸，說道：「我們把狐狸放生到校外，這樣它就不會來偷吃了，你們放了它吧！」

「開什麼國際玩笑，你看看這畜生把我兄弟咬的？」這位說話的瘦削男子剛把被咬廚師的手拉過來，卻驚奇的發現手腕上已經沒有了傷口。

「咦？你的傷口呢？是另一隻手嗎？」「誒？我傷口呢？剛才還很疼啊，現在怎麼沒事了。-」廚師們紛紛圍作一團，頗為詫異。

此時，林牧和彩趁亂溜走了，留下一群大人們在湖邊議論紛紛。「該死的，倆小毛孩子帶著畜生跑了！」隨著一聲埋怨，午休結束的鈴聲打響了，而林牧和彩，都沒能在上課前及時趕回教室。

學校南邊的樹叢后，有一根圍欄斷裂開來，時不時有企圖逃課的學生利用這個缺口，偷溜外出。不過間隙並不很寬敞，身材壯碩的人想必是過不去的。值得慶幸，林牧偏瘦的身材幫助了他。彩將狐狸遞給林牧，準備也側身鑽出來，林牧卻勸說她回去上課，「你快回去吧，我把它送去寵物店，就立刻回來。」

彩看著此時已情緒穩定、安穩的趴在林牧懷裡的狐狸，猶豫了一小會兒，同意了林牧的建議，「那你快去快回！」彩半擔心半信任的囑咐過他后，轉身回班而去。

缺口外部依然是一片叢林，依靠水流生長，順著河岸延伸的方向向前走五分鐘，大概到橋口的位置，才能依稀看到人群往來。林牧輕撫著傷痕纍纍的紅狐，緩慢的向橋口走著，突然停了下來，他發現這隻狐狸正聚精會神的凝視著自己，詫異間，狐狸將頭伸到了他面前，與之四目相對。

林牧感覺瞳孔開始熱起來，緊接著感覺心臟在猛烈地跳動著，肚子也熱起來，隨即熱量遍布全身，他感覺到血液在體內急速的流淌，奔走一般，讓他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彷彿整個人就要爆裂開來。他有些恍惚，視野也逐漸迷離起來，就在這時，狐狸猛地向著他的脖子咬上一口！林牧眼前一黑，世界就此灰暗下來。